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劫摇了摇头,神情落寞道:“没必要了……”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飘来一朵纸花,那纸花被剪裁的精美无比,小巧玲珑,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它不偏不斜地落到灾劫肩头。
灾劫看了眼那朵纸花,瞳孔微微一缩,似乎嗅出了什么,立刻改口道:“我输的很不甘,可你已经画出了结局,就算我再怎么尝试,也无法改变它啊。”
阴险峰:“我只画了第一刀的结局,第二刀,我就未必挡的住了。”
灾劫直愣愣地看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交叉各握一把长刀,双刀齐出!
那是两道无声的流星,绽放着超越死亡的凄美,但这次,灾劫并没有使用夜修罗的第一式,而是用出了第四式。
我不知道第四式叫什么,但我知道的是,当年灾劫于一万名阴兵前,凭借第四式刀法,轻取追杀他的阎王头颅。
我曾亲眼看他演示过第四式,这是灾劫毕生刀法的精华,利用强大的刀气,压缩并改变周围的时间,让敌人所在的时空,暂时变得缓慢起来。
当两个人,处于一快一慢,两个完全不同的时间领域,胜负自然不必多说。
灾劫出刀的刹那,他的速度和之前一样正常,而数千米内的所有灵魂,动作却都缓慢了下来,包括那些复刻体,也包括阴险峰!
在我眼中,阴险峰的反应,慢到无法想象,仿佛降速八倍的电影般,就连眨一下眼皮,都要花费一秒。
就连周围的尘埃,都慢到几乎静止了。
那一刻,阴险峰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正如之前他作弊一样,现在,他和灾劫的速度完全不对等。怎么看,他都输定了!
他根本来不及画第二刀的结局!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我听到了颧骨碎裂的声音,双刀一左一右,轻易切掉了阴险峰的半张脸。
直到此时,周围的时空规则才恢复正常,灾劫吃力地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汗水,凝视对面的阴险峰。
阴险峰只剩下半张脸,他已经死透了,可伤口中流出的却不是魂血,而是类似墨汁的液体。
我头皮一阵狂麻,立刻意识到剧烈的不详!
不光我,灾劫也看出了什么,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此时,阴险峰上半截脑袋已经没了,但他却稳站在原地,不曾倒下,嘴角露出丝诡异的阴笑。
一些淡淡的水墨烟气,从画板里散发出,如丝绸般,流入阴险峰的伤口中。
他缺失的那半张脸,居然立刻又长了出来!血骨,皮肤,毛发与之前完全一致!连伤疤都不曾留下。
我看的整个人都傻了。
有些特殊的阴物,或者高等地狱种,的确有复原缺损器官的能力,但复原的时间至少要好几日,像阴险峰这样,半张脸都被切掉了,却眨眼间又长了回来,这恐怖到让人发疯的恢复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问题不在于他,而是出在画板。
灾劫比我聪明到哪去了,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急忙挥刀斩向画板,刀还在半空,只见阴险峰朝他隔空一点,一股毁灭的水墨气场冲出,灾劫连人带刀飞出七八米,重重栽倒在地。
阴险峰抚摸了下自己脸颊,眼神中流露出追忆:“很多年前,我被两个强大的国度,联合围剿,那两个国主,道行远在我之上,我本无任何获胜的希望。”
“我的城池,被潮水般的敌人包围,它们冲破城门,残忍屠杀我的士兵,当时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命运要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来折磨我?我耗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才在阴间有了一席之地,我只想保护自己,和我所珍惜的人……我做错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弱小可欺吗?谁都不认为我能赢,但我又一次笑到了最后,在最后的斗法中,两个国主被我抹杀,它们所有的手下,惧怕我的力量,而下跪投降,发誓效忠于我……”
阴险峰注视面前的画板,喃喃道:“在一统阴间后,我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一生都在追寻所谓的天堂,我一直把阴间,当成我前往天堂的跳板。”
“后来我才知道,天堂是不存在的,我受到地狱幻象和魔音的蛊惑,差一点,就万劫不复了。”
他将画板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到灾劫面前,冲对方笑了笑:“我在经历一次次挫折和死亡的折磨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想得到的东西,只能你自己去争取,我既然能画出世间万物,为什么不能画一个天堂出来呢?”
灾劫挣扎着站起身,眼神疑惑地看向阴险峰:“我的刀,为何杀不死你?”
阴险峰回答他道:“我本是画中人,我的灵魂来自于画中,画不灭,我不灭。”
此时,战场上的尸山越堆越多,所有战死的士兵,都受到了阴险峰的控制,踩着同伴的尸体,拼命往山顶攀爬,每一个死者的尸体上,都流转出强烈的怨恨,它们不断涌入画板中,离灭世之门的最后完工,只剩下等待了。
想杀死阴险峰的唯一方法,就是撕毁他的画作!
连他自己,都是画演变出的幻象,一个活在绘画世界里的人,精神怎能不扭曲呢?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却腾不出手来帮助灾劫,我们都被自己的复刻体纠缠着,别说取胜,连自保都艰难。
陈山火和血凄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我就更不用说了,腹部的阴脉被切开后,气场流失的所剩无几了。
只有路土情况稍好,两只一模一样的碟仙,斗的难解难分,场面上鬼雾弥漫,飞沙走石。
“结束了。”
阴险峰神色无情道,他对灾劫失去了兴趣,拿着画笔,缓缓朝灾劫眉心点去。
“我还有一式刀法,它是我最近才新创的,在死前,我想再试一次。”灾劫表情很平静,甚至隐隐透着股自信。
“咦?”阴险峰画笔停在半空,怪笑了起来:“三界第一刀客,所谓的夜修罗刀法……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灵魂和画同在,你刀法再强,又怎能杀死我呢?”
灾劫:“我有十足的把握,一刀之内,同时将你和你的画,一起抹杀!”
“哦?有点意思。”阴险峰眉头一挑:“好,那我就再给你最好一次机会,如果第三次,你还失败的话,就自刎好了。”
他将画笔收回,很不屑地看着灾劫,只见灾劫把沉甸甸的腰带解开,只取一把刀,剩下的全部丢在地上。转过身来,就听嗡地一声轻响,刀刃在铁滚珠的加速下,出鞘。
这一刀,同样快到无法形容,但它却毫无特别之处,甚至有些平淡无奇,阴险峰脸上的不屑,也愈发浓烈了。
我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个世界的下一秒,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正如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灾劫攻击的目标,并不是阴险峰,他的刀出鞘后,在空中划了个圈,咔嚓一声,切断了自己的左臂。
献血顿时从伤口疯拥喷出,直接把阴险峰看呆了,他惊声道:“你……你干什么?你疯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结局让每个人始料不及。
当阴险峰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定于灾劫的那一刻,在他后方的血沙里,窜出一个人影。
这人影正是坟婆,她的动作,是如此悄无声息,不曾流露出丝毫气场,鬼知道她在沙子下面藏了多久?
坟婆偷袭的时机,拿捏的也恰到好处,灾劫自断手臂,引起阴险峰的震惊,再到她现身,整个过程在眨眼间完成。
坟婆身穿件解放前的花布棉袄,小脚布鞋,她个子比阴险峰高出一截,惨笑一声,坟婆那犹如鸡爪般的枯瘦大手,从后面捂住阴险峰的嘴,轻轻一扭,阴险峰像只小鸡般,脖子直接被拧断。
“画……前辈快把画毁了!否则他会复活的!”灾劫满脸痛苦,捂着左臂的伤口,朝坟婆大喊道。
“我知道!”当阴险峰倒地后,坟婆一把将他的画板抢过来,撕成碎片。
那些碎片尚未落地,就化作点点火星,焚烧一空。
坟婆拍了拍手,朝阴险峰的尸身吐了口唾沫,阴狠狠道:“小崽子,你还太嫩了!”
阴险峰躺在沙子上一动不动,这次,他真死了。
我也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首先是那朵古怪的小纸花,它不偏不斜,落在灾劫的肩头,其实,纸花出自坟婆之手,其中包含的信息,只有灾劫能读懂。
她躲在马车中,亲手剪出纸花,一口气吹到灾劫面前,当时谁也没想到,小小纸花,居然有千米传音的能力。
这种丧葬的小物件,阴间比比皆是,当时阴险峰也没太在意。
坟婆让灾劫拖延住阴险峰,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再趁机偷袭。
她只有一次机会,假如失败,后果无法想象,她事先在千米远的地方,在沙子里挖洞钻了过来,再借助隐蔽气场的法术,阴险峰对此始料不及。
为了帮助坟婆得手,灾劫下了血本,不惜自断一臂,还好,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成功吸引到阴险峰的关注,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假如任何环节出现瑕疵,死的可能就是坟婆了,这老太太道行固然通天,却也不及阴险峰的千年修行。
脚踩阴险峰的尸身,坟婆目光怨毒地扫视周围,大手一抬,一股阴寒无比的恐怖气场,散发出来,刹那间,五颗人头同时落地。
纠缠我们的五个复刻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坟婆抹杀了。这一手露出来,每个人都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伙都坐在地上喘气,疗伤,脸上挂着笑。
除了怨葬,这人也不知咋了,依旧抬着头,呆滞地看着天空。
我高兴地冲坟婆鞠了个躬:“奶奶,您总算来了。”
坟婆从袖子里摸出根绣花针,冲我点头道:“陈家小娃,你断了条阴脉,老婆子给你缝上就没事了。”
三两下间,坟婆就把我腹部的刀伤缝好了,老太太冲我阴嗖嗖地惨笑:“还是太嫩,修行不刻苦,缺管教!看来,老婆子得你尝尝棍棒的滋味。”
我们都天真地以为,一切已结束。
可是,死亡的恐惧,才刚刚上演,怎能轻易落幕呢?
当你以为自己万无一失时,回头,看看你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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