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已经很旧了，上面贴着对联和福字，旁边有些斑驳的污迹，应该是旧的对联和福字没有撕干净，可见主人对这些是马马虎虎，聊以应景罢了。

　　青格格举起手，刚要敲门，忽听里面有开锁的声音，她吃了一惊，马上后退一步，门已经打开了，一个黑瘦的老太婆出现在她的面前。第一眼看到她时，老太婆也吓了一跳，她向后快速弹开，那敏捷与年龄不相称。

　　“小诺？你回来了？”老太婆用力睁大无神的眼睛，看向青格格的脸，叫出她母亲的名字。青格格这才知道，原来她跟母亲很像。

　　“你是，外婆吧？我叫青格格。”青格格哽咽着自报家门。

　　“你！是你！快滚！你们青家没一个好东西，都离我远远的，别逼我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的事！”黄小仙突然发起飙来，上手重重一推。青格格若不是手疾眼快，直接能从楼梯折下去，饶是她手快拉住了扶手，还是很狼狈，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水果滚了出来，满地都是。有人上楼来，见状小心翼翼的让开，却没人敢停留。

　　黄小仙已经把门关严了，青格格只好先把水果都捡回来，她突然没有了勇气，这个门不开就罢了，不用再来了。她失魂落魄的往下走，不想身后的门一响，黄小仙嘶哑的声音传过来：“你进来！”

　　青格格回头时，黄小仙已经不在门口了，门还开着，她几乎疑心是不是听错了，可是又不想放过机会，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情形不出她的意料，破旧不堪，还有一股子馊味。家俱全是旧样式，沙发坐上去就腾起一层灰尘。这屋子像主人一样苟延残喘。

　　“没有饭，你要睡就睡在沙发上，天亮就走。”黄小仙吩咐一句，就进了里屋。青格格这才懂，她叫自己回来，并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怕天晚了她出去不安全。她千辛万苦赶过来，受到这样的待遇，总觉得有些委屈。且不说她才二十岁，就是再大上几岁，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呢？她不服气。

　　青格格在车上就没吃什么，现在已经饿了，可是黄小仙说没饭就是没饭，更何况这屋子脏到如此，真有饭怕她也不敢吃。她饿得难受，只好坐起身摸过袋子，掏出水果来吃。苹果很脆，她咬下去，咔嚓一声，在夜里听着有些突兀。

　　黄小仙那边没有动静，青格格受到点鼓励，把一个苹果啃了进去。胃酸酸的不舒服，可总比饿着强，她的困意袭来，也顾不上沙发什么样，歪了上去。朦胧中她感觉到黄小仙走过去，把灯关上。屋子里一片漆黑。青格格还没见过这么黑的夜，窗帘把外面所有的光都吸去了，黑暗中只有呼吸声，她有些恐惧，伸出胳膊把自己抱紧。

　　就在这时，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向她移动。她警觉的竖起耳朵，想坐起来，又怕惊动了对方。她猜测来人应该是黄小仙，并没有别人在，可是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躺的过于僵硬，身体已经麻了，就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可是手随意一搭，似乎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那东西不是沙发垫，也不是人的头发，而是像一种动物的毛发类的，细绒绒的，还带着体温。

　　青格格尖叫一声坐起身来。灯亮了，黄小仙探头看过来。

　　“有，有，有什么东西！”青格格向前指着，她的前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啪。黄小仙无情的把灯关掉，把青格格再次扔到黑暗中。那种感觉又来了，是一个有温度的东西在接近她，一点点欺过来。青格格惊恐的把身体贴向沙发，她本无处可躲。

　　对面喷出的热气已经呼到了她的脸上，青格格紧绷的神经再也受不了了，她拼命挥动着手臂向前乱舞着，她明明碰到了什么东西，可是不敢停下来。黄小仙再次把灯打开，青格格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举在半空中，在黄小仙看来，她在跟空气搏斗。

　　“你到底睡不睡？”黄小仙气恼的说。

　　“不要关灯，求你了，不要关灯！”青格格顾不上黄小仙是不是高兴，跑进里屋，向黄小仙的床上一躺，往她的身上一靠，一动也不动了。

　　黄小仙厌恶的推了她一下，可是小床就这么大，能推到哪去。她看着青格格蜷成一团小心睡在床边的样，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苏婶当年也是这样睡的。就是这一念之间，心就软了。往事如潮水般涌上来，她知道，这一夜又是无眠。

　　青格格不知折腾到几点才睡着。黄小仙虽然不喜，可又怕她摔下去，少不得让出些地方给她。青格格睡得不安稳，一会哼几声，一会似乎跟谁在吵架，胳膊腿乱扑腾。好容易快到天亮了，黄小仙忙爬起来，现在可以放心的把她赶走了。

　　“起床了，你可以走了！”黄小仙冷冷的说。

　　青格格一动没动，黄小仙见状气上来，重重在她的身上推了一把，可是这滚烫的是怎么回事？青格格在发烧，而且是高烧！

　　黄小仙重重叹口气，这讨债鬼，就是不肯放过她。她给青格格调了些药，用水灌下去，不想转身的工夫就吐了一半。眼看着青格格满脸通红，身上滚烫，站在床边都觉得她烤人，黄小仙才有些慌。弄去医院吧，她还真丢不起这人。要是传出去她这个有名的神婆把自己外孙女送医院去了，那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可是在家里又怕真出事。

　　她犹豫半天，也没敢去找青家的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又是放血又是刮痧，折腾了整一天，青格格已经快烧熟了。黄小仙坐在床前，看着这个恨入骨髓的人，又不想让她就这样死了。她只好拿出绝招，把青格格的衣服扒下来，拿了一盆温水过来，把手洗好，开始给她松骨。

　　这套活儿好久没做了，她体力本来就不够好，做下来身上跟水洗的一般，两个胳膊哆嗦得手盆都端不了。她跌坐在椅了子上，见青格格身上慢慢浮出一层水汽，知道是汗发出来了，吓得忙拉薄被过来给她盖好。青格格的呼吸慢慢均匀起来，人也沉沉睡去了。

　　黄小仙不敢大意，坐在椅子上继续守着。

　　青格格对发生的事，并不知晓，她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睁开眼睛时，看到黄小仙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脸色灰黄，自己身上寸缕不着，不由得惊讶。

　　她刚想叫醒黄小仙问一下，那边黄小仙一动已经睁开眼睛了。

　　“你没事了？”黄小仙冷冷的问。

　　“我怎么了？”青格格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伸手把扔到一边的衣服拿过来，胡乱的向身上穿。

　　“没事你就走吧。”黄小仙看也不看她，起身让开。

　　“妈，让她吃过再走吧，昨夜发了烧，又是空心肚，就这么赶出去，多可怜啊。”青格格这才发现，外间屋有个白衣女人，看不真切，走来走去的，只看到身影绢秀，长发披肩。

　　“随你吧，你想留就留，跟我什么关系？”黄小仙悠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来，格格，过来喝粥，我煮了一夜的。就知道你现在能醒。”白衣女人向青格格抬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窗帘掀开，阳光全无保留的照 进来，给白衣女人镀了一个金色的光晕，只是看不清面孔。

　　青格格已经穿好衣服了，听话的挪到床边，她穿上鞋，走到外间屋。桌子上摆着一碗粥还有四碟小咸菜，粥很稠，看着就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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