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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宁还想继续听点有用的,不料那几个人却不肯继续说了,屋内进行的话题越来越不堪入耳,从吴娃馆里新来的姑娘,到大卫夫人的束胸,只是一点有用的也没有。
她回头看一眼姬重光,见他轻轻点头,手却有意无意地压在肋下,知道他仍旧血流不止,于是取出几张咒签,写上“杀”字轻飘飘地掷出去。前一刻还在山南海北胡吹大气的人,后一刻便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换一换。
初宁折回来,见姬重光脸色越来越苍白,便说:“这里的人是解决干净了,不过估计他们沿途还布了岗哨,我们得想法子快些走。”
姬重光抓一把沙土按在肋下伤口上,指了指地上的蛋,叫初宁拿着。夜色正浓,此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初宁抱着蛋,心里很有些吃人家最软、拿人家手短的忐忑。虽然姬重光也并没说,这一枚就给了她了,可她一路上都乖觉得很,要不是两只手都占上了,恨不得双手举着姬重光走。
果然,刚出了小渔村,还没拐上能正经走马车的路,初宁便看见路边有太子禁卫模样的人,在盘查行人。
有那么一瞬间,初宁甚至怀疑,太子是不是发现了她没去答试卷,猜出她会来取蛇蛋,准备在这劫杀了她。按照之前太子那个小心眼的作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回想起密道里那些人,行动整齐,训练有素,如果要动手杀她,完全可以在那里动手。
现在看来,那些人是在等待时机,而这边的盘查,不过是为了防止附近的住民,把消息泄露出去。岸边那个小渔村,原本是有人住的,现在却没有了,想必是被太子的人清洗过了。
两人躲回一间破旧的茅草屋,望着来来回回的士兵思考去路。杀过去是不可能的,驭灵者在武力方面,未必比得过这些兵勇,更何况一来对方人多,二来姬重光的伤势看起来不大好。
等着也不太可行,初宁太想知道姜呈祈究竟想干些什么,她有种直觉的预感,肯定不会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按照她之前跟太子和薛家结下的梁子,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做了东齐的主人,她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初宁把心一横:“想个办法,混过去吧。”
姬重光倒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神色淡淡地说了声“好”,便要起身去翻找这户人家的东西。
初宁赶紧伸手按住他:“你还是歇着吧,我去找,万一你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我还得扛着你。”
姬重光也不跟她啰嗦,把她当归妹一样使唤,交待她找最普通的衣裳,再找些吃的和水。
好在太子派来的人,只是执行命令杀了人,却并不掠夺钱财。这户人家的东西都还整整齐齐地放在原处。
两人改换了衣装,问题来了,这枚蛇蛋怎么办?
要是普通的鸡蛋、鸭蛋,甚至鹅蛋,往怀里一揣也就带走了,可是这只双头巨蟒的蛋,足有蜜瓜那么大,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姬重光盯着初宁看了看,忽然伸手来解她的衣裳,口中说:“只能这样了……”
初宁抬手挡着:“等会,别忙动手,把话先说清楚,要怎么着?”
“你把蛋揣身上,”姬重光举起那枚蛋比量了一下,“扮成个怀孕的样子,如果有士兵盘查,就说我是你丈夫,我们只是路过的,要送你回母家。”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蛋贴着皮肤放着,又凉又滑,初宁自己试了几次,怎么都拢不住,咯咯叽叽地笑起来:“不成,太痒痒了……”磨磨蹭蹭了半晌,眼看天快亮了。
姬重光低声说了一句“笨死了”,劈手就把蛋抢了过来。
听他这么说,初宁就有些不服气了,别的事情厉害也就罢了,这件事难道你也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姬重光淡定地说:“只好我亲自来了。”
初宁嘴张得能放进一只鸡蛋,她眼睁睁看着姬重光解散了头发,把面容遮住,然后换上一身女装,把蛋揣在自己身前。渔民家里没有铜镜这种贵重的物件,他便抬头问初宁:“妥当么?”
妥当,太妥当了,连当女人他都比自己当得好,初宁的羞愤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追求完美的重光公子似乎还不满意,用手指沾了一点献血抹在唇上,双唇陡然红艳起来,活像宫墙之上腾云驾雾的飞龙,忽然被人点上了眼睛,就这么活过来了。初宁只觉得那一点红色化作一口老血,直冲上头顶,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
两人扭扭捏捏、摇摇晃晃走到岗哨附近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士兵已经刚刚换了一拨。初宁正要扶着姬重光上前,一辆牛车嘎吱嘎吱地驶了过来,驾车的人从身上取出令牌,士兵验过令牌后,便爽快地放行了。
牛车经过时,带起的风刚好撩起车帘一角,车里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男童,正是初宁在宫里见过的,齐王幼子忘欢。
初宁瞥一眼姬重光,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想必他也认出了车里的人,却觉得那人的生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初宁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们也走吧。”
岗哨前面,士兵拦下他们两人,目光却一直在姬重光身上打转:“你们两个,从哪来的,往哪去?”
姬重光低垂着头,用袖子遮住脸,摆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初宁上前说了一个跟海边相反的方向,挤出一丝哭腔说:“我姐姐原本是准备在娘家生产的,可是我娘突然病了,没办法只能送回姐夫家去。”
“是么?我看看。”那盘查的士兵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竟然伸手去拉姬重光藏在袖子里的手。
太过分了!初宁气结,这还是人么,竟然宁愿调戏一个怀有身孕的男人,也不调戏她,她不好看么?
她实在是误会了那个士兵,她脸上涂着黑泥,身形又小,套在农户家宽大粗陋的衣衫里,根本就雌雄莫辨。
眼看那士兵的手就要摸上来,姬重光像条滑溜的游鱼一样闪身躲过。还在愤愤不平的初宁,听见姬重光的声音从元魄珠上传过来,赶忙照着他的指点上前说:“啊,对了,请问薛家大公子在城南的那个小院子,怎么走?我们不认得路。”
听见这话,那士兵调戏的动作便停了,心里跟着起了疑,打听薛家长子薛阳的私宅,莫非这女子是薛阳偷偷养的小妾?不知道她是真的回去待产的,还是打算借机闹上门去,讨要个身份。
薛家与太子关系亲厚,太子禁卫虽然不归薛家任何一位将军统管,但在太子手底下当差,还是不要得罪了薛家的人为好。想到这,那士兵就打了个哈哈,抬手放行:“这个我也不清楚,你们到城内再打听一下就是。”
姬重光的歪点子,竟然如此顺利,初宁赶紧扶着他便走。
那群士兵脚底下,趴着一只土黄色的大狗,一点也不显眼,经过它身边时,初宁还只当是哪家农户里跑出来的家犬。可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那只大狗忽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弓起了背,对着初宁腰间的布袋子就咬过来。
初宁这时才看见,那只大狗站起来后,竟然有六条腿,这不是普通的家犬,而是太子禁卫中专门饲养的丛犬,能辨别咒签和签粉的味道。初宁后退一步,讲讲躲过了丛犬的撕咬。
那丛犬扑了个空,回身冲着那队士兵,声音高高低低地叫个不停,那是丛犬与主人传递信息的特殊方式。
那狗一动,方才明明已经打算放行的士兵,立刻就变了脸色,高声喊道:“这两个人是驭者,不能放他们走了!”那人看来在禁卫里有些官阶,这么一叫嚷,立刻就有十来名士兵围拢过来。
那人像是生怕手下人等不能领会自己突然变卦的意图,又提高音量加了一句:“肯定是别人派来的细作,能抓活口最好,不行的话,直接灭口。”
初宁刚要去摸咒签,姬重光的声音又及时地响起来:“让他们抓。”
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那些禁卫士兵把他们捆了扔在牛车上时,还有些摸不清状况。有人凑到领头的那人耳边问:“会不会真的抓错了,万一真是薛家大公子的人……”
领头的那位到底见过些世面,想了想说:“不管是不是,直接押到殿下那去,让他们自己认人去就是,咱们只管守路,可不趟这浑水。”
初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双手,又看了看对面神态悠闲、闭目养神的人,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相信了他。他是晋国公子,是齐王的座上宾,就算送到太子面前,姜呈祈也不敢轻易动他,不过是关着他让他别坏了自己的事就是了。可自己到了太子手里,不用太子亲自动手,薛念念就能手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