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又或者是孙胜妻子的不安的情绪感染到了我，我后背一凉，强自镇定的问道：“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孙胜的妻子还是在咬自己的嘴唇，鲜血开始从牙缝中渗出来，她哆哆嗦嗦的开始说起来：“我当时没有参与，我当时就已经没有主意了，老孙跟疯了一样，说我要是敢报警就把我全家都弄死，他的样子就跟疯了一样，我只能在家里等消息。”
“当晚我就接到了老孙的电话，可是老孙不说话，电话就只有沉默的，像是海浪一样的声音。”
“我喂了几声之后，那边还是没有人说话，我就准备把电话挂断了，可是手机刚离开耳朵，我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身后发出来的。”
“我猛地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个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漏了风的管子，简直就像是气管被人割破了一样。”
“我突然想起来是不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然后急忙的准备挂断电话，可是那一通电话怎么都挂不断，那个说话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个声音在我耳朵边上喘气的潮湿黏腻的感觉。”
“我吓坏了，连忙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在地板上弹了两下，坏了，之后那个声音总算是消失了。”
“我本来以为是我的手机有了问题，换了家里的台式电话给老孙打过去，可是一打过去，就听见老孙跟疯了一样的在大吼大叫。”
“然后我才知道，打电话的时候不光是我听到了那种诡异的声音，老孙也一样，听不到我的声音，但是她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奇怪的是，那辆车上，只有他和丁元。”
“老孙那个时候已经被毒品祸害的差不多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认定了是有鬼，是他杀的人要来报仇了，整个人跟疯了一样的，一会儿抽抽搭搭的哭，一会儿又大喊大叫，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丁元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把公交车拉到指定的地点之后卖掉，那个时候的丁元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可是本来两个小时的路程却出了那么多的意外。”
“先是货车的轮胎炸了，这非常的不正常，大货车的承重远远超过一辆公交车，并且为了避免轮胎的位置太烫，经常是有喷水装置的，就这样，温度也正常，道路也正常的情况下，轮胎突然就炸了。”
“据老孙说，那感觉就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可是等丁元下车观察的时候，不要说什么会让轮胎爆胎的东西了，连猫猫狗狗的小动物也没有，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爆了两个车胎。”
“丁元是汽修厂的人，他拿出工具下车修轮胎，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货车总算是能继续开了。”
“这个时候老孙也把公交车上的定位装置拆除了，摄像头也被破坏了，只剩下了一车的尸体。”
“鲜红的血浸满了车厢地面，慢慢地汇成一股，向着老孙逼迫而来，老孙吓坏了，连忙下车，可是那些血从公交车上滴滴答答的渗下来，慢慢地连货车的车厢也浸满了。”
我越听越觉得离谱，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你亲眼看见的，还是怎么知道的？”
孙胜的妻子眼眶发黑：“是老孙后来告诉我的。”
我点了点头，在卷宗上不断地记录着，然后孙胜的妻子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后来连丁元也怕了，两个人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把公交车藏在了大山里，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两个人分了从乘客身上抢的钱之后，把老孙的衣服套在流浪汉身上，把指纹什么的都破坏掉，然后从山涧扔了下去。”
我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外面还是在下着雨，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没有着急去见许诺他们，我在过道里摸出了香烟，点上一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抽了起来。
“怎么了前辈，你今天好像很不高兴。”许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一起看着外面阴雨连绵的天。
“你说，孙胜妻子这样的人，已经害怕成那样了，想着的还是不要让这件事牵连她的女儿，你说我妈怎么就舍得，把我扔下，自己死了呢？”我低着眼睑，语气平静的可怕，没有一点点的波动。
我能感觉到许诺眼中的心疼，可是有些伤痛，是别人抱慰不了的，她很清楚，也不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
小矮子也站在了我的身边，看着我皱着眉头的说道：“你不是要哭吧？”
我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哭毛。”
小矮子罕见的严肃的看着我，说道：“我认识的王辰可不是会流露出这么软弱的神情的人，他是一个如果觉得哪里有冤情，就会奋不顾身的去查出真相的警察。”
“人所有的超出常人理解的行为都是自由意志的产物，你想知道为什么你妈妈会抛弃你？”
“那就去查，去找，去了解真相，在这里等着，真没出息。”
我咳嗽了两声，低着头，把烟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灭，然后对许诺和小矮子说道：“走，咱们去看看孙胜。”
许诺笑着跟了上来，小矮子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在后面走着。
见到孙胜之前，先跟老张打了一个照面，根据孙胜妻子提供的信息，我们把嫌疑人定为了丁元以及公交站的四名涉毒人员，这个时候警方已经派人去逮捕这些人了。
然后我终于又见到了孙胜。
他在拘留室里的角落里窝着，整个人非常的干瘦，长期吸毒让他的身体变得羸弱不堪，我看着这个男人，回忆起了在孙胜家看到的，孙胜年轻时候的照片，不禁感叹，毒品这种东西真的是害人不浅。
孙胜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瑟缩的身体一抖，然后把捂住的双眼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几个人，又急急忙忙的藏了起来。
“孙胜，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我问道。
孙胜没有反应。
“你的妻子已经都招供了，你现在承认还来得及。”我继续说道。
孙胜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的女儿呢，这么多年你什么都没有给你女儿，难道现在你还想拖累她？如果频繁的有警察去找你女儿，你觉得她在学校里的生活会怎么样？我不是在恐吓你，这是警察的职责，我们必须调查每一个和案情有关的人员。”我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心里却在悄悄的观察着孙胜的反映，在孙胜妻子的身上我感觉到，利用孙胜的愧疚心来谈判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说了...你们就能不去找佳佳了吗？”孙胜进入警局说的第一句话，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张嘴，他的声音像是老旧的已经坏掉的唱片机摩擦唱片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案件如果调查清楚，警方不会浪费资源的。”
孙胜沉思了一会，终于决定开口了。
他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非常的轻，而且经常断断续续的，说道一半需要喘一口气。
“当我们分完钱之后，我和丁元一起商量了一下公交车和尸体怎么处理，丁元和警察打交道多，有经验，他说不能把尸体留给...留给警察，让我把公交车打扫干净，然后...然后他回家...回家开来了一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他..他说这是他们家传下来的，我也没有多问，我感觉...八成是...偷得，我也不管这些，当时我...害怕极了，只想赶紧把尸体处理掉，然后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急急忙忙的把尸体拖下来，然后扔到了卡车的车厢里面去，丁元去打扫了公交车的车厢，还撒上了他们厂子里用的空气除臭剂，然后让我开到山里去。”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丁元已经不见了，那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却留了下来，我很慌，不知道为什么丁元把这么重要的物证留了下来，当时我也没管那么多，就把卡车开到了你们找到我的那个地方，然后把卡车藏了起来，准备等我媳妇儿安排好佳佳，我们就一起去外地。”
“可是怪事儿发生了，我每天夜里，总能听见有人在哭，有的时候是男人，有的时候是女人，有的时候是成年人，有的时候是小孩，那哭声有时远，有时间，可是从来都不肯消失，我害怕极了，不断地吸食丁元之前给我的毒品，可是那哭泣的声音始终没有消失，甚至慢慢地，连白天我也若有若无的开始听到那种哭泣的声音了。”
“那天我吸了点毒，又听到了哭泣的声音，我真的是被折磨的快要疯了，我冲到院子里，爬到车后面放尸体的车厢里，准备去跟那些尸体和缠着我的冤魂做个了断，可是当我爬上去之后，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厢后面居然多出了几具白骨，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摆放着。”
听到这里许诺拉着我的手臂，有些害怕，然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来自于老张的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十分的简单。
“丁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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