自从黄老头和白绫来了之后,巨汉显得非常不安分,不断挣扎吼叫。看到那些被他扯得绷紧的铁链,我真担心会被他扯断。
我一边喝着白绫为我泡的茶,一边听了黄老头细说当年红绢——也就是白绫那悲惨的前世与这个巨汉之间的恩怨。
我再没想到,红绢会有着这样悲惨的经历。
……
当时还是旧时代,这个地方,包括周围的山林和田地等一切的一切,都是当地大户,红家的私人庄园。山窝里只有一间红老爷偶尔来住的大屋,和零星几间佃户的简陋房子,远远还未达到村的规模。
离红家庄园不远处,有一座小镇,镇上的富豪吴太爷一生行善积德,轻财好施,在当地十分有名望。他膝下有三个儿子,前面两个儿子都是才能平平,没有什么特别,而这个小儿子人称吴三少的,却在当地算是个传奇的人物。
吴三少自小便长得高大魁梧,力气过人,生性残忍乖戾,却又十分聪明。到他十岁的时候在当地已是无人能敌,无人敢管的恶少。吴太爷为他不少伤神劳气,实在不知以后该怎么管教这个十岁便比自己还高的野蛮儿子。
好在当时有一位老道士经过附近,前来拜访吴太爷。吴太爷灵机一动,拜托老道士把吴三少带回去修道,不求他道术大成,只求能改一改他那暴戾的性子。老道士年轻的时候受过吴太爷的救命之恩,自然不好推辞,便略施小法把吴三少治得贴贴服服,自愿跟着老道士回深山里修道。
十几年之后,老道士驾鹤先去,吴三少便出山回到小镇上,他的道术修行得如何无人知道,但他的性格却真的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时吴三少已长得两米多高,一身结实的肌肉,往人群里一站,像是座铁塔般屹立其中,让人寒栗。只不过,他无论走到哪里,看见什么人,遇着什么事,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模样,从不与人起争执,更别说动武。甚至连吸他血的蚊子,入他房的老鼠,也不忍心打死,只是轻轻赶跑而已。
对于那些穷苦、落难的人,吴三少更是比吴太爷还要慷慨大方。小镇子的人们都说吴家又出了一个大善人,吴太爷心里也十分高兴,特别痛爱这个小儿子。
然而就在吴三少回来之后不到半年,镇子上爆发了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包括吴太爷和他的前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一家男女老小死绝,而二儿子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后代。所以吴三少悲痛欲绝地厚葬了父亲和两个哥哥之后,便继承了这一片本不该轮到他的偌大家业。
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吴三少还是那样慈眉善目,乐善好施,小镇子也因为有他这一号人物在,自然是繁荣安定。
但有些事终于让镇上的人们觉得很奇怪,一是吴三少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亲,也没有听说他近过女色,要知道,上门跟他攀亲事的人可是多得可以把他门槛都踏平了的。镇子里有不少当年受过吴家恩情的人,这些人对吴太爷的感恩之心还浓,不禁为吴家担心起绝后的问题。而第二点更是让人想不透,十几年的光景,吴三少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过。
每当一大群人有了同一个疑问的时候,谣言自然便会四处传播,这次也不例外。仿佛一夜之间,关于吴三少的谣言便飞遍了整个小镇。
有的说吴三少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人们见到的是他的魂魄,一个鬼魂如何能成亲呢;
有的说吴三少练的是童子功,他的道行其实已经超过当年的老道士,正是与老道士切磋道术时候错手把老道士杀死的,还因此被逐出师门;
有的说吴三少是个天煞孤星,谁靠近他谁便不得善终,不然为何他一回来就有场瘟疫呢?老道士是为了除掉他而拼上自己性命,与他同归于尽的;
……
如此种种,多不胜数,而且个个都是有理有据,说的头头是道。
为此,吴三少怒了,收起他的慈眉善目,走上大街当众宣布,本来学他这一门道的人是极少成亲的,但既然乡亲们这样说,为了吴家有后,他成亲也无妨。至于样貌不显老,那是因为他修道养生的结果,他还问众人,不见他师傅老道士一百多岁看起来比他父亲还年轻么?
小镇的人们回答不出,仔细想想,吴三少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他说要成亲,这说明老吴太爷就要后继有人啦,哪里还管什么谣言,当即喜庆起来,人们奔走相告,那一天搞得小镇比过年还要热闹。
而不久之后,吴三少真的成亲了,与他结亲的是邻镇一个大户人家。这个大户人家姓红,而这红家的千金正是我们的红绢。
当时红绢已经是十九岁,在那个年代,姑娘家到了这个年龄未嫁的极少,可以说是老姑娘了,不是身体有问题,便是命格十分的差。
红绢属于后者,她是阳月阳日阴时出生的,据说这种人很难养活,就算养活了,也是一生蹉跎,不断招惹祟物,不断给身边人带来厄运的。
红绢果然从小体弱,几次大灾大病都是险险地救活。而且也确实很容易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时常整夜被那些东西敲窗丢瓦,把家里人吓得不行。
找来道士一问,这个没有办法解决。老道士对着还是婴儿的红绢摇摇头,说红绢是个阴阳人,如果是男的,通过修道之后可以大成,本事甚至胜过鬼差。可惜是个女孩子,也只好今后找个愿意成亲的道士嫁了,帮她挡一挡前来闹事的脏东西。
那次找来的道士,身边带着一个二十多岁,高大得像铁塔般的徒弟,当时谁也没留意这个徒弟看向小红绢的眼神。老道士可能很快便会忘记了红绢这个女孩子,而这个徒弟,却整整惦记了红绢十九年。
因为听了道士那样说,红绢一直不招父母长辈的痛爱,家里人为她作了一个假的生辰八字,早早就为她找好人家,准备早早送她过门。
然而纸始终不能包住火,不知是谁把红绢真正的生辰八字泄漏了出去。已经为她找好的夫家也早早地来退婚。
又找一家,又来退婚。
再找一家,再来退婚。
如此折腾几回之后,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红家千金是要不得的。从此,红家许诺的嫁妆越升越多,跃跃欲试的人却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红绢的事被传得越来越恐怖,已是无人再敢问津。
那年代姑娘人家虽还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小地方其实禁忌也不太严格。只是由于红绢身上的那些传说,使得她不能像姐姐妹妹那样能偶尔外出,所以从她出生以来,没有出过家门半步。而家里面所有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丫环都不敢接近她,甚至连家里养的狗,也只懂对她狂吠。
孤独!是孤独伴着红绢长大,而她自己却从来没感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之处,只不过,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已。在小时候,红绢还会觉得自己委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已看开,觉得世间不过如此,什么事都不重要,什么事也都无所谓了。
眼看红绢已经十九岁,家里的人找也找过,急也急过,已是毫无办法。眼看只能顶着有辱门风的名声送她去尼姑庵了,就在这时候,邻镇豪富吴三少却及时出现了。他忽然来到红家说要提亲,对红家其他几个待嫁的女儿却看也不看,指名要娶红绢。
花家大喜,当即答应下来,并把一处肥沃的庄园当作嫁妆,那便是后来的吴家村。在外人眼里,这位因学道本不想成亲的吴三少,为了不使吴家断后而成亲,而一向十分照顾穷苦落难人的吴家,连成亲也要做一回善事,娶一个无人敢娶,将要被逼常伴青灯的阴阳姑娘。
红绢觉得无所谓,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作主。父母亲说,嫁!那她就嫁呗。吉日那天,吴三少来接亲,红绢才第一次踏出家门,见到外面的世界。从花轿里往外看,那片小孩嬉戏,老人相扶,其乐融融的场景,也成了她这辈子最难忘,感触最深的画面。
那一刻,红绢早已冰封了的心,第一次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憧憬。而她根本不会想到,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今后的日子将噩梦不断,直至她死亡为止。
在小镇人们的欢呼声中,红绢下了花轿,进屋拜堂。她透过红头盖看吴三少一眼,只这一眼,便让她收回了那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虽然还未算正式见面,但从她浑身发抖,竖起汗毛的这一点,让她十分清楚自己不喜欢吴三少这个人,觉得在他身上有股令她恐惧的气息。
当晚洞房,吴三少打开房门走进新房,红绢心里又泛起那种莫名的恐惧,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猛兽咬住了脖子的猎物。而且吴三少越是向她走近,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当吴三少站在她身前时,她恐惧得几乎要晕过去。
吴三少的脸上,没有半点洞房之前的兴奋与期待,只是随手地掀开她的盖头,但在看到红绢面容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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