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的人是喜欢凑热闹的,无论是否对那神佛有虔诚之心,都会来这里一聚。
北市主营丝绸和香料,这些是在西域里的硬通货。上好的丝绸在无论在哪里都是身份的象征,看一个人的身份,从他所传的衣衫布料里便能够很容易看出来。
据传神都外龙门石窟中的是那个像龛,便由北市中三大商行同时出资建造。有题记曰“北市香行社,社官安僧达、录事史玄策、康惠澄……右件社人等一心供奉”北市的众多商行,还是敬佛礼佛的。
布置于北市的华严坛除了龙辰寺主持之外,所需的大多物件都由北市商会进行筹办,他们将此视为荣耀。
一大清早,华严坛便摆放好了佛像,供桌上放满香烛瓜果等贡品,四周幡旗摇曳。在上堂之中摆放数块碑牌,其上画莲花,注明列位圣贤的名号。
当龙辰寺的诸位僧人护送番僧赶到此地的时候,几乎引起了空前的轰动。
番僧最初在街上镇压老虎,被所有人当成了神迹,交口传颂之时,往往带有一些夸张的色彩,于是渐渐就演变成了那老虎直接盘坐在地上,听番僧念经,从此皈依佛门。
“这当是西方伏虎罗汉转世!”有人笃定的说道。
这无疑将番僧的形象烘托得神秘起来,当几位番僧真的被龙辰寺的僧人们簇拥过来的时候,百姓只知道匍匐跪地,很多人激动的不能自已。
女皇去往北市的华严坛,也是有考虑的。
不单单是因为朱雀大街人多,而是玄谭在书信上写着,注明要在北市的华严坛相见。
从这里到北市前的长街,如果从皇城里出去,从东宫往东的宣化门出去更方便。但自从女皇登基之后,便始终没有立下太子,东宫也一直处于荒废的状态。
女皇不喜欢清冷的宫殿,便绕道从左掖门出去,仪仗行的很快,不一会便穿过坊市,来到华严坛之前。
此刻华严坛下,众生肃立,静听禅声。
女皇吩咐道:“步行即可,把仪仗的团扇通通收起来,莫要挡住漫天神佛的光彩。朕要亲自上香膜拜。”
玉辂很快停住,声势浩大的仪仗也收了起来。
女皇从玉辂上走下来,几名若水很快簇拥在女皇身边,除了梁王和燕王两位亲王跟随着,并无其他人靠近。
女皇虽说要低调,但若水百骑都在百姓当中埋伏了大量人手,整个北市的外面,里三层外层的被羽林卫军兵层层围住。别说是人不敢擅闯,估计鬼都要退避。
人群渐渐散开,女皇走到华严坛前,从四周拿起香烛点燃,插在火炉之中。
番僧的表情始终的淡然的,并没有因为陛下来而有丝毫的波动。落在其他人眼里,高僧的模样便越发凸显。
女皇表情严肃,敬献香烛后,便端坐在华严坛之前,静静的听着番僧讲经。
番僧的声音很有特点,他说的是梵文,很多人可能根本听不懂,但能够从心底传来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
女皇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感觉身心皆畅。
……
陆鹏元一路驾马狂奔,方才和此刻交战,他身上的盔甲便被人刺下去一块甲片,此刻一些连接甲片的线松开,很是狼狈。
他此刻状若疯狂,好在这条路上并没有其他百姓在此,所以他把马鞭挥的擂擂作响,飞快从玉鸡坊的附近坊墙冲到北市。
从这里能看见北市最高的一座高楼,那里是凤鸾阁,陆鹏元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说不定对方还没有动手,看样子没有任何动静。只要对方尚未动手,他便还有机会。
“站住,来者止步!”
归义坊的冬面,一排排羽林卫军兵已经把长矛竖了起来,厉声怒吼。
因为女皇在这里,他们的职责便是守卫在这里,阻止任何敢要闯入其中的人。
陆鹏元来的很不凑巧。
因为右骁卫的几名士兵刚刚和刺客交战,身上的盔甲有些混乱,甚至还覆盖着不少刀痕。他们这些人,就好像要行凶杀人的刺客一般。再配上他们那杀气腾腾的表情,如果身上不是大周军的甲胄,羽林卫早就已经放箭了。
陆鹏元一鞭子抽了过去,大叫道:“狗东西,还不赶快闪开!”
那群羽林卫被鞭子抽倒,顿时心头怒火,纷纷破口大骂,拿着长枪便刺了过去。
这无怪他们,陆鹏元的大将军甲胄本来是很沉重的,平日里一般外面披一件麒麟锦衣。只是今日有刺客行凶,外面那层麒麟锦衣早已经被划破,只显露出了里面那层软甲。
羽林卫的普通军兵,平日里别说大将军,就算见到一名将军的几率都很小。
他们根本不认识陆鹏元。
“住手,这位是我们……”几个右骁卫刚要说话,那群羽林卫登时之间便拿刀冲上去,登时之间有几个身上便被划了几道。
都是军汉,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两卫军兵登时之间混战在一起。
陆鹏元即便自小修炼武功,但羽林卫身为禁军,同样也不是吃素的。他冲开两道盾阵,随后便被接下来的盾阵给拦下。
轰轰轰!
羽林卫接下来的盾阵赶来,然而就在这时,右骁卫的骠骑也跟着冲过来。那些右骁卫来的晚,正好看见陆鹏元被一群羽林卫军兵打的节节败退。见到自家大将军吃亏,右骁卫的人哪里还受得住,拿着长刀便冲进去。
眼前,顿时变成了两军对阵。
嗒嗒嗒!
一名武将扛着一柄长刀便冲过来,怒喝道:“哪里来的贼子,陛下车驾在此,你们要造反吗?”
陆鹏元高声喊道:“徐老将军,是我,鹏元啊!”
眼前这武将名叫徐无敌,如今已经是杖国之年,徐发斑白。
他是大周军里的传说,当年前秦之时,他便已经扬名天下。其中最为出名,还是坑杀四十万北荒军兵,令当年叱咤天下的北荒铁骑败退,结下盟约。他一生都无败绩,战功累累。几乎是军神一般的人物。
向陆鹏元这样的,都是徐无敌的晚辈。
徐无敌脸色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若不是斑白的头发,还真是看不出他真实的年纪。
徐无敌认出了陆鹏元,赶紧喝令金吾卫军兵停手,怒声道:“牧达,今日陛下出行,你搞什么!”
牧达是陆鹏元的字,他的父亲和徐无敌是好友,按礼陆鹏元应该称呼徐无敌为叔。
陆鹏元见到徐无敌已经出现在这里,哪里还不清楚陛下就是在这附近。
情急之下,陆鹏元赶紧说道:“老将军,有人要刺杀陛下!”
徐无敌眼睛睁得溜圆,就在这时,从东北方向传来一声炸响,从这里都能够感觉到地面在晃动。
“走!”徐无敌厉喝一声,驾马便赶了过去。
……
唐云是从上东门赶到神都,刚走到这条长街上,便瞧见无数的百姓惊慌逃窜。
唐云心底一沉,他知道,神都还是出事了!
上东门正对的这条街能够到达北市,唐云还记得,这里同样摆设了一道外坛。无数人在街道上狂奔,唐云拦住一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惊慌未定,唐云连问了三遍,他才颤颤巍巍的说道:“地面……地面蹋了!”
地面蹋了?
唐云驾马再继续往前,两侧跑过不少惊慌的百姓,终于来到了北市之前。
他见到一副触目惊心的景象。
神都的地面,先是用水泥夯实,再铺上整齐的砖石,每一条街道上的砖石数量都是有一定数量的。
每天有无数人走在这条街上,没人会想到,这地面有一天会蹋下去。
地面裂开了一条深深的坑洞,深不见底,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这坑洞出现的范围,正是华严坛之前,无数的信众也随着地面的坍塌而坠落下去。
再看那坑洞周围,竟然有不少的若水和百骑。而一群侍卫的刀下,则是有几头已经倒在血泊当中的蝗虫妖。
若水和百骑出动,难道陛下来了?
“唐大人!”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唐云转过头,原来是若水的阿巧,她脸色很是惊慌,眼眸里有些焦急,满头青丝散去,随风飘摇。
唐云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阿巧焦急道:“几个番僧忽然变成了妖怪,我们本来还是能对付那些妖怪的,不过华严坛前的地面忽然坍塌下去,不少百姓都坠下去了!”
“陛下有事没有?”
“陛下一直站在华严坛边上,并没有受伤,现在已经被羽林卫护送回宫了。”阿巧说道。
唐云默默松了一口气,只要女皇没有事,那暗中策划这一切的目的总算还是告破了。
“但是,燕王殿下,他跟着百姓一起坠下去了!”阿巧忽然又说道。
燕王?
唐云的眼睛睁大,这可同样是个重要的人物。
燕王,梁王,几乎是现在大周地位最崇高的两位亲王。都是女皇所生,如果说谁能够继承大统,便只能从这两位之间选出。
“他坠下去多久了?”唐云问道。
阿巧道:“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还有机会。
这地面,凭空坍塌,下方竟然已经被完全挖空。
不知为何,唐云忽然想起来丰都鬼城。
这背后,一定有丰都鬼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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