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那么吵?”突然,另一个浑厚带着些许口音的男人声音回响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同声音一起,空间仿佛被从现世中抽离出来,停滞在这一秒,所有的东西都丧失了它们的颜色,变得像是纸片般轻飘飘。
像被人在一瞬间拽入深海,从四面汹涌而来的压强挤得他感觉体内一阵翻滚,五脏六腑在混乱中拉扯错位,如果他还有血液,内脏破裂而流出的血液现在肯定从嘴角流下。
就连他走进“那些东西”的机构也不会有这般反应。
比起他,之前他遇到的强势的灵体通通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但在他身边的一人一鬼只是停下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回头看向突如其来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个新来的不懂规矩。”北灿敢肯定刚才偷袭他的灵体能力只不过稍微超过他一点,但此时他却表现出超乎北灿所料的自如,侧过一半的身子同男人平起平坐地说话,也正因此,北灿才能看到那个人的样貌,光是一眼,北灿的心就狠狠一沉。
那个男人穿着厚重的盔甲,长发束冠,虽然样貌五官年轻,但脸上的刀伤却让他显得沧桑不少。如果他不是透明的,绝对会被别人认为是从某个古装剧片场走出来的演员。
北灿紧绷唇缝,呼吸急促。光是从他的装束,就算再不看历史的北灿都可以知道那是元清之前的甲胄,那也就是说,这个灵体存在的时间已经逾越百年,甚至有可能超过了千年之久。
柳夏成为半灵体最多也不过几十年,能力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灵体,那这个有着千年底蕴的男人,使出全力,该有多强?
怪不得他就算只是说句话,天地都为之色变。
那双装着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不会有的血气的眸子从男生灵体身上转移到北灿,他上下缓缓地打量着他,就算只是被远远地看着,北灿都感受到自己像被人用镰刀从上到下狠狠刮过一遍的痛感。
“不是这样的。”此时,庄珪走上前一步,他虽然身材不高大,但梗直了身板挡在北灿面前,颇有男子气概。
闻言,对北灿怀抱恶意的灵体猛地回头给了庄珪一个眼刀,但他却不为所动,继续说:“吵醒你了,不好意思,但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让北灿大吃一惊,那个看起来杀人如麻的将军模样的男人对庄珪微微勾起唇角,闭上眼睛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应该是听庄珪的话继续睡回去了。
缓了口气的北灿带着古怪的眼神望着松懈下来的庄珪的背影,很难能想到一个上古的灵体会那么容易就被生人安抚回去。
打发了他,周围恍如黑白无色的环境刹那又染回应有的色彩,回到了正轨,外界的学生说笑和鸟鸣啾啁的声音也传入北灿的耳朵。
庄珪长长地松口气,回头略带歉意地朝北灿笑笑:“对不起,他就是有时候会有些偏激,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他说的“他”,自然是指旁边浑身是气的灵体。
“我不需要。”庄珪的话惹怒了那个灵体,虽然对庄珪语气不善,但他自始至终都瞪着满面无辜的北灿,生硬地丢下一句饱含不被理解的怒气的话就像刚才的男人一样隐匿了自己形态,消失不见。
待他彻底不见后,北灿抿了抿刚才被狠揍的嘴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庄珪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突然门口跃进一个猴子般跳脱的男生,冲过来就拍了庄珪肩膀一下,北灿也自觉地不再朝他搭话,只是示意他自己出去其他地方走一走,庄珪才点头就被那名笑容灿烂的男生拽去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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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情形,有什么想说的?”
夏日的红阳渐渐上升,驱散了山间萦绕的雾气,随着光照越来越强烈,蜿蜒在盘曲山路的学生也逐渐增多,每个人的脸上根本看不见少年的朝气,只有一片暗沉的死气。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三个披着麻袋的人站在学校门口,中间中等身高的“麻袋”问旁边最高的“麻袋”。
“有点想吐。”在棕灰色斗篷下,阿紫将他令人赏心悦目的脸扭曲着,眉头上蹙,抿紧了惨白的嘴唇。
平时总是乐观地唇角上扬的阿黑也根本不想往学校里面再看一眼,只能尴尬地咧着嘴抬头望天。
只有站在最旁边的小“麻袋”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不过他神情恍惚,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看见这副人间惨像。
虽然在师生的眼里,今天又是一天阳光晴朗适合学习的好日子,但那只不过是掩盖在腐朽内质的表象而已,三名出差人员深谙这一点,因为从他们的视角看来,这片学校空气浑浊不堪,漂浮着黑色的肮脏颗粒,生人都面带疲倦,被繁重的任务和书包压得直不起肩膀,殊不知是因为他们的背上缠着一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而已。
看见这副光景,阿黑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隔那么老远就可以嗅到这里的臭味,也清楚了他们的同事为什么会放下脸面亲自跑到他们的总部请求他们的帮助。
如果这间学校再继续发展下去,越来越多的生人给这里的灵体提供养分,而他们却无法继续突破,到时候再加上另一个市的同事可能都没办法完全无损地打胜这次战役。
想起前辈们所说的那次大战,这一片区死伤无数,当时的下界萧索凄凉,和人们传言的“地狱”所差无几。
阿黑的视线朝左下斜去,平时如果遇到那么多目标阿白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像收稻子一样将他们收入囊中,拦都拦不住,但现在他则是乖乖地站在他的身旁,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战斗精神渗透到骨子里的阿白都知道不能贸然行动,这次的任务可能是他的职涯里最棘手的一个了。
“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阿黑对站在两侧的明日之星下达命令,他们颔首示意。
“走吧,进去看看,任务两个:摸清类型和弱点,找到那个远古的灵体和出没地点,分散行动,不要暴露了。”拢了拢为了遮盖他们气味的斗篷,白紫二人“嗯”了一声就利落地朝不同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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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才北灿在校门口看到的只是开胃小菜,那现在就是正经大餐。
游荡在教学楼的周围,到校的学生和教师的数量急剧增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憔悴不堪,也许他们只是觉得是学习工作过度,但任何一个健康人被放在这种浑浊的环境,不出几天身体肯定和他们一样垮掉。
如果庄珪继续在这里就读,大概没毕业就会因为生气被吸附干净而身患重病,而且他还能同他们交谈,如果不是那个灵体,肯定会吸引更多的鬼怪萦绕在他身边,届时他就会像被扔进榨汁机的水果一样,连渣都不剩。
从空中缓缓落下,北灿环顾四周,每个人身边都至少跟着一个灵体,每个灵体的表情也不同,有深情凝视的,有面无表情的,也有猥琐邪笑的,虽然他们跟随着人,可或多或少都会同他们保持一点距离,不让自己被生气灼伤。
就连身为灵体的北灿,看着这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色也觉得胸口发闷,曾经不合理的阴寒又从脚底爬上脊髓,漫过头颅,心中发慌。
突然,在人群和灵体群中,北灿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和遇见阿紫的雷铭动作很像,都是裹紧身上的斗篷,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那件斗篷和阿紫给他和雷铭的很像,想再确认一次,但一瞬间那个残影就消失不见。
应该是阿黑他们已经潜入进来了。
之前拜托柳夏先来探查就是为了现在能够更方便行事,那柳夏已经回去了?
从医院那次的事情,北灿就大约猜出能够救下田时的就只有边台,虽然不知道边台的意图,但能够让北灿确定田时和边台还有关联,而已经将戒指寄给了田时,和边台还有着联系的他现在大概已经知道他这么做的意图,带着戒指跑去天南地北的地方旅游了,柳夏根本没办法定位到戒指的具体位置,而且他就算问雷铭,一概不知的雷铭也只会回答他去现世有事。
突然想起被柳夏从废屋救回来后柳夏指着他的心口说的狠话,他当时神情自然,感觉不像是说笑的,如果被他知道他没有将戒指带在身上……
一阵心悸,北灿一个转身,躲进了宽大的宣传板后。
虽然他看起来和白黑紫三人关系还不错,但他们终归是柳夏那边的,如果被他们知道他丢开戒指偷偷摸摸地跑过来,恐怕他连市区都回不去,就会被瞬移过来的柳夏摁在这里反省,等到戒指回到手里,他的胸口就会被打开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塞进那枚GPS定位器般的戒指。
光是想想,北灿就觉得心口一阵痉挛的疼痛。
如果柳夏已经回去了,他来这里的意义就失去了一半……
心脏像被绑了块重石沉沉落下,这里聚集了那么多的灵体,柳夏过来大概就是为了找到他们中的某个人,也许那个人和他在同一战线,不能打听他的行踪这也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动。
等到晚上吧,柳夏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找某个灵体,也只能等到没有人在的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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