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现世,夏日耀眼的阳光晃得他有些不适应,半眯着眼睛良久,才渐渐熟悉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和下界的阴沉和单调不同,这个世界声色俱全,但过多的吸引力不免让北灿觉得有点刺目嘈杂,他不喜欢这里,净是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穿着校服站在巷子的街口,面前的大路上无数车辆呼啸而过,他待在另一个世界太久了,重新回来时总有种重生了的错觉。
胸前温暖的戒指似乎在催促着他该做正事了。
即使他讨厌这里,但不代表不眷恋,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牵动着他冷若坚冰的心脏。
该给田时送个毕业礼物了。
思索着,他走回家去,打算先换下这身引人注目穿了好几天的中学校服。
拖着满腹心事的身体回到那栋破败的商品房时,却发现没有什么代步工具的居民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卡车,上面印着一家搬家公司的商标。
心里腾升起不详,北予荟拿到了那一大笔钱,会这样折腾也无可厚非。
不知道该说北灿过于了解他的母亲,还是说这件事符合人之常理,总之,当他走过因为搬家而掉落了不少渣滓的楼梯,回到他熟悉的那个家时,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群身穿工服的搬家公司员工在他的家里进进出出,将一些值钱的东西搬走,而把破烂给随手丢弃在小区的空地上,北予荟则双手抱臂站在门边,满脸北灿从未见过的喜气,身上也换上了名牌,脸上的化妆品浓到北灿差点认不出来。
北予荟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但稍微这样打扮一下也是不减当年风姿,完全看不出来像是有个成年儿子的妈。
北灿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母亲,仿佛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能换得她的笑容,直到长大后,北灿才知道,这种东西还是存在的,只是北灿没有而已。
发现了站在楼梯口多夜不归家的北灿,北予荟出奇地没有生气,只是挑挑画好的细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要搬家了。你肯定可以考上什么大学的吧,到时候我会照常给你付学费和生活费的。”两句没有什么逻辑的话组合在一起,却生出了些意思。
北灿不会听不懂,这是叫他以后别回去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北予荟的新家地址。
“不用了,我会打工的,我已经成年了。”北灿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趾高气扬的母亲。本来他也没有入学的机会,北予荟也肯定要借此组成一个她心怡的新家庭,巴不得快点将他踢开,能给他支付学费和生活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随你。”北予荟没有什么意外,就算她对北灿不好,但始终是他的生母,和他一起生活那么久,多多少少对他了解一些,嘴硬和逞强是他对待她的第一策略。
“我的东西呢?”“扔了。”北予荟回答得很快:“你除了那些书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的了,我已经给你订好了一家酒店,把你的衣服之类的生活用品都搬过去了。”
这么想想,北灿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和这个世界连结点不多,只要随便轻轻一抹就可以消除他存在世上的意义。
“这个是这里的钥匙。”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叮当作响,他走上台阶递给她,后者从提着的小坤包里拿出一张卡包,用涂满晶亮指甲油的手递给他,但北灿只是看了看,没有接,她才有些不耐烦地解释:“这里有这个暑假给你的生活费,和你的身份证。”
这时刚好有名工人经过门边,北予荟恰好叫住他:“师傅,停一下,可以麻烦你把他送到我之前说的那家酒店里吗?”
“行啊。”朴实的老师傅冲北予荟笑笑,将手上的灰尘往身上抹了抹,忙不迭地跑到北灿身边,但这个小年轻却没有想走的意思。
“不用了。”他将卡包拿来,只抽走了身份证,将卡包放回北予荟的手里:“我以后就不用您操心了。”北灿微笑着,在北予荟看来却是皮笑肉不笑,特别是那双古怪的黑眸,此刻阳光明媚,却一点也照不进去。
被叫来的工人也一脸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这母子俩在演些什么戏码。
说完,北灿无视了面面相觑尴尬异常的两人,将身份证拿在手里走下楼梯。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要,一身轻地离开那里,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它拿了回来。
将手伸进了校服口袋里,里面还有一些他留存下来的零钱,接下来,他只要做一件事就好了。
将脖颈上的戒指一把扯下,握进手里,北灿毫不犹豫地朝家附近最近的花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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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双眼,眼前完全是陌生的风景,林立的高楼和川流的车辆,这里比他们原来的市区繁华太多。
黑白紫三人出现在十字路口的街道旁,现在是下午时间,阳光刺眼地普照大地,一股被炙烤的焦味从地面蒸腾而上,一大长串的车辆或停或走,留下呛鼻的尾气,可这一切他们三人都感受不到,甚至连被阳光照耀的感觉是怎样的他们也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有什么计划吗?”阿紫问。其他两人都手拿利器,就他一个人两手空空,而且也身上还是罩着紫色斗篷,不像黑白一身轻便。
但他们两人也习以为常,阿黑不急着回答,只是环顾四周,发现在树荫底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宽大T恤的人,抬步朝他走去:“先听一听前线是怎么说的。”
直到走近,阿紫才发现这个看似正常的人,被光线照射时身躯若有若无,像是个半透明人。他从未见过,一定要说的,之前那个叫北灿的灵体也有些浑浊,可眼前这个人更胜一筹,他听说过有半灵体的事例,只是觉得它离自己很远,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亲眼见到不害怕光线可以在人世自由活动的灵体。
“你们刚到吗?”身着休闲的男人上前一步,将脸从阴影中露出来,皮肤煞人的白,和浓密的黑发正成对比,而且就算身为男性留着长发,放在他的脸上似乎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嗯。”阿黑笑笑,用大拇指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阿紫:“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阿紫。”
男人笑意更深,他只用一只眼睛看着他,另一只眼睛似乎是有意地被他藏进刘海里,他伸出那只白皙却看起来有力的手臂,笑得和善:“你好,我是柳夏。之前谢谢你救了北灿。”
阿紫也回握过去,一股强劲的阴寒从那只骨骼分明的手传到他的手心,让他心里一阵发毛,再看那只眼睛,黢黑无光,像是断崖旁的深渊。
“不用谢,我只是之后才赶到而已。”阿紫不夸大功劳也不自贬,从容不迫地回复他。
“情况怎么样?”客套得差不多了,阿黑问道。
柳夏也收起笑意,表情严肃:“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目之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透不过气。”
闻言,阿黑拧起了剑眉:“怎么可能,那在那里的学生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柳夏叹口气:“生活在那里的教师和学生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受到在那里的灵体感召而被吸引过去的。而且那里有个‘眼’。”
阿黑头疼地晃晃脑袋,扶着太阳穴,现在的年代,哪里都不安定,看起来光彩,暗下不知道藏着多少可怕的事物。
“我还有些私事,会在这里留几天,你们如果有事再叫我。”
“嗯,辛苦你了。”阿黑挤出一丝笑容,话音刚落,柳夏就消失在原地。
“他是……半灵体吗?”阿紫甩了甩刚才握过的手,但那种被蛇缠绕的黏腻感还是消失不掉。
“很稀奇吧?”阿黑无可厚非地笑着,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吧,那里的灵体还没有那么强势。”虽然是这样说,但他们离那所中学离得不远,从刚到这里时就可以嗅到浓烈的气味。
“好。”不知道是刚才被突然恫吓了还是因为远处的阴气,阿紫的心脏久违地让他感觉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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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瞬移的能力又没有实体,北灿只能偷偷摸摸地挤在生人附近,挑了辆开往邻市的人少的巴士,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到目的地,车门再次打开放行乘客时,天际早已染上了霞光,醉人的红霞漫及西方,映得地面上都一片暖光。
北灿从来没有出过他们的市区,就算是邻市也一无所知,但即使如此,他也能很明确地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同类气息从某个方向强势地散发出来,仿佛在对周围的灵体说快过来吧。
还得花点时间找到去那所中学的路。
这么想着,北灿走向汽车站前的公交车站点,刚好一辆公交车靠站,从里面涌出来一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别在衣服上的校徽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北灿看了眼擦身而过的一名学生,校徽上的中学名称刚好是他要找的学校。
心里一阵轻快,看了眼公交车的路数,正准备去对面的站点搭乘返程车时,突然,他似乎和某个从车上走下来的学生对上了视线。
只是一瞬间,那个男生马上移开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可以看得到身为灵体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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