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面积大概有二十来平方,几乎占据了我家院子的五分之一,大量泥浆一个劲的往上哗哗地井喷着,差不多有七八米的高度,到了空中再纷纷砸落下来,犹如在下着一场泥雨般,淋得我和大嘴哥浑身都是泥点子。
突然,现场发出嘶嘶啾啾,哨子般的尖啸声。
那女鬼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咋回事?”大嘴哥早没了先前的得意之状,看起来有些惊慌了,撇个硕大的老鳖盖子嘴,哭腔都挤出来了。
“糟了,嘴叉子,你摊上大事儿了,还把我给连累了,谁知道这老黑尸到底是个啥东西,但人家至少存在一千年了,你不该惹的。”我不住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感到口干舌燥,两股战战不已。
地面又剧烈地颤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我和大嘴哥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赶紧各自找东西扶着。我扶上了一颗大桃树。它倒是扶上厨房的一堵墙。
轰然一阵哗啦。
厨房倒塌了,将大嘴哥压在了下面。
没过了多大一会儿,它就扒开废墟钻了出来,跑过来想要学我扶住桃树,但它的大手刚一沾上桃树,就触电般地抖了一下,赶紧避闪开了,气喘吁吁的,两眼惊恐地瞪着桃树,再不敢上前来。
要知道,这颗大桃树是我常灌以童子尿和黑毛动物血给培育长大的,若平时少了桃木剑啥的,就砍下来它的树枝做成,可以辟邪驱鬼。这大嘴哥属于脏东西,自然会受到桃树的攻击。
地面终于停止了颤动,泥浆也不再喷了,院子里的一切被泥点子覆盖了厚厚一层。
坍塌处已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是浑黄的浅水和淤泥,有一庞然大物慢慢地从里面钻了出来,浑身黑漆漆的,上下没有穿一件衣物,胯下耷拉着的器物犹如冬瓜般大小,随着它迈步走路晃晃荡荡的。
一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眼睛足超过碗口,照得前方一片朦胧光明。
看它的模样,赫然就是放大版的千年黑尸。个头足有五六米之高,肩膀宽阔如一堵厚墙,脑袋大如盛装粮食的石瓮,整体看起来像座小山一般魁梧。
让变身后的大嘴哥跟它一比,端的是让人脑子里冒出五个字:大巫见小巫。
它严峻着一张黢黑面孔,扭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锅底一般的面颊肌肉突突跳动了两下。
以为是要找自己的麻烦,把我给吓得抖出一个激灵,下面控制不住放闸了,一股暖流顺着裤裆往下流,又制造出噔噔的尴尬动静。典型的屁滚尿流之态。
可随后它就不再留意我了,而是一步踩下去导致地面出现震颤,大摇大摆的朝大嘴哥那边过去了。
大嘴哥一副错愕的表情,还在傻愣着。等千年黑尸快到了自个的跟前,它才突然扭转身,朝前跑去,连大门也不走了,直接将我家的墙给撞出一个大豁子,逃到大街上去了。
“站住!”千年黑尸吼喝道,犹如一道炸雷。但大嘴哥并没有站住,反而跑得更欢快了,身体越缩越小,恢复了平常状态时猛一拐,又将一户人家的屋墙给撞出一个洞,钻进不见了。
“熊色吧,还跑,马勒戈壁!”千年黑尸气得猛跺了一下脚,立时尘土激荡,脚下出现一个大凹坑,导致地面再次幅度地颤晃起来。我赶紧又伸手扶住了大桃树,这才没栽倒。
“咦,二桃,我老婆呢?”千年黑尸转过身,四周瞄了瞄,唬着脸问我道。
“哦......你说那个女鬼啊,我看到了,刚才让一个和尚给背跑了,往东出村了!”我信口胡诌道,面带急色,还用手朝东边指着,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期望它能信了我的话快追出去,不要再搁我家乱折腾了,厨房已经塌掉了,我不希望堂屋也被它给覆灭了。
这庞然玩意儿的破坏力,是我目前见过最强悍的。
“混账,气死我啦!”千年黑尸咆哮起来,忽然冲过去,扒住我家堂屋的屋檐,哗啦地,将屋顶给掀掉了,然后又踢出一脚,一堵墙又轰然倒塌,砸出一阵烟尘。
看着一片狼藉,我心如刀割,但只能硬憋着,不敢吱声。毕竟咱不是傻子,尚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什么物质再重要,始终抵不过保命最重要。
就在这时候,我家的铁大门又咣当响了一声。
一个浑身插满筷子的人走了进来,到一堆废墟前站定,抬头盯着千年黑尸在瞧。
“二桃,我走了,把你家给你造成这样子,真是抱歉!”千年黑尸突然变得谦恭起来,从嘴里抠一大块金光闪闪的东西掷在地上,“这是你的赔偿费,金子!”
“啥?金子?!”我像被猛踩到尾巴的野狗,一下子弹跳了起来,疾奔过去扑倒在地上,两条胳膊往前一圈,搂住了那块闪金光的东西。
瞅准一处棱角,不顾上面散发着臭气,张嘴凑过去,将牙紧别在上面使劲咬了咬,却噶咯一家伙,差点儿没把牙给崩掉,便不禁恼怒地问:“金子不是咬着都软吗,这块咋这么硬哩?”
“其实这是一块金属矿石,你得把金子提炼出来。”说毕,千年黑尸快步走近那个二十来平方的巨坑,纵身跳了进去,哗啦一声,溅起一大片水渍,迅速陷进浑黄的淤泥里消失不见了。
“他妈的,咋说走就走了,我见它块头够大,想求它帮我把这副干瘪的身躯给撕开呢!”被筷子插得像刺猬一样的老妪扯着嗓子叫唤起来,目光一扫,两只幽潭般的眸子看着我,“二桃,刚才那黑乎乎的大个子是啥东西,你还能把它给请过来不?”
自从得知这是一具人魔的母体之后,我就对它心怀恐惧,当下感到身体一阵阵寒冷,忍不住牙齿磕碰着,有些结巴地说:“那......那个......是我朋友,过几天......它还会来看我,到时候我通知你。”
“唉,这该如何是好,连大嘴怪都撕不动的我的身体,难道我非要再等十年么......”老妪慢慢转过身,摇头叹息地离去了。
连夜,我在厕所里挖个坑,把金属矿石藏起来,就去了刘申桥家里。他们家人本来已经睡下了,但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把灯开亮着,人缩在屋里,谁也不敢出去。
见我来了,刘申桥急着问我:“二桃,你家那边咋恁热闹,听响,好像是啥东西塌了,砸得地面一颤一颤的。”
其实我们两家隔离得挺远,他家在村东头,我家属于偏西。
“是我家的屋子被拆了,今晚没地方住,所以来你家住一晚上,给我腾一间房子出来!”我点根烟叼在嘴上,吐着烟雾说道。
“住倒是可以,你不是会捉鬼么,先把我家院子里的脏东西给清理了吧,吓得我们都不敢出门,解个手都得在屋里!”刘申桥苦着脸说道。
“有啥脏东西?”我夹住烟从嘴上挪开,问道。
扬首看了看窗外,脸上依旧带着悚然之色,他压低声音给我说了。
原来,于今晚中,刘申桥夫妇食过晚饭后,关门灭灯睡下了,却听到外面有人用力拍打门板,便起来查看,发现没有人,心里就开始发毛了,装着胆又回床上躺下来,支棱着耳朵在听。
过了一会儿,拍门声又啪啪地响了,刘申桥只得硬着头皮再起来,打开门子往外一看,还是没看到人,吓得尿了一裤子,关紧门子返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哆嗦。
接下来,门子还是有人不停地拍打,这老两口便不再起床了,抹起泪嘤嘤地哭着,不停地磕头,求爷爷告奶奶的。直到听见我的喊声,这才敢起来开门。
“二桃,你要不来,今晚俺俩都被吓死了,你快点儿给看看是咋回事吧!”刘申桥紧握住我的手哭腔哀求道,佝偻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着。
“捉鬼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那这个呢?”我抽出手,做出点钞的动作。
“俺家让你白住还不行吗?再管你吃,甭要钱了,二桃!”刘申桥又握住了我的手,使劲晃着。
“不行,一码归一码,没钱不办事儿,有钱鬼推磨!”我再次把手抽出来,继续做着点钞的动作,一脸坚定地望向别处。
“唉,说实话吧,别笑话我,现在家里暂时没钱啦,白天全给你完了,要是还有的话,会不给你么?等补偿款过来,再给你补上行不?”刘申桥说出了他的苦衷。
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我说那你先打个欠条吧,付现金只需一千五,欠条的话,得写个两千的。刘申桥答应了,取来笔和纸。
正在写着的时候,他媳妇搬来了一张凳子到梁檩下面,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站上凳子,把绳子往上一撩,绕过了梁檩,打个结套,探头就往里钻。
这老娘们竟然是要上吊。我一个虎跃蹿过去,一脚蹬歪了凳子。但晚了一步,她的脖子挂在了绳子上。刘申桥也过来了,拍着大腿乱蹦,嘴里嗷嗷地叫唤,让快点儿救他媳妇。
我将凳子扶正,踩在上面,去搬老娘们的身体。
可是,她的身体竟然异常的沉重,无论我怎么咬牙使劲,都搬不起来一公分来,只会将她的身体来回地扯动,使她的脖子被勒得更紧了,开始翻白眼珠子,舌头往外吐。
无奈之下,我只好从凳子上跳下来,把凳子垫在她的脚下。让刘申桥去拿东西过来,加塞到她的脚下让其踩。他慌慌张张地搬了老高一摞子书本子过来,往凳子上搁书。我抓住老娘们的脚踝,不让她胡乱蹬,把脚给她往书本上挪。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细节,随着脚下垫的书愈来愈多,这老娘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上升了起来,始终跟书本保持着一两公分的距离。
这不正常!
拭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抬头朝上一看,发现她用来上吊的那根麻绳的中间段竟自个凭空弯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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