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这陡然而出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就有些心凉,晓得自己刚才也是有些太过得意了,一下子就便有些露出了马脚,当即脸色一顿,不再多言,却听到那老孙桀桀怪笑道:“我知道了,你害怕了,对不对?你怕自己落入利苍那千年老鬼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不对?我想清楚了,哈哈,或许你先前说的那什么观星台,和临死诅咒真有其事,但是这些对于利苍那老鬼来说,那都不是事!所以,我便不用太过担心了,哈哈!”
想清楚了此节,老孙先前对我表面上维持的尊重不再,故态复萌,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领,抬手就是“啪、啪”两下,扇了我两巴掌,弄得我眼冒金星、双颊红肿之后,这才又愤然骂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先前倘若不是老程研究你许久,说不定还弄不了你。不过现在你既然落在了我的手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话儿说完,老孙便冲上前来,对我噼里啪啦暴打一顿,反正此番与利苍的交易,只要留我一条性命便可,他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如此一顿拳打脚踢,虽然并未用上劲气,但是我却也不敢运气来抵御,只要凭着魔气洗涤的强悍体质硬生生地来扛住,没两下,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
我不能让老孙瞧出破绽,却也可以将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多些,当下也是阻断身体的血液流转,脸色倏然变得无比苍白,却仍旧嘴硬着疯狂大声喊道:“痛快,再来!这里,朝着心窝子这里擂两拳,直捣黄龙懂不懂,你个软蛋?”
我叫得凄厉,那老孙这才喘了一口气,嘿然笑着收手了:“你想死,自然会有人来招待你,刚才这一顿打,是让你记住骗了我老孙,那是什么下场。小子,碰上我算是你倒霉,哈哈……”
得意地笑过之后,老孙朝着我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接着回身走了几步,将地上的饮血寒光剑用布给包裹着,放回了他随身的长箱子里,又翻了翻,将装着八卦异兽旗的乾坤袋给拿了出来。这袋子上面描绘着华丽的符文,不过却只是有着收敛神光的作用而已,我瞧见他漫不经心地翻动着那些旗子,生怕藏身其中的王木匠被他给发现了,立即嘲讽道:“你别看了,这些东西,给你你都用不了——便如临仙遣策一样!”
“临仙遣策”是一个敏感词汇,乍然听到这话儿,老孙果然没有心思研究这几面破旗子,而是抬起头来,对着我寒声说道:“小子,你终于说了真话。那玩意,真的在你手上,对不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不是已经联络利苍老魔了么,既然已经将我给送回了那老鬼手上,那么物归原主,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听到我这般撩拨,老孙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但绝对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被我这么真真假假的一说,顿时就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打我,怕弄死了没办法交代;而若是不理,那临仙遣策可是他这些年来一直的追求,为了那玩意他吃尽了人间苦头,倘若与之错身而过,只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如此一想,他顿时就不知所措、患得患失了,不过就在这时,却听到那门外传来了黑寡妇的声音:“老孙,人快过来了,程教授让我先赶回来,我们准备一下,免得一会儿动手吃亏了。”
听到黑寡妇的声音,老孙顿时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跑了出去,而这时我也一阵激动,眼看着利苍老魔就要来了,我此时不动,岂不是再也没有逃脱之期了?在老孙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黑寡妇探进头来看了我一眼,问他好老实吧?老孙倒也没有再谈及什么临仙遣策的事情,而是满肚子愤恨地骂道:“这小杂种,死到临头才知道怕,胡言乱语说了一通,蛊惑人心……”
接着他将刚才与我的对话跟黑寡妇说起,那女人听到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提醒老孙将我的眼睛给蒙上,一会儿倘若利苍老魔来了,恐怕就顾不上这家伙了。
老孙依言而为,返身过来,我的双眼被蒙住,当即便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接着老孙匆匆走了出去,我闻着满谷仓的粮食香气,心中低声唤起了“王木匠”的名字,一开始毫无回应,过了差不对三五分钟之后,我才感觉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一股阴寒的气息从我的肌肤上面滑了过去,原来将我全身给捆得紧紧的绳子也松开了一些来。
这样的变化无疑是让人欣喜的,要晓得黑寡妇给我捆上绳子的时候,花费的时候足以让人发疯,在修行界中来说,捆人是一种手艺活,有的结绳之法,非常人所能够理解。
谷仓之内,王木匠在争分夺秒地给我解开绳索,而谷仓之外,黑寡妇和老孙两人则忙活开了来,那法螺道场素来都以阵法闻名,他们的道场我曾经领教过,通过方位的变化和炁场的影响,使得人完全就在真实与虚幻之中迷失,最终被描符折纸这种玩意给击杀。面对着这样一帮子人,再用法阵来作限制,无疑是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感觉,不过他们似乎在另辟蹊径,通过虫蛊巫咒的方法,来做准备,倒也充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心急如焚,唯恐外面两人陡然响起我来,但凡进来看我一眼,我和王木匠都得跪在这里。
这种煎熬着实让人难过,但在与时间的赛跑当中,最终胜出的却是王木匠。
在双手被松开的那一霎那,我立刻将蒙在眼睛上面的黑布条给取了下来,黑暗中,重获自由的我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得颤抖,没有经历过疼痛与屈辱的人,是不懂得自由的可贵,说句丢脸的话,在那一刻,我只感觉自己的脸庞痒痒的,却是已经泪流满面了。紧紧握着双拳,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胸中蓬勃流过,倘若不是我刻意地控制自己,我甚至直接就发出了一声长啸来。
自由,这便是自由!
即便是面对着不可战胜的对手,我依然有选择死的权利,这便是自由的味道。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失神之后,我抑制住了自己激荡不休的心情,也让自己保持在了刚才的那一种状态中,不然外面的两个人感知得到我的变化。尽管此刻的我束缚全解,然而经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我的身体里面充满了暗伤,这些疼痛和伤患此刻或许并无大碍,但倘若真的生死搏击之时,却能够成为致命的一点;除此之外,我体内残留的化功散依旧还存在,它并没有随着王木匠的消解而完全清除,有的残留,必须通过某种方式将其排除。
那种方式就是——呃,谷仓里面怎么没有手纸,真有点不习惯啊……
在迅速解决了体内残留的化功散之后,我再次运行了一下周天,感觉通畅无阻,那气行丹田之时,不再是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阻碍,不过此刻的我却还不敢大肆周章地行气,毕竟门外还有老孙和黑寡妇这两个厉害的家伙,倘若被他们给感知到了,那身在暗处、出其不意的我便丧失了许多的优势。
重获自由的我只想着两件事情,第一件,一剑将老孙的头颅割下来,第二件,一件刺穿黑寡妇的咽喉。
我心中无数次地模拟,使用的剑招和陡然而出的那一下,都计划了好几遍。
这两人并不是寻常角色,倘若正面冲突,且不谈饱经折磨、暗伤累累的我是否能够战胜他们两人,即便是能够战而胜之,也必然会费许多周章,当下也是踮着脚走到了箱子跟前来,轻轻打开,将里面属于我的东西,包括魔剑、令旗、零碎法器和相关证件全数装好,别的不说,单讲那饮血寒光剑,当我的手掌抚摸到那剑柄之时,上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战栗,似乎是兴奋和喜悦,那种难以言妙的快感与我共鸣,久久未曾平息。
我收拾完毕,瞧见除了我的东西,巷子里面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黑沉木的雕像、令牌,养蛐蛐一般的罐子,以及一个装书的木盒,我想起了老孙和程杨这两个老小子从他们师父那儿拿到的那玩意,顿时忍不住出手去翻,王木匠低声制止了我:“这上面有机关,别碰,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我的手伸在了半空中,僵直着,赶紧收了回来,王木匠有赶紧催我道:“快走吧,外面两个人你都难应付,而且他们似乎还叫了法螺道场的人来!”
面对着王木匠的催促,我却摸着脸上快干的痰液,低声说道:“先不急,有的债,不能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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