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照得暖烘烘的,而且还没有风,仿佛老天爷可伶这些快要饿死的村民,要让他们好好享受冬日暖阳似得。
而这时已经饿得走不动道的村里人,有的待在家里等着出门讨饭的亲人回来,有的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在冬日的太阳底下剥着萝卜缨子、芦苇根甚至是麦秸秆稻草,一点点儿的揉碎了往嘴里慢慢的塞,慢慢的嚼。还有的,直接就躺在家里的炕上等死了,没办法,他们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能好歹喝到点儿汤水的村干部们,除了那些看护庄稼的,其他的全都躲在家里,紧闭着大门,和家里人守着以前从食堂里克扣下来的一点儿糠、麸子,干菜叶子,棉花壳子磨成的粉……当宝贝似的捱日子。
李卫国和林彦俩人揣着河边找来的芦苇根,坐在村口一个破旧的小屋里,等着刘老五回来。
这小破屋早先是生产队养马的屋子,门窗早就已经没有了。里面现在还堆着一些稻草,发出阵阵的霉味儿和臭味儿。俩人也不嫌臭,依偎着坐在稻草当中,或许是觉得冷的缘故,又抱起更多的稻草压在自己身上,遮住了身子,挡住了严寒,身上自然也就暖暖和和的了。
俩人瞅着昏黄的,清冷的门外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希望刘老五的身影赶快出现在那条小路上,他们就可以跟刘老五好好说说,让他告诉林三爷。这样的话,他们俩就可以毫不避讳的,和林三爷以及其他弟弟妹妹,坐在一起吃饭了。他们不想吃多少好吃的,只是想着,能和林三爷还有弟弟妹妹们坐在一起吃饭,哪怕不是让他们俩吃,他们只要感受到一个家的温馨而已。
不知不觉间,俩人嚼着芦苇根,说着闲话,可能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的缘故,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股突然刮起的冷风在这间破旧的小屋外肆虐着,凄厉的尖叫着,从空荡荡的窗口和门口,袭入屋内,将一部分稻草卷起,在屋子里飞的乱七八糟。俩孩子的脸上,也被稻草轻轻蒙上了薄薄的一层。
此时如果从外面看向屋里,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屋子里的那堆稻草中,还有两个靠着墙壁斜依在那里睡着的孩子。
……
林三爷晌午的时候睡了一觉,孩子们不想打扰他,便在周兰儿的照顾下,先吃了饭。等林三爷醒来的时候,周兰儿赶紧给三爷爷热了点饭。
这时已经过了晌午,林三爷端起饭碗,喝了口汤,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他费力的从炕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扶着墙走了出去,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跑着玩儿。周兰儿和侯建军俩人在西屋门口拾掇着一些柴禾。
孩子们看到林三爷站在门口,急忙都围了过来,有些担心的劝着林三爷赶紧进屋去,外面儿冷。
林三爷点了点头,慈爱的摸着苦根和石玉香的脑袋,随即又抬头看了看天。
本来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却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阴沉沉的了。冷风从半空中呼啸而过,偶尔有些零星的雪花,在冷风的裹夹下飘飘而落。不一会儿,雪花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地上也很快铺满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寒风还不时地卷着雪花四处乱飞。
林三爷赶紧招呼孩子们都进屋,自己也回了屋子,在孩子们的劝说声中,叹着气上炕躺了下来。
“兰儿,你卫国哥中午的时候没回来嘛?”林三爷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卫国哥和小彦哥俩人早上出去后,就没回来。”周兰儿老实的回答着。
“哦。”林三爷点了点头,他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糊着一层厚纸的窗户,心想这俩孩子不会是伤心了吧?不管怎么说,家里吃的这些东西,是他们俩费了老大劲冒险弄回来的,自己却没让两个孩子吃,实在是有些儿过分了。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林三爷又叹了口气。
侯建军说道:“爷爷,要不我去找卫国哥和小彦哥回来吧?”
“我也去。”
“我也去!”
徐承怀和吴晓雪俩人抢着说道。
“不用找他们,没事儿。”林三爷摆了下手,看着周兰儿说道:“兰儿,明天,你带着晓雪和苦根,一块儿出去要点吃的。”
“哦。”周兰儿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她不想出去要饭,因为家里需要她来操持着做饭,而且三爷爷现在的身体还没好,弟弟妹妹们又太小了,她走了,就没人照顾三爷爷了!
这时侯建军挥着手说道:“爷爷,明天我出去,我带晓雪和苦根出去要饭吧,兰儿姐在家里给你们做饭吃。”
几个孩子急忙抢着说都要去,他们都还没出去过,觉得出去了一定很好玩儿。毕竟是孩子心性,他们并不知道,到了外面会受苦遭罪。而之所以林三爷每次都要让他们出去要饭的时候带上最小的苦根,是因为苦根的年纪最小,到外面跟着哥哥姐姐乞讨的话,好心人见了会更可怜他们。
林三爷叹了口气,说道:“再说吧,等卫国回来了再说吧,哦,兰儿,你和承怀,小雪出去找找你们卫国哥还有,还有小彦。”
周兰儿点了点头,和徐承怀、吴晓雪一起跑了出去。
三个孩子走出院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刘老五走了过来。刘老五见三个孩子冒着呼呼的大雪往外跑,急忙问孩子们去干吗?孩子们就告诉他是去找李卫国和林彦。刘老五疑惑的点了点头,也没想其他的,便径直往屋里走去。
刘老五脖子上挂着一个破旧的黄绿色军用挎包,挎包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些什么东西。今天他是特意为了林三爷的事儿,请假回来的,。
一进门,刘老五就瞅见几个孩子围在炕头边儿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林三爷,一声不吭,似乎林三爷正在给他们讲故事。
刘老五说道:“哟,三爷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吗?这帮孩子们看着多老实啊!”
“哦,老五来了,快坐,坐,咳咳!”林三爷说着话便想要起身,但是马上被刘老五给按住了:“三爷,您身体不好,快躺着,别起来了。”
林三爷说:“我现在哪还有那心思给孩子们讲故事啊,只是这帮可怜的孩子们啊,都听话,下雪呢,我不让他们在外头玩儿,这要是着凉了,可去哪儿看病啊,唉……”
“是是是,村里的赵医生都跑出去投奔亲戚了,唉,这倒霉的年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刘老五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看见兰儿他们三个孩子跑出去了,说是找卫国和小彦了,怎么回事儿?俩孩子是去哪里了还没回来?”
“嗯,正想着找你说说这事呢。”林三爷又咳嗽了两声,便把林彦和李卫国俩人上东岗子土地庙偷贡品回来的事儿告诉了刘老五。
刘老五听了之后大吃一惊,怔了好半晌才说道:“三爷,那您老就没瞅着俩孩子有啥不对劲儿么?”
“没啊,唉,我就怕他们俩出事,这不都没敢让他们俩吃这些贡品嘛,唉。”林三爷叹了口气,继而疑惑的问道:“老五,你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找我有啥事吗?”
“可不,我今天可弄了点儿好东西,能治好你身上这病,专门儿驱邪的,吃了晌午饭就赶紧请假回来了。”刘老五说着的功夫,从挎包里掏出来一个塑料布包着的东西,打开塑料布,里面是一大块儿泛着黑红色的肉疙瘩,猛一看黑乎乎的像是一块煤泥。
刘老五说道:“这是黑狗血,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跑来只野狗,黑狗啊,那时候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厂里人少。我和两个一块儿扫地的人就把那狗给堵在了墙角,一棍子下去就打死了,我让他们俩多得了点儿肉和骨头,我少得了点儿,不过我管他们要了黑狗的血,用只破塑料桶接的……唉,这年景找条没主家的野狗可不容易,黑狗更难找了,可惜这狗瘦的快不成样了,只接了这么一点儿血。不过这也够用了,得亏了这只狗瘦的皮包骨头,也没力气了,不然我们还真不好弄死它呢。我往血里面添了点儿水,不一会儿就冻成块儿了,这不,就给您老带回来了。”
林三爷看着刘老五满脸高兴地样子,心里就纳闷了。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弄这黑狗血给我干啥?”
“咦?三爷您没听说过么?黑狗血可是辟邪地!”刘老五有些惊讶。好像林三爷就应该知道黑狗血能辟邪的事似得。他见林三爷疑惑地样子,便说道:“黑狗血辟邪这事儿,可不是偏方,茅山道术中可都是有记载的。”
“那,这个怎么用啊?”林三爷并不晓得什么是茅山道术。不过听刘老五这么一说,好像隐隐约约地也听说过黑狗血辟邪这事儿。不过他操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黑狗血如果真能辟邪那就好了……林三爷先想到了李卫国和林彦。这俩孩子这次万一也跟自己似地中了邪,有了这黑狗血,岂不就是有救了吗?
刘老五说道:“这还得我作法呢,可不像是人们胡乱说的那种偏方,用黑狗血浇到身上就能驱邪地。这得跟道术相结合,要有符纸的。”刘老五把黑狗血用塑料袋包好,放在炕头。站起身说道:“三爷,我得回去画些符。黑狗血先在这儿放着,一会儿我拿着符纸和家伙什过来,给您老作法驱邪治病。”
“哎哎!”林三爷急忙点头。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林三爷了。对于这种迷信的东西,他已经相信了。他说道:“老五啊,你能不能多画点符纸啥的啊?咱们不急着作法,等小彦和卫国俩孩子回来了,你也帮他们俩看看。”
“啊?”刘老五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刚想起来林彦和李卫国俩孩子。他皱着眉头说道:“这!哎呀,这点黑狗血要是救您老自己还成。挤兑挤兑,估计将就着还能再救个孩子。要是再救俩孩子,这点儿黑狗血就不够用了啊!”
林三爷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救俩孩子,我这把老骨头了,还有啥活头,不用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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