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出的火球就在我前面不远处，但它并不是打向讲台上的鬼老师，而是飞出教学楼，冲向夜空。我自己更离奇，明明是跳向讲台，准备将那鬼老师撕成两半的，却发现其实是往楼下跳。

　　这里是六楼，掉下去是肯定小命不保了，我心里一慌，伸手往后抓，哪里抓得到？我已经跳出好远。

　　很快，往上跳的力用尽，我身子开始往下沉。而我除了等着与地面亲密接触，然后灿烂绽放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直掉到三楼的时候，我忽然停止了下落。

　　是红绢！红绢抓住我的后领，就像上次玩1弄我那样，把我拎在半空，但这次她是为了就我的命。

　　“隐身！快！”红绢低声叫我。

　　我听了赶紧又抽出一张闭气符，贴上胸口。几乎同时，那张瘪了一半的脸，从六楼的栏杆伸出来，吊在脸上的那只眼左右转动，搜索着一楼的地面。他紧闭那只有半边的嘴唇，另一边能直接看到头骨，两排牙齿把压床咬的格格响。

　　我及时地隐了身，他看不到我们，我和红绢就定在半空中，丝毫不敢动弹。从下方往上看他的脸，一时是那正常的老师，一时又是那半边脸，就像有点坏了的电视机，自己不断在两个频道中切换。

　　那鬼老师看了很久，没有发现我们，便把脸缩回去，那股强烈的怨气也随之消失。

　　红绢把我轻轻放到一楼地面，我检查一下闭气符，把它贴得更紧，赶紧又往六楼跑，希望那个男生不会有事。

　　教室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那男生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他低头看着课桌上的什么东西，细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轻敲。

　　我推开教室的后门，轻轻走进去。

　　“小子，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

　　我只好慢慢走过去。

　　由于周围寂静，我“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被放大了几倍，每一声都把我的心压紧一分，周围黑影模糊，像凳，像桌，又像是其他东西。

　　男生看的是自己的内脏，在桌面上排列得整齐有序，从他喉咙往下到小腹，被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骨肉外翻，里面却空无一物。鲜血流到地上，染红了大一片地板。

　　他死了。

　　都这样了，不死才怪。

　　我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灵魂也不在了。”红绢提醒我。

　　我点点头，“走吧，这里不可逗留，一会警察要来了，看见我就麻烦了。”

　　……

　　我们回到道观，天就要亮了。

　　红绢见我满面愁容，可能是想安慰我，又不太擅长，面上显得比我还难过：“小道长，黄道长以前总说……生死有命……嗯，那个……你今晚……很帅……”

　　我听了不禁发笑，眼睁睁地看着男生被杀，我确实有点自责。而且有种无力感，自己修炼了一年的时间，轻而易举就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还险些丧命。

　　“你应该这样说，叫我不要想太多，他死了那是他命中注定，不是我想救就能救得了的，我今晚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表现很好的，只是败于幻术而已。”

　　“……”

　　“我是说，那个老师的幻术太强了，别说你，连我都中招了……你看，之前那个女生的幻术弱一点，就对你没有作用……”

　　“红绢，你说那个女生和老师有没有什么联系？男生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她本想把他再吓走的，而那个老师不允许，只好看着男的进教室送死。”我不能再让红绢安慰了，不然心里没毛病的都能被安慰出毛病来。

　　“我看也像，他们肯定是有关系的，对了，就是梦梦说的那对殉情的师生。”

　　“他们不像是情侣。”我摇摇头，说道：“倒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从女生收到鬼老师发出的信号，那种惊慌的神色看，没有哪对情侣会这样害怕对方。而那个男生本身也有问题，在明知道有鬼的情况下，还要冒死进到那间教室。他到底为了什么？

　　这对恶鬼师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学校了游荡，如果是，为什么梦梦说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就算他们白天隐藏得再好，像那个鬼老师那么大怨气的东西，梦梦是不可能没有感觉的。梦梦在骗我？

　　她为什么要骗我呢？周老头也是她骗出去的？周老头到现在还没有见人，是死了么？不太可能，暂时当是梦梦没有骗我。那就说明这对猛鬼是忽然出现在学校的，那，有是什么原因使他们忽然出现呢？

　　看来，要再去一趟学校看看。但想到那鬼老师的幻术，我不禁身上一颤。随即准备好一大叠专破幻术的宁神符。

　　我在道观睡了一觉，大约中午十分，我又来到学校。

　　这次学校的大门开着，门口没有人看守。进到第二栋教学楼，楼下停了好几辆警车，六楼上那间教室里传出嘈杂的人声，警察来了。

　　我跑上去看了一下，男生的尸体已经被平方到地上，盖上白布，而昨晚男生拿进来的小桶不见了。所以警察们在周围详细检查取证，但没有人去看那刚被糊上水泥和石灰的柱子，虽然那里非常显眼，估计我不说，也不会有谁会想到男生大半夜来这，是为了砌墙。

　　但我不能说，说出来就算没有被嫌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花在问话协助调查上了。况且，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昨晚见到的事。

　　暂时先不理会吧，想着我走下教学楼，看到从后面宿舍楼出来几个学生，手里大包小包，像是要从里面搬出去。我便拦住他们，跟他们了解些情况。

　　他们见我从教学楼下来，可能是以为我是警察，所以很配合我的问话。

　　原来他们是学校的住宿生，就住在教学楼后面那栋宿舍楼，因为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打算假期留校，在镇上找份临时工作，学校便在第一栋宿舍楼为他们安排了两间宿舍，集中住到一起。但现在学校里死了人，他们害怕，所以有的要回家，有的要搬出去租房。

　　我见他们说因为学校死了人，所以要搬出去的时候。眼神有些躲躲藏藏的意思，便追问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连问了几次，才有个身材壮实的学生跟我说，其实死人之前的几晚，宿舍楼就有点不太平静了。

　　首先是他们晚上出去玩，经过前面荷花池的时候，看见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背对着他们站在凉亭里，他们开始以为也是留校的女生，就向她吹口哨打招呼，但女生不理他们。到他们玩够了，深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女生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姿势也跟之前一样。回到宿舍后，才有个刚才一直不出声的同学说，那个女人没有影子。他们回想一下，果然是在明亮的月光下，不见她的影子。他们非常害怕，从那天起晚上都不敢出们了。

　　但过了一天，不出门也有问题了。晚上他们刚睡下不久，便听到外面有人走来走去，他们以为是守门的老头来巡房，也就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外面的那个人开始逐间宿舍地敲门，从开始那间一直敲过来。他们有点慌了，老头偶尔会来巡房，但是绝对不会敲他们的门，再想想刚才的脚步声也不对，那不像是在走，而像是拖着个什么，用单脚一下一下跳的声音。等外面的敲到他们这间，停下来很久没有离开，还听到那人沉重的呼吸声，嘶嘶地响，像是咧着牙，用嘴呼吸，把口水往外喷那样。他们吓得不敢动，更别说开门了。

　　我听了点点头，问道：“这些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一直都有吗？”

　　“以前没有，开学时候我就一直住在现在那间宿舍，是从这几天才开始的。”壮实的男生回答道。

　　我又问：“那个死掉的学生叫什么？你们认识吗？”

　　“其他同学都叫他老三，刚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一个有点瘦弱男生似乎是刚才跟警察说过了：“老三不住校，我们跟他不熟，不过……”

　　他说着回头看看后面的宿舍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人在宿舍楼四楼上看着我们，见我们也看他，便缩了回去。

　　“那是谁？”我问道：“他不跟你们一起搬走？”

　　“他就跟死掉的老三很熟，叫老1二。”那个壮实的男生继续说道：“他每年都留校，不会搬走，据说他是孤儿，没有家回。我们也不会和他一起租房，他跟我们玩不到一块，他是……个混混。”

　　这群学生走后，我踏进宿舍楼，打算去问问老1二知不知道老三昨晚出去干什么。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干脆我就直接扮作警察。

　　我敲敲老1二的门，喊了他一声。他趿拉着鞋，目露凶光地走过来，却不给我开门，站在窗边打开窗问我。

　　“干什么？还要问些什么？”

　　“还想跟你说说老三昨晚上干的事，刚才你没有把这个说清楚。”

　　谁知老1二满脸不耐烦地大叫：“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要来问我了！”

　　说着他用力把窗一关，跑到床上躺下了。

　　我无奈，只得先回去，想了想，又回身在老1二的宿舍门的门牌里塞进去一张符文，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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