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牛下到垃圾堆里,把那几件烂衣裳拿开,老道士的干尸就在下面,毫发无损,还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只是在垃圾堆上侧躺着,看上去有些凄惨,陈辉见状,当即大怒,指着我的鼻子狠狠训了我一顿。
我把头一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随便吧。
傻牛把干尸从垃圾堆里抱了出来,陈辉让他把干尸放正,自己跪在干尸跟前,恭恭敬敬磕头赔罪,磕完头以后,又叫我过去磕头赔罪,我心里极不情愿,但是也不想忤逆陈辉,过去给干尸磕了四个头。
磕完头,陈辉有些不依不饶,又叫我对着干尸保证,保证不再把它扔掉,再扔掉就咋回回事儿咋回事儿,就跟发誓似的。
我跟着也照做了,不过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我很清楚,这次去埋尸体,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不知道还要出啥事儿呢,不过,陈辉这时候是铁了心了,我也没办法。
折腾完了以后,陈辉招呼傻牛背上尸体,几个人继续朝东南方向走,这一次挺顺利,再没遇上啥鬼打墙,而且,天色也似乎亮了一点儿,再没之前那么阴暗了。
约莫走了能有两个小时,在我们正前方,出现了一座山峰,虽然在我们眼前全是山峰,但是这座山峰跟周围的明显不一样,别的像土包似的,鼓鼓的、圆圆的,这座山峰山顶是尖的,就像一棵柏树,整个儿呈等边三角形,满山的翠绿、郁郁葱葱,看上去好像非常有灵性,让人心旷神怡。
陈辉看罢点头说了句:“这应该就是那座青秀山峰了。”随即招呼我们三个加快脚步,那棵老松树就在山顶。
大概又走了能有一个小时,几个人来到山峰下面,打眼又朝山峰一看,居然奇陡无比,山峰的坡度最起码在五十度往上,想要爬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辉找来几个结实的藤蔓,把干尸小心翼翼捆到了傻牛后背上,这么一来,傻牛就能腾出手爬山了,随后,几个人揪着山体上的野草灌木开始往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山顶。
在山顶的最高处,长着一棵斑驳的老松树,树身很粗,一个人抱不过来,树冠高大,像伞蓬一样,看着既有灵气又有活力。松树长的比较慢,能长成这样儿的,估计最少也得一二百年了。
陈辉把老松树看了看,说这树灵性很足,把老前辈的遗体埋在这里,应该是最好的归宿,招呼我们三个,在树下挖墓坑。
这时候,我们手里能挖坑的工具,就剩下一个铲子跟一个筢子了,只能两个人挖。我站着没动,强顺拿了一把铲子,傻牛把身上的干尸解掉,拿上筢子,两个人动手挖了起来。
也就在他们刚挖出一个小坑,山上居然起了风,吹的整个山上的植物随风乱摆,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我们谁也没在意,等两个人又挖几下,风更大了,吹的我们几个人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而且还有点儿冷,忍不住同时都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强顺停下手朝我看了一眼,一脸惊怕对我说道:“黄河,你把胸口的血给我抹上吧,我听着风里有哭声儿。”
我瞥了他一眼,“赶紧挖你的吧,有啥哭声儿呀。”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我叫你出卖我,就是不给你抹血,吓死你个熊孩子!
强顺无奈,只好继续挖了起来,这时候,我就发现天空比刚才又暗了不少,好像随时会落下倾盆大雨。
两个人挖了一会儿以后,陈辉招呼我,替换他们俩一下,我极不情愿地接过傻牛手里的筢子,陈辉要过强顺手里的铲子,我们两个又挖了起来,陈辉一边挖,还不忘叮嘱傻牛强顺,看好老前辈的遗体,别让风给吹到山下去。干尸已经没啥份量,这么大的风,还真有可能给它吹下去。
强顺这时候扯了扯我身后的衣裳,腆着脸又叫我给他抹血,说风里有无数哭声,快把他给吓死了,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就见他脸色煞白,看样子是给吓得不轻,不过这风来的是挺奇怪,而且阴冷阴冷的,凭我自己的直觉来说,是不太干净。
我对强顺说了一句,“等把尸体埋下以后再给你抹,没看我现在正忙着的嘛。”
强顺似乎也看出我心里在埋怨他,在林子里看见道士鬼魂的时候,我要是能撒个慌,我也不至于给陈辉狠狠训一顿,我们也不用来这里埋尸体了。我这么一说,强顺不再吱声儿,从我兜里摸出一根烟,哆哆嗦嗦抽了起来。
这南方的山,跟北方的山很不一样,南方的山多数是土石掺杂的,不像北方的山,用铲子跟筢子在山上挖坑,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南方的山也是山,挖起来也没那么容易,我跟陈辉挖了一阵以后,又换上强顺跟傻牛挖,这时候,风并没有停,天色更加阴暗了。
我抬头朝天上看看,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心说,这松树底下不会是个风水眼吧,我们在这里一动土,是不是就等于动了这里的风水气脉呢,要不然,这天气咋成这样儿了呢?
很多风水格局,讲究的是一个气脉平衡,有些地方稍微一动土,就等于破坏了那里的气脉,严重的会导致天地变色、气候异常。
强顺跟傻牛又挖了一阵以后,坑基本上快挖好了,我跟陈辉又替换下他们两个,一口气把坑挖成,挖了足有一米多深。
这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风并没有停,天上几乎成了一片漆黑。
陈辉把墓坑看看,显得挺满意,两个人从坑里上来,休息了一会儿。陈辉招呼傻牛强顺,用自己的道袍把老前辈的遗体裹好,放进坑里,填土埋上。
老道士的遗体裹好以后,傻牛把它抱了起来,跳进坑里,不过,傻牛刚把遗体往坑里一放。
“轰隆”一声,天空中冷不丁传来一个炸雷,就跟在我们头顶炸响了似的,几个人都是一激灵。
除了傻牛以外,我们三个同时朝天上一看,就见在我们正头顶的天空中,游走起无数电流,就好像无数闪电在我们头顶乱闪一样,强顺顿时歇斯底里大叫了一声:“天漏咧!”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等问他“天漏了”啥意思,“轰隆”又一声炸响,一道明亮的闪电,从我们正头顶的云层中劈了来下,我一看不好,想要招呼陈辉他们几个躲开,但是,闪电的速度,我们能躲得开吗,话还没出口,闪电已经劈到了我们头顶上,我顿时一闭眼,完了,谁也别想逃了,等着挨劈吧。
“轰”地一声巨响,紧跟着“咔擦”一声,我心里一跳,按时间来算,应该劈到我们头上了,咋感觉把啥东西劈折了似的,连忙睁眼一看,就见我们旁边一棵大树被闪电击中,拦腰折成了两截,树身突突冒火。
几个人见状,冷汗都下来了,陈辉连忙招呼傻牛,把老前辈的尸身埋下,离开这里,我朝陈辉看了一眼,这时候还顾得上这个呀,我大声对陈辉说道:“道长,这雷恐怕就是因为咱埋尸体引来的,还是别埋了。”
陈辉闻言瞪了我一眼,“胡说,你要是害怕,现在就下山吧!”
我一脸无奈,试问,长这么大我刘黄河怕过啥,我只是觉得这不正常而已。
陈辉招呼傻牛强顺,赶紧把土回填。我把眉头皱了起来,傻牛没啥,强顺这时候显得十分害怕,可能是想尽快离开,低头蹲在墓坑边上,和陈辉傻牛两个一起埋起了尸体。
三个人埋了没几下,天空中又“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又朝我们头顶劈了下来,我这次没闭眼,仰着头,眼睁睁看着闪电往下落。
眼看闪电就要劈到我们头顶上,我一咬牙,就在这时候,闪电一个曲折的拐弯儿,又劈中了我们旁边的另一棵树,还是拦腰劈断,突突冒火。
我一愣,这闪电明明是冲我们来的,咋快到跟前就转弯儿了呢?
这时候,陈辉招呼我,“黄河,你也快过来填土,别愣着了!”
我站着没动,再次说道:“道长,咱还是别埋了,这天气太不正常了,肯定是因为咱埋尸体造成的!”
陈辉当即怒道:“别拿这个当借口,遗体埋树下是老前辈的遗愿,你我理当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我叹了口气,真拿这老顽固没办法,几步走到墓坑边上,不过,还没等我蹲下身子填土,天空中再次“轰隆”一声,又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我一看,奶奶的,忍不住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有种你就劈下来!”
眼看闪电又要落到我们头顶,竟然再次一转弯,又劈中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依旧是拦腰劈断,我见状,心里忍不住冒出了冷汗,这要是给人劈到身上,估计得把人劈的血肉横飞。
这时候,坟坑里的土已经填上一多半,风并没有停,而且愈刮愈烈,整个山头冷得跟冬天似的。
我小心翼翼把身子蹲下,一边和陈辉他们三个一起用手填土,一边翻着眼睛朝天上看,这狗日的,指不定啥时候还会再劈下来一道,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说不定下一道,真就劈在我们身上了。
等我们把土彻底填上以后,天空中又一个“轰隆”声,我连忙从坟堆旁边站了起来,仰天大喊:“来呀,有种就劈,别老是吓唬人!”
喊罢,闪电竟然没有劈下来,就好像怕了我似的,这时候,强顺扯了扯我的衣裳,小声说道:“黄河,你别喊咧,不劈下来是给你面子,你要是再喊,可能真的就劈你咧!”
我扭头看了强顺一眼,就见强顺这时候眼睛瞪的极大,眼睛珠子上全是暗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十分恐怖,我担心问道:“你怎么了强顺?”
强顺吞吞吐吐,“我、我……天、天机,我看见天机咧,你别喊了,咱赶紧走吧!”
“啥天机?”
强顺显得还挺着急,又一扯我,“赶紧走,下山再说。”
陈辉这时候并没有注意我们两个,不紧不慢地冲坟头磕起了头,嘴里还默默地叨念着,对死者一脸的恭敬。
等陈辉折腾完了以后,又让我们拜,我跟强顺死活都不拜,他也没想想,这都啥情况了,几道天雷下来,把我们旁边大树劈中好几棵,谁见了这阵势还能淡定、还能若无其事的磕头呢?
陈辉拿我们俩没办法,只好招呼我们下山,还跟我们说啥,我们身边有老前辈的仙魂护着,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还不知道谁在护着谁呢。
等我们下了山以后,强顺回头朝山峰顶上的天空看了看,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了句,“天漏咧……”
刚才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现在又这么说,我不解问他,“啥天漏了,你把话说清楚中不中?”
我话音没落,稀里哗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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