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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云州,离着云浮城便不远了,这几日天气炎热,婵衣身子不太舒坦,赶路便赶的慢了一些,身边服侍的下人也都跟着一同忙前忙后的照顾,服侍,生怕她再加重了病情。
侧身靠在车窗口,婵衣捧着一杯热茶慢慢的喝着,窗子外头的太阳照得人眼花,车窗上垂下的纱帘被风吹起,扬的高高的,轻拂过面庞,略微有些瘙痒,她忍不住摆了下头,拿手挠了挠泛起痒意的脸,侧过头跟萧清说话。
“大约再走一两日便能到云浮城了吧?这几日的行程拖的太慢了,还是快些……”
婵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清毫不留情的打断:“晚照,你就消停会儿吧,别想一出是一出的,若不是先前说要尽快赶路,你也不至于受了热伤风,你这是忘了前两天你病的几乎都坐不住的样子了?”
萧清说的是实话,婵衣脸上一热,她并不是不听劝告的人,她只是这么多天了,在路上走了这么久,有些不耐烦了。
“清姐姐莫要恼了我,”婵衣细声细气的伸手过去拉了拉萧清的手,“我也是想快些回去,我都已经有两年多没见到祖母,没在云浮城了。”
萧清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你还总说我急性子,你自个儿又好到哪儿去了?”
说起云浮城,婵衣就想到了未出阁之前她院子里外头养着的那颗梅子树,忍不住托着腮,往窗外望了望,“这几年也不知母亲有没有与往常那般酿了梅子酒,从前我想自己个儿酿梅子酒的时候,母亲总会吩咐人去梅林采了梅子来。”
萧清一听酒这个字儿,眼睛都亮了起来。
“梅子酒!我记得去岁大嫂酿了一些,想一想,今年这个时候正好开封,行了,你也甭这么惦记着,等回去了我便让人抱一坛子送你府上,让你吃个够!”
萧清话说的豪迈,婵衣听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霏姐姐跟清姐姐两个妯娌定然是相处的极好的,否则也不会用这样亲昵的口吻说话。
再抬眼看过去,还没说话,就听见萧清眼神一厉:“有人来了!还是不少人!”
婵衣一怔,这都已经进了云州了,怎么还会有刺客?心不由的一紧,忙掀了窗帘看出去,可茫茫远的地方,只能看见一群策马而来的人,哪里能分辨得了是不是来刺杀她的。
“这……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吧?”婵衣有些迟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些人明显跟以前遇见的不一样,至少从穿着打扮上就有很大的不同。
萧清也觉得有些奇怪,这马蹄声听起来十分的坚韧有力,一听就知道是好马,有哪个刺客能骑得起这样的好马?
她再细细的定睛凝视一番,忽的笑了起来。
“不必担心,不是刺客,晚照,看来是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萧清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在里头,听的婵衣不由得怔愣了一下,耐不住寂寞?能让清姐姐这么说的人,必然是不被她所喜欢的,她忽然福至心灵,立即便听出来人是谁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连车夫禀告的声音里头都带了喜悦之色:“王妃,是王爷来了,来接您了!”
婵衣心中道一声“果然如此”,再去看萧清,发现萧清一脸的挤眉弄眼,像是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你说说,你说说,他一个堂堂王爷,竟然丢下工部衙门里头那么多的事儿,就专程跑了这么远来接你回城,这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话是这么说的,但萧清脸上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直将婵衣都弄的害臊起来。
外头的人也逼近了,还没等婵衣让车夫去问一声,车子便一沉,像是有人跳了上来似得,将婵衣都吓了一跳,这马车的速度可不慢!
“晚晚!”帘子撩开,露出后头那张喜悦万分的脸来,才看见婵衣,整个人便钻进来,一把搂住她的身子,开心的模样,像是要飞起来,“晚晚,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好久了!”
离愁别绪还来不及倾诉,婵衣就有些嫌弃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轻着些,清姐姐还在这儿呢,你就不能稍微稳重些?”
后头的那句话,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就当我不在得了!”萧清笑嘻嘻的看了看婵衣,又看了看楚少渊,看婵衣的时候,还是满脸的笑意,看楚少渊时,就有些嫌弃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扔下了那么一衙门的人,出城接人也就罢了,还走了这么远,改明儿就得有人上折子弹劾你,老这么被弹劾,你当真受得住?”
本来楚少渊是不愿搭理萧清的,但一想到萧清这一路的护送,便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含糊的应了一声:“弹劾的多了也就无所谓了,我倒是想问问,怎么你跟着晚晚,这一路还能走的这样慢?”
嫌弃的不能再嫌弃的意思,让萧清忍不住“嘿”了一声,不悦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你不知道晚照身子不好么?一路上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的才到了这儿?她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娘子,能撑到这会儿才只有些伤风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你还要她拼了命的往云浮城赶?有你这么当夫婿的?”
楚少渊忍不住眉头打结,盯着萧清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这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是在说萧清这么个人没有能耐吧,任谁都不会听成是他觉得晚晚走的慢吧?怎么这女子偏生能听出来这般意思来?他都有些同情夏明彻了,怎么娶了这么个不通情理的女子回来,他都替夏明彻的婚后悲惨生活捏一把汗了。
不过楚少渊没有理会萧清的话,只听了她后头的那句话之后,皱眉凝视着婵衣。
“病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婵衣的额头,察觉到似乎与平时不同,略有些发热,眸子里头的关切更深,“既然病了就好好的养着,这样急匆匆的赶路,是不想病好了?”
分明是关心的话,楚少渊不知怎么的,就说的有些责怪的意思在里头了,刚想再补救一下,婵衣却笑了。
“不用担心,已经大好了,前几日病重的时候,一直歇着的,所以才会晚了这么些天才到了这里,不然早该回来了,你在云浮城可还好么?”
“我有什么不好的?不好的都是他们,你还不知道我么?”楚少渊不想让婵衣担心,尤其是她还病着,自从他们成婚之后,除了一些没办法避免的时候,他不与她在一起之外,他们几乎日日都在一起,知道她好也就罢了,知道她病了,自己却不在身边的时候,楚少渊就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提了起来,怎么都不是滋味。
“怎么来的这么突然?刚刚清姐姐说的那些,是真的么?有许多人弹劾?为了什么?三舅已经是首辅了,难道还压不下去么?”婵衣的担心一点儿都不少,只觉得如今看见楚少渊之后,那股子担心更浓了。
楚少渊伸手抱了抱婵衣,安抚的笑着:“你别听她瞎胡说,朝中有三舅,还有什么是摆不平的?你还不知道吧,我来的时候,正赶上朱璧成亲,你都不知道,二哥被朱璧拉壮丁了,真是没想到,朱璧那么个愣头青,在工部竟然还结交了不少人,只不过与他一般年纪的不多,想凑齐五个迎亲老爷,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这不是,原本二哥应当是在外祖母家做霜云表姐的家里人的,可二哥却成了迎亲老爷,我刚出府的时候,正赶上二哥被外祖家一干族里小辈围着刁难,看见还想拽我进去,还好我跑的快,不然岂不是要被他们为难?”
婵衣顺着他的话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扑哧一笑:“二哥在外祖父家向来人缘极好,怎么做了迎亲老爷,反倒有人不买账了,那后来如何了?”
“后来?我都走了,哪儿还知道什么后来?不过二哥的本事,应当是别人刁难不住的,何况,即便刁难住了,前头还有状元、榜眼两个更高的,要刁难也是一起刁难,也不打紧。”
萧清在一旁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本就有些不太高兴,她自个儿孤家寡人在这儿,不自在极了,又听见自个儿夫君被拉了壮丁,心中思念之情尤为强,她忍不住道:“既然晚照身边儿有你照应,那我便先走一步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办呢!”
楚少渊才不理会她要不要走,反倒是婵衣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清姐姐,你不跟我们一同回去么?”
萧清看了眼楚少渊,他这会儿正搂着婵衣,脸上写满了“算你识相知道赶紧走”的意思,不由得一脸嫌恶,“不了,你二哥估计这会儿正收拾着去湖广呢,我早些回去,也好早些照应他。”
话说完,萧清便从车里钻出去,楚少渊骑的马就随着车一同跑着,她也没有让车夫停车,反而是一跃而起跳到了马背上,从一旁的侍卫手里夺过缰绳,轻夹马背,像一阵烟似得跑了很远。
后头的侍卫忍不住喊了一声:“诶!那是王爷的马!”
可她哪儿还顾得了是不是楚少渊的马,她这会儿是一点儿功夫也不想浪费了,只想快些回到云浮城里。
楚少渊在车里忍不住瞪着眼,“我刚跟父王要的马,她倒是毫不客气!”
“清姐姐跟着一路保护我,一匹马而已,她骑一骑又碍什么事?”婵衣知道但凡男子,都十分珍视自己的马匹,忍不住劝了一句,然后岔开话题,“倒是你,这么些天怎么样?是不是很辛苦?”
那怎么能一样!他骑的马可是大宛马,他念了好久才得了那么一匹的,不过这些话,楚少渊到底是没好意思在婵衣面前说,不然又要被婵衣说成小气,听着她的疑问,一边儿将心思藏起来,一边儿摇头。
“最辛苦的还是你不在身边,我都不敢往小山居那边儿走,诶!倒是碧湖这边儿十分凉快,还跟先前一样,梧桐树长了很高,就是身边下人没几个会修剪的,叶子都快要长进窗户里头了。”
“你也过于惫懒了些,又不要你亲自去修剪,就是请几个人来,你说说你再这么懒下去,还怎么得了?”婵衣忍不住瞪他,先前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是对于一切能精简就精简的人,除了在她的事情上还会有几分包容跟耐心之外,对其他事情根本就没有半点耐性。
楚少渊垂下头吻了吻婵衣的面颊:“晚晚,这些天不见,你似乎瘦了不少,你瞧瞧我是不是也瘦了?家里的厨子做的菜都没滋没味的,我想吃你做的香酥鸡了。”
婵衣无奈的点了点他的脸,“等会儿到了歇脚的地方我做给你吃,你呀!”
“别,我可舍不得,你还病着呢,”楚少渊也就是说一说,转个话题而已,如今看见婵衣了,他心里的那块空荡荡的地方被填满,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有什么话也都不经脑子便都与她说,“有件好事儿要跟晚晚说呢,我都憋了一路了,我估计晚晚还不知道,老四被父王厌恶了,父王不是原本是让他跟着在云浮城闭门思过么?这会儿连闭门思过都见不得他了,要把他撵到江南去,这下子咱们耳朵跟前儿可清静了。”
婵衣愣住,前一世可没有这一出的!
“那皇上没有说,川贵那边,咱们还回不回去?”婵衣实在是怕极了她才回来,楚少渊就要被文帝发落回去的事儿。
楚少渊笑着摇头道:“这你放心好了,我都在工部当差当了有一个多月了,工部在我手上算是蒸蒸日上,跟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父王这会儿对我满意着呢,哪儿舍得让我回去!”
还有一些事情他没有说,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不过对上婵衣的担忧目光时,他又忍不住松动起来,侧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你且放心吧,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的,不会让我们再落到了那种境地。”
有些事情只不过是这会儿还没有捅出来,等到时机成熟了,一切事情都大白于天下,即便是父王有心要保住什么人,也得看天下苍生愿不愿意了,况且他可不认为父王会有这么大的容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