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危打开冰箱前,已经预见了结果,他弹尽粮绝了,连一袋咸菜都没有,如果不想饿死在出租屋,只能出去采购。
在屋子里困了一周,他更加恐惧外出,尤其是怕那个阴魂不散的苏唯一。虽然有一天的时间她没有再来按门铃,可鬼知道她走没走。
在防盗门前,林立危屏息停了半天,通过猫眼小心翼翼向外观察。走廊的声控灯早就坏了,从破旧的窗子外射进来的是路灯的光,依稀能看到走廊的大致情形,空无一人。他深吸口气,把门上的拉链解下来,扭动门把手,用力一推,门开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不失时机地挤进来,半个身子夹在门缝里,他可以用力拉门夹住她,也可以发力推她出去,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受伤,所以他无奈地松开手。
“你熬不住了?”苏唯一昂着头,小小的身体略向后仰,目光炯炯,逼仄过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警察找来时,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林立危只能松开手,无奈地返回屋中,苏唯一正好跟进来。
“你把小年交出来就可以。我没有别的要求,甚至可以替你保密。”苏唯一看着林立危眼神软下来。
“我不知道小年在哪,你不要无理取闹了。”苏唯一的出现更加剧了林立危走出去的决心,现在已经把苏唯一招进来,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他还要再一次面对她,这是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没有什么比相爱过的人相杀更残忍的了。
“你别走,今天你要说清楚,你把小年藏在哪了!”苏唯一看出他的念头,追过来拉住他。
“你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求你放过我吧。”林立危用力甩开苏唯一的胳膊。
“好,就算你不知道小年在哪,那么丁当呢,你总认识丁当吧?”苏唯一咄咄逼人地迫近一步。
“丁当。”林立危茫然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他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来,不知要怎么回答好。
“对,就是丁当!想起来了?现在告诉我,小年在哪!”苏唯一不依不饶地向前跨进一步。
“我真的不记得了。”林立危的态度突然软下来,整个人似乎刚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本来很强硬的人,疲惫得站不住,他把身体向后靠去,没有找到支撑,只能伸手去够茶几,可是眼前的家具和苏唯一都摇晃起来,像地震,又像世界在坍塌。
“你怎么了?别装出这副可怜样……逃避是没用的!”这是林立危听到苏唯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个月前,林立危还在精神病院中,他接受治疗已经一年多了,最近情况好转的很快。
他刚接到出院通知,罗嫂就打来电话,她说会来接他,一起回她的老家。
不用说,这是陈大夫的安排,他作为林立危的主治医,最关心的就是他出院后的去向。
林立危听已故女友唐心妍讲过罗嫂老家的情况,在一个著名的景区附近,借着这个便利,旅游项目开发时,她们这些坐地户都凭着土地得到了很多好外。罗嫂不止靠卖了老家的地,拿到几近八位数的一笔款子,还得到了一个门面,她不缺钱,可是缺人陪伴,所以开了一间蛋糕店,打发漫长孤寂的时光。
唐心妍是独生女儿,她离世后,形单影只的罗嫂大笔家产悬着,无人继承,现在她来接林立危,意思已经很明显。可是林立危的想法却与她不一样,他不想跟过去有一丝的联系,他要做的就是忘掉,忘掉一切美好和不美好的记忆,归零。
罗嫂的车驶进精神病院的大门时,陈大夫在与病患聊天,见到她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提前一小时离开了。”
林立危身上的钱并不多,他去的城市是随机选择的。唐心妍喜欢旅游,在她与林立危交往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把所有的旅游故事都讲给他听,以至于林立危想找到一个没有唐心妍影子的城市时,很难,很难。
选择这个W市,一是唐心妍没有来过,二就是这个城市还是有一定的历史和底蕴。林立危觉得他的生命太过单薄了,需要加固,多学一些总归没错。
下火车后,他只吃了一碗面,就发现这个决定可能是错的。结账时他惦了一下钱袋,W市居大不易。
好在有如神助,他擦好嘴刚要起身时,一个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手中塞了一张广告,就在店主的斥骂声中飞逃而去。
广告散发着廉价油墨的刺鼻气息,出于礼貌,林立危没有把它留在店里,一直尴尬地夹在手中。在街拐角的垃圾桶前,他把广告略一折叠,塞向桶中。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只有火柴盒大小的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房子的租金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价格相对刚才那碗面价,差不多是惊喜。二室一厨一厅,带全套家具,有卫生间和浴室,带空调。林立危看了看房子的面积和不相称的租金,带着疑惑拔通了电话。
房主姓宁,是个矮小黑瘦的汉子,五十岁左右,满眼是骨子里渗出来的油滑,多余的油分别跑到头发上和脸上,手上也是粘嗒嗒的,以至于他伸出手时,林立危选择视而不见,没敢握下去。
“小姓宁,宁必远。”宁必远的手尴尬的落下来,他对林立危的怠慢并没有任何不满,带着林立危走进了小区。
小区有个象征性的大门,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德顺小区。刚过来那条街就叫德顺街,可见这小区也是顺便起的名。
看一眼小区,林立危对房子已经有了大概认识。这是个勉强算是小区的楼群,房子盖得七拧八歪,见缝插针,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道路修的就没想让人走出去,困住他们才是修路者的宗旨。瞧房子的年代多半是建在八十年代,林立危极力克制转身逃走的想法,走进楼道。楼里散发着经年不散的阴郁,林立危的脑中恍惚,似乎唤醒记忆中的一些浮尘。
房间显然是新粉刷的,地板有些旧了,漆色斑驳,厨房还散发着强烈的威猛先生的味道,看来为了迎接新房客,宁必远还是做了些功课的。
“还可以。”林立危看到了床上整齐的新被褥后,总算活动了口风,宁必远的脸上笑出一朵油汪汪的花儿。
“这个价格可以的了,不信你去打听一下,再租不下来这么大房子了。先生是做什么生意?”宁必远想套一下林立危的底细。林立危看起来有些怪,衣着干净得体,不像平常的民工,说是白领吧,这里离写字楼区有些远。如果说做生意的人,租这种廉价房一定有原因,宁必远这个市井老油条都没看出门道,这让他很不舒服。
“我有点好奇,这个房租为什么如此便宜?”察看了干净的卫生间和养着两盆尚未枯死的花的阳台后,林立危觉得他有必要问一下了。
“价格,是很便宜,可是先生也懂的,亲嘴楼就是样,想要高也不成是不是。”宁必远的脸上做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
“亲嘴楼?什么意思?”林立危说着正好推开小房间的门,眼前一黑,从窗子的方向飘来一股怪味,接着就看到了对面楼近在咫尺的窗子。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亲嘴楼就是指两座楼离得很近的意思,夸张点讲,两幢楼中的人探出半边身体,都能亲到嘴,所以得名。
他快步走到窗前,从窗子向外看去,两个楼之间窄得紧容一人侧身前行,过道的下面夹着一股阴风和散不掉的腐臭气味,直冲上来。
“先生就一个人,住在阳面的房间就好了,这个不用理会的,价格也算到家了,再难找到呢。不是我吓您,还有人打电话要看房,我就想等先生看完了再去找他,如果先生不满意,我就去挂电话,先生不要后悔……”宁必远见林立危有些动摇,忙加上砝码。林立危已经被他拉回到现实,看在房租的份上,没什么好计较的,宁必远说的对,他只需要一个房间。
“合同。”林立危简捷地说,宁必远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笑着递上纸笔,皆大欢喜。
林立危虽然马上得到了钥匙,现在不放心的反倒是宁必远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在林立危的身后嘱咐起来。
“不要养小动物,不要分租出去,如果带女人回来,一定当心,这附近就有派出所,还有天眼系统无处不在……”宁必远越说越兴奋,拿着合同就像拿着尚方宝剑,随时就能砍林立危几刀,他们的身份地位刚刚置换了一下。林立危从一个可租可不租的目标客户,变成了桌上的鱼肉。而宁必远从一个陪笑的侍应,变成了手执刀斧的大厨。
这让林立危很不舒服,刚房子给他的好感觉已经快被宁必远消耗怠尽了,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会选择离开。好在宁必远的手机铃声把他们拯救了回来,宁必远走了。
林立危把房间反锁好,大步走进屋中,向床上一躺,新生活开始了。
林立危对生活并没有什么规划,他找个地方隐居,只是想把自己放空。这些年堆积在心底的东西太多了,压得他喘不上气来,现在是个机会,可以让他重新审视一下人生。
他与世界隔绝后才发现,原本他与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联系,想一下,这有些可悲。手机号是他新换的,在联系人的位置,只有一个陈字,那是陈大夫的号码。其它的人都被他人为的从生活清出去,即使没有这样,又会有谁找他呢?再说找到他并没有想像中的难,没有人来,说明也许不是他遗世,是这个世界早把他给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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