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个掉了……”说话的是小甜,她弯腰把刚才掉在地上的烟袋锅捡起来,拿在手里晃了晃,爷爷的烟袋锅不知道啥时候掉到了院里,小甜给捡着了。
老烟杆的手上有动作,面色不善,他朝小甜那边走了半步,我连忙说道:“杨爷爷,她是我女朋友,叫李小甜。”我这么说,也是想看看老烟杆能有啥反应,这事是不是真跟爷爷说一样严重。
老烟杆先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说:“不赖,不赖,阳娃子也长大了嘛!”
我以为他会像我爷爷一样与我说道一番的,可是并没有,十多年了,也许这事真的已经翻篇了,老烟杆都不再计较了。
当年我被人从妈的肚子里给挖出来,爷爷忙着救我,回去的时候妈的尸体不知咋的就没了踪影。所以,我妈的坟本来就是个衣冠冢,里边只有一口空棺材和她生前的一些衣服。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妈的尸体会出现在爷爷的床上。
说实话,我觉得这事可能是人为的,但是谁做的,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我却想不通,因为谁都没干这件事的动机。
爷爷跟老烟杆商量了一阵,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们觉得这事不能惊动村民,所以,就趁着天还没明,把妈给重新埋了。虽然有十几年了,但是妈坟里头的大红棺材还好好的,爷爷跟老烟杆都把这归结于这地方的风水好。
忙完天都快亮了,这事谁都没说,可消息还是在村里传开了。
本来想着入土为安就没事了,谁知道,第三天清早,爷爷那屋又是一声惨叫,妈又回来了,跟上次一样,就那么躺在爷爷的床里边,爷爷被吓得都不敢住自己屋了。
那几天,还引起了村里的恐慌,天不黑家家的关门闭户的,谁都不愿意跟我家人有任何的接触,他们都说我妈当年死的冤,现在回来了,而且又找上了我爷爷,谁招惹我家谁倒霉。
也有一些村民调侃,张阳他爸出去打工不在家,这张阳他妈又回来了,张家有福,特别是阳娃他爷爷有福了,回头没准还能给阳娃添个弟弟呢!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老烟杆倒是给爷爷出了个法子,让爷爷在妈的坟头种上两棵柏树,还别说这法子真管用,种上柏树之后,妈就消停了,没再回来找我爷爷。
其实,这段时间我最担心的是小甜,她刚来我家,就出了这种吓人的事儿,搁别的小女生身上估计早吓跑了,她倒还挺胆大的。
想到这儿,我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以前十几年都好好的,为啥小甜一来就出事了?妈的突然出现的确挺瘆人的,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吓走小甜?要真是这样,爷爷和老烟杆的嫌疑不小,可是这么做至于吗?
这天,我去菜地拔葱,准备回去的时候,好像是被干草沫子迷了,眼睛老难受。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家走,走着走着不知道咋的竟走到了河边的杨树林,我看见个老头站在一棵干枯的死杨树旁边,他拍了拍那棵杨树问:“树死了,不能发芽,不能开花,人死了,不能吃饭,更不能想女人,你懂不?”
我不懂他在说啥,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老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看着就叫人难受。而且,老烟杆也交代过我,不管啥时候,碰到有生人问话,就当没听见。
我没扭头就跑,可不管我往哪儿跑,那老头都在我前头,老是站在那棵死杨树下,一直问我那句话。
我随手捡了石头冲老头丢了过去,老头被砸的哎呀一声,我扭头就跑,同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吧嗒”一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腐臭味儿。
“哇哇……”
杨树上两只乌鸦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我再找那老头,发现人已经没影了,我发现自己还站在葱地,地里头的两排大葱被我踩倒了不少。肩膀上还粘着一堆乌鸦的粪便,恶心死了,我连忙捡了杨树叶给擦了,回头正要走,发现小甜站在地边的小路上,她正看着我。
我没想到小甜会来,就问:“小甜,你咋来了?”
“你一个人出来,我……我不放心。”小甜看着我,眼神怪怪的,我问她咋了,她说她刚才看我一直在葱地兜圈子,喊我也不理她。她跟我说的时候,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来被吓得不轻。
我心里也毛毛的,没敢多耽搁,拉着她的手一块往家跑,一路上那两只乌鸦都跟着我们,“哇哇”直叫。快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撞见了老烟杆,他看见我大吃了一惊,连忙问:“阳娃,你在外边碰见啥了?”
我就把刚才的事儿给老烟杆说了一遍,他伸手过来在我肩膀上摸了摸,摸完还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他说道:“阳娃,你有没有听说过老鸹报丧?”
“啥意思?”农村人都知道,老鸹就是乌鸦,只要有乌鸦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啥好事发生。
“老鸹是跟着死人的,它们跟着你,就是等你死了,好吃你的肉,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刚才碰上的怪事,让我再一次想到了小时候的经历,老烟杆的话叫我不得不信,我问道:“那该咋办?”
“别让它们跟着就行了!”老烟杆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块手指大小的红肉,给到了我的手上。
我拿过来,感觉黏糊糊的,冲着那两只乌鸦就丢了过去,乌鸦俯冲而下,迅速刁着了那两块肉,不过,吞下那两块肉的乌鸦还没扑腾多远,就全掉在地上死了。
老烟杆又拿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红布,他说:“人有三火,你肩膀上那把火被老鸹屎给灭了,现在阳气不足,很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这个缝在你肩膀上,红色寓意火焰,能辟邪,应该能够顶一阵子的。”
这我见过,以前有次奶奶出门被鸟屎砸了肩膀,就是在肩膀上缝一块儿红布。我拿着红布跟小甜回了屋,本来想请老烟杆一块进屋歇息会儿,喝口水,他只是摆摆手不来,等我回到院里再看门外头,老烟杆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我从奶奶屋里拿了针线,准备把红布给缝上去,爷爷从屋里出来,他问道:“阳娃,你弄啥呢?”
我跟爷爷说了在门口碰见老烟杆的事,爷爷脸色一变,连忙把我家大门给关上,回头一把将我肩膀上的红布给揪掉,拿起来闻了闻,脸色十分纠结,他说:“混小子,你杨爷爷今天去镇上赶集了,天黑前根本回不来!”
“啊?那刚才那人是谁?”我才感觉后怕,拿过红布一闻,一股腥臭的气味儿,这布好像是用血染的。
“别说了,赶紧回屋,千万别出门,我去你杨爷爷家门口蹲着,等他回来救你,记住,谁喊都别开!”爷爷显然是慌了,他害怕我会出事,交代完之后,拿着那块红布就出门了,门被他从外边锁上。
天快黑的时候,大门被敲的咣当响,我多了个心眼儿,问:“谁啊?”
“阳娃,开门!”是爷爷的声音。
我估摸着是爷爷把老烟杆给带回来了,就准备去开门,刚从屋子走出去,后边小甜就揪住了我的衣服,她对我微微地摇头,低声说:“张阳,你爷爷出门在外边把门锁了,他想进来根本不用叫门的。”
“外边不是我爷爷……”我明白小甜的意思,多亏的她的提醒。
“阳娃,快开门啊!”我没敢答应,可是奶奶那屋有了动静,她冲外边喊:“死老头子,慌啥呢,急着回来投胎呢?”
奶奶说完就穿过院子准备开门去了,不过,门的确是从外边锁着,奶奶也打不开,她骂骂咧咧了几句,外边那人就问:“咋还不开门,那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奶奶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在奶奶说了这一句之后,大门竟“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从外边走进来,的确是爷爷的模样,只不过他并没有带老烟杆回来。
这人一进门,院里的气氛就变得很古怪,说不上来的清冷,院墙上不知哪来了两只乌鸦,冲着我“哇哇”直叫。
奶奶听得烦了,随手捡起石头冲那两只乌鸦丢了过去,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到另一边的椿树枝上,还是不停地叫。
“老树下不葬死人,老鸹不喊活人,老婆子,你知道这两只老鸹在干啥?”他这么说话,就肯定不是我爷爷。
“干啥?”奶奶本就生爷爷的气,根本不想理他。
“催命!”老头说,他还看了我一眼,问:“阳娃,你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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