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昕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听罗木爹叫她,便下炕到了西屋。
罗木爹把我们几个支了出去,在屋子里面呆久了,听孙爷爷说这说那的,我消耗了不少脑细胞,又不能马上将这些信息消化掉,心里有些憋闷,我们三个便去了院子里,罗木蹲在院子里,一脸凝重。
“你咋啦?”我上去拍了一下他,这家伙脖子上都是汗。把我的手都弄湿了。
“你说,我爹到底能跟阮昕说啥?”罗木问我。
“我哪里知道,你脑子那么好使?你都想不出来,我咋能知道。”我回了一句。
“孙爷爷,你知道吗?”罗木刚跟孙爷爷说完,却发现孙爷爷已经在院子里面打坐了,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字,“此刻勿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阮昕从屋子里面回来了,表情复杂地看了罗木一眼,说了句,“你爹叫你!”然后就扭头跑了。
这女神有些不好意思,我和罗木对视了一眼,到底啥事能让他这样?
“一男,你跟我进去!”罗木对我说道。
“我?万一,你爹有啥事儿要单独跟你说呢!”我不知道进去合不合适,毕竟阮昕说的是“你爹叫你!”,而不是“你爹叫你两!”
“你跟我一起过去吧。你是我爹未过门的女婿,不是外人,你不跟我去,我心里没底!”
罗木居然说心里没底!这可是我第一次看他这样。
我跟罗木进了东屋,他爹见我们过来,开了口。
“爹也活不了多久了,一男也不是外人,虽说我嘴上一直不认可他,但是心里早把你当场我的女婿了,罗花虽说是没有这个福气让你明媒正娶的,但你帮助他解了蛊,好歹也算是行过夫妻之时,我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罗木的事情未了,我还真是闭不了眼。”
“爹,你别这么说!”罗木说道,看自己爹这个样子,他心里也怪难受的。
“我知道你娘的事情,你记恨我,你娘年轻的时候漂亮,脑子又好使,她一直看不上我,便总是在外面找女人,那都是赌气,其实我心里挺在乎她的,她病重的时候,我不在身边,被别的女人绊住了脚,是因为,是因为那是上门的安排,他们不让我回去。”
“为啥?”罗木问了一句,看来罗木爹之前并没有对他讲过自己娘的故事。
“你娘漂亮聪明,啥事都看得清,料得准,官门下门的男人都拿她当个人物,一些事情都听她的,这些男人没事儿就爱往咱家跑,我看着来气啊,便在外面找女人。”
“那是她聪明,跟你在外面找女人完全是两个性质。”罗木气呼呼地说道。
“可是,这跟上门有啥关系?”我还是不太明白。
罗木爹苦笑了一下,“你想啊,下门有这样一个女人,都能把下门的男人拧成一股绳儿了,上门的那些人怎能不忌惮,所以你娘有病的时候,他们故意让别的女人绊住了我,我不能给你娘请大夫。现在想想,我真是懦弱,我就应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是着了上门的道儿了。”
罗木爹的意思我懂,权力越高的人,就越怕下面的人形成一股合力,皇帝尚有杯酒释兵权的忌惮,何况一个官门上门!
“我当时把罗花从山上捡回来,也是因为罗花跟罗木娘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要么我们爷俩自己吃饭都是问题,干嘛还带回来一张嘴!”
怪不得罗木对罗花那么在意。原来是以为罗花长得像自己的娘。
“罗木娘的事情,我愧疚,可愧疚也没有用啊,罗木不管是长相,还是脑子,就跟她娘当时一模一样。”
原来罗木完全以遗传了他娘的基因,以前我还纳闷儿呢,不管是从相貌上,还是从头脑上,这对父子简直相差的太远了。
罗木爹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在这官门上下。太聪明了,从来就不是好事,我不想让罗木读书,害怕他出人投地,都是怕给他惹来祸端,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在官门这地方,你当个缩图乌龟,比当人中龙凤要好活得多。”
也许是父子两个第一次推心置腹地交谈,罗木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以前他一直以为他爹不给他娘治病,是故意为之,今天他才知道,这本来就是官门上门下的套子。
官门上门也真是挺让人无语了,居然会对一个女人忌惮到这种程度。
“木儿,爹知道对不起你,今天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我就想听你说一句,你还恨不恨爹!”罗木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罗木,想得到他的一丝原谅。
罗木在那里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我看他这样子,赶紧拽了他一把,“你干啥呢。你爹都把话说道这份儿上了,赶快跟你爹说啊!”
罗木使劲儿看了我一眼,“说什么?”
“说不恨啊!”
“一男,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想,就算是被官门使了绊子。你就应该不救自己的媳妇儿吗?”
“我,这个——”我被罗木怼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老爷子都病成这样了,既是说谎,也得给人家个安慰啊。于是把罗木拽到了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爹都这样的,说一声不恨,有这么难吗?”
罗木听完我的话,又回到了他爹身边,缓缓地说道,“爹,从小到大,我不只一次地想过,我不是你的儿子该多好,你也知道。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一个心结,让我一直无法介怀,这些年,我说不恨你,那是假的,只是,现在我明白了,恨,也是因为我在乎你,你是我爹,你受伤了,我会心疼,我会难受,现在我明白了,恨和爱,就像是一对兄弟一样,谁也离不开谁——”
罗木停顿了一下,“爹,希望你理解我!”
一滴浑浊的老泪从罗木爹的眼角流了下来,老爷子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罗木继续说道,“虽然你的一些做法我不理解,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之所以一直压制我,是因为我是我娘的儿子。怕我在这官门出头,这都是为我好,我怎能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我带着罗木闯官门八阵的时候,罗云看见罗木那一脸疑惑的表情,其实并不是因为罗木帮我而疑惑,因为他肯定知道。罗木是他娘的儿子,既然是这样,罗云对罗木自然会有所介怀。
罗木也一直看着他爹,他爹也一直在看着罗木,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隔在这对父子之间多年的心结此时此刻终于解开了。我居然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人和人本来就是有区别的,有的人不会因为别人而妥协,而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罗木毕竟是罗木,他有他的原则,也许他的嘴里无法轻易地吐出“不恨”那两个字,但是他却说出了和“不恨”相辅相成的那个字,那就是“爱”!
人的情感本来就是复杂的,既然复杂,又怎能用一两个字就说清?
我尴尬地站在他们的身边,不知道该不该回避。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给他们爷俩一个私人空间的时候,罗木爹又开了头,“木儿。既然一男在这里,他不是外人,就让他做个见证,爹还有一件事情求你,答应爹,爹就算是死。也能合上眼了。”
罗木爹说求罗木一件事情,还让我做他的见证人,到底是什么事情,看着老爷子身体力竭的样子,我的鼻头忍不住一阵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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