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现场并不是人人都能看的,玄真子跟在我后面刚进了孙大爷家,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干呕着跑了出去,死活不敢再进来。要知道,这位穿着家居棉袄的可是一位女侠,动辄仗剑的狠人。
这一点我比她强,我盯着孙大爷的尸体足足看了五分钟,还开眼看了一会,方才压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捏着脖子跑进了楼道。
孙大爷家门口,我们夫妻俩对忘了一眼,全都面无人色,又同时闪着警惕——这尸体,不对劲!
孙大爷的尸体就躺在他们家客厅里,进门就能看见,赤着上身,头朝南平躺在了地上。
致命的伤口只有一处,在胸腹部,是刀伤,大约有20公分长,从胸骨下端一直切到小腹。伤口被人扒开,腹腔和胸腔都空空如也,内脏被人扒出来,摆在了他们家大桌子上叠的整整齐齐,唯有心脏不见了。
不过奇怪的是,血并没有留太多,屋子里最浓重的是内脏的脏腥气,而不是血腥气。
我开眼看过,果然没找到魂魄,不知去了哪里。
“米先生。”李志国跟出来问。
“叫我米师傅就行了。”我摆了摆手,接过他递来的烟,凑在火上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米师傅,您怎么看?”李志国知道我有些一般人不具备的本事,跟出来求教我:“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现场他们已经勘察过,死者的家里并没有翻动过的痕迹,财物一点不少,对方就是来杀人的,可孙峰已经独居多年,从不和人结怨,也没有钱财上的往来,什么人会要杀了他?
后来有过激情犯罪的说吧,不过再激情也不可能去入室杀人,并且手段古怪、又残忍,绝对是有预谋的。
我又狠狠嘬了两口,扔掉烟蒂,恶狠狠一招手,“我再去看看,可能要动下尸体。”
我转身又走进了房间,李志国连忙招手轻唤,那边有过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在一个记录板上写写画画,听见他的呼喊跑了过来。
“这位是秦五阳,咱们市局的法医,专门负责这件案子的。”李志国先向我介绍,然后转向秦五阳,“这是米师傅,身份是……反正是上级,你复杂配合他勘察下。”
介绍完,李志国赶紧退后一步,把现场交给了我俩,他也快承受不住了。
秦五阳年约40,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和我有的一比,不过看面相就是那种工作很严谨的人,他同时也是现场唯一对这具尸体毫无反应的人。对于我的身份,他并没有太多在意,李志国刚退后一步,他就在尸体边蹲下来,开始详细为我介绍。
“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天晚上11点到今天凌晨1点之间,最直接的死因是……心脏被摘除了。”说到这,秦五阳这个老法医也有点不舒服,直接死因为心脏被摘除,那就意味着,当别人摘他心脏那一刻,他还是活着的,或许还能亲眼看见别人豁开自己的胸腔,把心脏给摘了下来。“这说明凶手下手特别快,在死者还没有失血休克的时候,就触到了心脏,这情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很恐怖、很痛苦之类的,不过我却摆了摆手,“恐怖是真的,痛苦未必,你看他的眼睛。”
“眼睛?”秦五阳一愣,看向死者的眼睛。
伤口只有一处,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法医也很难注意到死者的眼睛,经过我提醒后,他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异常。
死者的双手自然垂在两肋,满手鲜血,眼睛斜看着胸腹部的伤口,两嘴角下垂,这说明死前他还在努力向下看,不过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恐惧,当夜也没有欢喜,他看着自己被向两边豁开的胸腹,仿佛在重温一本书。
看着死者老孙的眼睛,秦五阳法医打了个哆嗦,失声问:“难道他死前被麻醉了?”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强忍着不适,在尸体边蹲下来,伸手比对了一番,实在下不去手,只得向秦五阳求助,“有什么家伙事没有?”秦五阳一愣,打开随身带的一个盒子,任我挑。
盒子里有各种各样对付人体的工具,大部分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随便拿起一个大夹子,夹住死者的右手掌,向外翻了过来。到底是老法医,手掌刚翻过来,秦五阳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死者的右手中指被划了一道伤口。
接下来,我如法炮制,在死者的左手中指上也发现了同样的伤口。
“这伤口是怎么来的?”秦五阳一开始可能以为我是警局里的领导,所以只是对我做本质上的介绍,到现在,态度已经变成了求教。
我又看了看那个被豁开的恐怖伤口,只见皮肉外翻,黄色的脂肪层染着血污,颜色对比鲜明,看着格外触目惊心。他的腹腔里积着一些血,由于和板油不沾,泾渭分明。
我又凑近了向上看,胸腔里面肋骨根根,唯有最下面一对肋骨断了。
秦五阳发现了我的焦点,在一旁介绍道:“这是凶手为了方便快速取出心脏,故意掰断……”
说着说着,秦五阳愣住了,继而悚然一惊,不敢置信问:“难道?!”
“嗯。”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嚯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向门外。
秦五阳以为我要去干什么,连忙紧紧跟随,他现在对我充满了好奇,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
走出大门,我一把掀开迎上来的玄真子,往墙上一撑,一口黄疸水喷了出去,我已经憋很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看出什么来了吗?”秦五阳陪在一边小声问。
我艰难摆了摆手,喘着气说:“伤口是老孙自己豁开的,心脏也是他自己摘下来的。”
“什嘛?!”秦五阳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什么人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我继续吐,继续说:“他两边手指上的伤口,就是在掰自己肋骨的时候划伤的,力气使大了,都被掰断了。”
秦五阳瞪了我一眼,连忙走进了屋里。
“看出来是什么情况了没?”玄真子凑上来小声问。
我这是终于吐无可吐了,吹了吹下巴上挂着的粘液,艰难说道:“是被人下了咒,灵魂在心脏里被带走了。”
我刚说完,大门口,秦五阳在李志国的陪同下,垂头丧气走了出来。
“你说的没错,伤痕对的上,死者的确是自己掰断了自己的肋骨,然后……可这怎么可能?!”秦五阳脸色变得很难看,比我还要难看。
试想一下,一个人躺在自家的地板上,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胸腹,然后猛然把伤口掰开,抓住心脏一把扯……不敢想,饶是他老法医,也觉得太瘆人了,更离谱的是,从死者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似乎感受不到痛苦。
“是自杀吗?”秦五阳又问我,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
我叹了口气,这个发现太震撼,这位法医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怎么可能是自杀,死者只不过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就死了,其他的内脏有别人帮他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而且,正常人就算自杀也不会这样,他是中了别人的‘术’。”
说完,我又返身走回了屋里,他们俩连忙夹着我。
再次走到尸体边,我看了一眼问:“这尸体动过没有?”
李志国摇了摇头,“勘验才开始没多久,还没有动过。”
“搭把手。”我喊了一声,抓住了死者的右肩,秦五阳会意,慌忙取出一副胶皮手套套上,伸到了死者右肋下。
随着我一声喊,尸体被翻动,露出一块被压住的干净地板,同时也露出了死者的背。只见在他后心窝位置,有个长十五厘米宽十厘米的纹身,有许多古怪的字符和图形组成,表皮还渗着血,应该刚纹上去不久。
“快,拍照取证。”李志国连忙喊,立刻就有一名年轻的法医蹲下来,对着这个刺青不停按动快门。
“完了送一张给我。”等法医一连拍了十几张后,我放才把尸体又放回了原位,转过身思考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秦五阳已经彻底蒙了,这个案子太诡异。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道家的符咒。”
至于玄真子,她虽然也是个道士,可只懂得舞刀弄剑,论起道家知识,只怕连民间那些假道士都不如,让她看也是白看。
“你是说,这凶案是道士干的?为什么?!”李志国连忙问,在一般人的心目中,道士都是普度众生之辈,怎么可能干出这么邪恶、血腥的事情,而且,“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幽幽看了他一眼,道:“懂得道法的未必就是道士,另外,你信不信,如果我愿意,现在就能让你也来这么一套。”
我这不是说假话,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不过这人道行很一般,如果换作我,不借助任何法器符咒,甚至不需要在现场,就能以同样的方式让人自杀,并且丝毫破绽都查不出来。
听见我的话,看着我的眼神,李志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退后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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