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他的心底一阵悲哀。其实细细算来，他和范朱朱的婚姻中夹杂的杂质太多了，关乎他的工作，他的前程 ，他一个农村出来的没有根基的年青人，哪有资格去抵挡诱惑？

　　要怪，就怪范朱朱不应该爱上他吧。

　　秦至真退回去，也缩进补子中，眼睛闭上。范朱朱伸手关掉床头灯，一片黑暗，秦至真的眼前，一片金光在跳，跳得他眼花缭乱。在光影中，他看到一个白得发光的身体，匀称，美丽，完美，几乎没有什么词能去形容它，所有的形容词在这样一个美好事物面前都苍白了。那是柳鱼，她又来了，她没有放过他。

　　对于回岛后的生活，秦至真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天天面对柳鱼，会让他如何痛苦。

　　回到岛上时，范朱朱没有送他，又是个飘雪的日子，秦至真一步一个脚印。

　　从船上下来时，他以一个崭新的角度 看到了一个新的阳岛研究所。阴沉沉的云直压到楼底，重得像要把它压塌。

　　都埋葬吧，如果必须这样，就埋葬。

　　秦至真大步走向研究所，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楼里熟悉的气味，更让他有回家的感觉，打开办公室，看到原封不动的摆设，他松口气，脱掉大衣，向沙发上一躺，全身舒坦。在范家，他就是一个过客，可是在这里，他可以做他自己。

　　他看到翘起的鞋底上，沾着的雪水在融化，有一滴落下来，掉到了地板上。他懒得动，也没有动。在范家这是被指责的行为。

　　门被敲了一下，他还没准备好，柳鱼就杀上门来了。

　　几天不见，柳鱼似乎更美了。秦至真从私心的角度分析，这是爱情的力量，是他给给予的美。

　　柳鱼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裙，小翻领把她略显圆润的下巴修得很是伶俐，把她本来就白的皮肤更衬出几分光彩。如果没有那天的事，也许秦至真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一句，漂亮啊。

　　可是现在的他是不敢的，这个柳鱼的手段了得，把他给置于前方，只能看，不敢动，只能等她去主动。

　　“秦所的假期很舒服吧？人都胖了。”柳鱼倒先打趣了，只是这角度，完全的是同事间的。

　　“是嘛，谢谢，我一直胖不起来，能胖几斤是好事。”秦至真拿过卷宗，熟悉地打开。他突然发现，柳鱼每次来送卷宗，似乎都在和他完成一个仪式，就像绕白绳儿。要是路小亭过来，她的卷宗口都会不绕绳，白色的小绳松松的垂着，这个也不会有人挑毛病，楼上楼下的事，就是机密，又不在一根绳上。

　　可是柳鱼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地绕上去，而秦至真，又一丝不苟地解开来，这一绕一解上，两个人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

　　“没有事的话，我就出去了。”柳鱼说完，转身要走，秦至真有些不舍，可又不知说些什么。

　　“我没在这几天，所里没什么事吧？”秦至真在柳鱼走到门口时，找问出来一句。

　　“没什么大事，如果说有事，那就是路小亭俩口子打了一架，打的很凶，现在都上岸看病去了。”柳鱼说着，嘴唇一牵，溜出一个笑，她原本跟路小亭诸般不睦。

　　“还有这事？很严重？”秦至真吓一跳，他还没跟另外的领导交接，回来时见了几个人，也没人提这事儿。

　　“到时您就知道了。”柳鱼面无表情地推门出去了。

　　秦至真迫不及待地开了一个会儿，在会上总算得知了详情。路小亭夫妻打架情节十分恶劣，因为斗殴现场在仓库，损失了许多器材，这件事，只怕不是简单的批评就能解决的，也许涉及到赔偿，而且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这样一来，就有些棘手了。秦至真是属于不喜欢往身上揽事的人，更何况这种得罪人的事。俩口子打架，是个人的事，打完就好了，可是涉及到罚款，那就得不偿失了，只怕到时是他们联手来闹领导，罚款的事，很难执行。

　　秦至真一回岛上就遇到头疼的事，处理起来头又大了几号，总算把事情给摆平了，才恍然发现，一个月过去了。他和柳鱼，似乎都把那天发生的事给弄丢了。也许柳鱼说的对，都是彼此的过客。

　　他又恢复了刚上岛来时的状态，每天早上起来跑步，然后去食堂吃早饭，白天工作一天，晚上或者看着嘶啦啦飘雪花的电视发呆，或者站在窗口望向外面黑黝黝的城市。

　　那边有他最近的人，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思念呢？

　　就这样，时间平静地流动着，直到他被走廊里的尖叫声惊醒。

　　这时已经是半夜了，跑来敲他的门的是值班保安。

　　“什么事？”秦至真急忙开门问道。

　　“快，下来，要出人命了，快！”老张推着他就往楼下去，连锁门的时间都不给他。

　　他们匆匆跑到一楼，一楼是职工宿舍，很多家的门都开了，穿着睡衣或是线衣线裤的男女探头探脑，把目光都锁定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上，那个房门紧闭，里面传出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嚎，夹着一些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是柳鱼的家。秦至真本来脚下生风，现在突然慢下来，他猜到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也许是东窗事发？那他去不是送死？

　　“快走啊！打半天了！”老张催促道。

　　“你敲门。”秦至真的嘴有点哆嗦。

　　“你们这些文人真是没用。”老张嘟囔着，上去重重砸了几下门吼道：“快开门！秦所来了！有话好好说，让领导给评理，不能打人！”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孩子的哭声了。

　　过了很久，在秦至真看，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门里终于传来脚步声，很重，是林多俊。秦至真下意识地退到了老张的身后。

　　“领导很闲，来我们家看热闹。”林多俊嘴里喷着酒气，可看样子，并没有冲秦至真发泄，只是群攻罢了。秦至真暗自松口气，上次一起喝的一顿酒还是有作用的，跟这样的人交往，没有比酒更实在的了。他登时有了主意。

　　“林多俊啊，有啥不顺心的事，好好说就行了，走，走。”他大着胆子过来拉林多俊。

　　“干啥？”林多俊警觉的向后退了半步。

　　“跟我出来，走，喝一杯去！”秦至真的话，把林多俊和老张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不敢相信平日里说话文绉绉的秦所能说出这种话来。林多俊将信将疑，跟着秦至真往外走。

　　秦至真给老张使了一个眼色，老张会意，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同事，打发进去看现场。

　　秦至真把林多俊扯到了餐厅的角门，林多俊这回明白了，掏出钥匙，打开门让秦至真先进去，里面黑乎乎的。秦至真只能向前一步，傻站着，一动不敢动，林多俊在黑暗中熟练地摸到了灯绳，昏黄的灯亮了，这是后厨通向餐厅的过道，有个小桌子，旁边两个小凳，林多俊向凳子一指，秦至真乖乖坐下，这是到了林多俊的地盘，他只能听话。他突然明白，把自己置于什么样的险境了，为了柳鱼，他的牺牲也是够了。最好不要出什么事，要不明天报上就会出新闻，某研究所所长被厨师砍伤云云，让他成全市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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