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北方太行山脉一山间小路上。
前脚走着一个穿着粗布黑衣的老头儿,手里拿着长长的烟袋锅子正在填烟叶子。
老头儿身上斜跨着一个黄色的布包,那布包上还绣着八卦。
只是那布包许久未洗,黄的有些发黑。
在老头的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穿着时下正流行的小警服,踩着一双已经露出大拇指头的千层底布鞋。
孩童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摇头晃脑地在哼唱着怪异的小曲:“龙怕凶顽,穴怕枯寒,砂怕反背,水怕反跳,穴怕吹风,山怕干枯破碎,水怕牵牛直射……”
老头儿一袋烟下去,将烟袋锅子在鞋底磕打了几下,烟灰落地,他又踩上两脚,然后回头摸摸孩童的脑瓜子笑道:“孙儿,我问你,五害不亲,那五害指的啥。”
孩童想了一会儿说:“回答上来,一会儿是不是有冰棍儿吃?”
老头儿道:“嗯,大冰棍儿。”
孩童双眼冒光立刻答道:“童、断、石、独、过,对不,爷?”
老头开心道:“对,对,一会儿出了这山旮旯,到了镇上,爷就给你买冰棍儿吃。”
孩童点头。
老头儿又问:“孙儿啊,我再问你,你看咱们走的这山是不是五害之一,如果是,又是哪一种?”
孩童又想了一会儿道:“回答上来,一会儿是不是有鸡蛋糕吃?”
老头儿说:“是!”
孩童立刻道:“这里难看的石头可多咧,这地又硬,色(shai)又黑,是五害里面的石,也就是石山。”
老头儿想道:“孙儿,你可真聪明,爷跟你说,怪石突怒,为地之怨气所生,这地方的气运凶恶,是万万不能埋死人咧,否则……”
不等老头儿说完,孩童指着不远处的半山腰道了一句:“爷,你看那是个啥?”
老头儿往那边看了一眼,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赫然一座孤零零的老坟。
那坟边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杂草,没有墓碑,坟头前面摆着几块石头,大晌午的,让人看了不由心头一寒。
孩童继续问:“爷,不是不能埋死人吗,那儿咋有个坟儿。”
此时老头儿身上的八卦布袋就晃了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抖动。
老头儿立刻把烟袋锅子別在腰间,伸手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外方内圆的罗盘来,老头的罗盘与平常的罗盘不同,四角绑着四个铜铃,而那四个铜铃好像是哑铃,罗盘晃晃悠悠,可那铜铃就是不作响。
倒是罗盘上的指针不停的乱转,“噼里啪啦”的直响,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孙儿,你躲爷身后,把脖子上的玉坠子掏出来放在心口,一会儿不管看到啥,都不准乱叫。”老头对着孩童吩咐。
那孩童赶紧点头,然后衣服下面掏出一个小拇指粗细,寸余长玉坠子。
老头儿往孤坟那边走了几步,忽然一阵阴风迎面吹来,那罗盘四个角原本没声响的铃铛一下响了三个。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那铃声让人听着心里直发慌。
“咕咕,咕咕……”
铃声响起的时候,那孤坟里也传出了怪声,好像是一只青蛙在叫,可声音又比蛙叫尖锐了许多,叫的人耳膜疼。
“爷,这是咋了。”孩童开始有些害怕。
老头儿额头上的汗珠子“哗哗”地往下直掉,“孙儿,你赶紧顺着小路往前跑,跑的远远儿的,爷要干活儿了,一会儿爷干完活儿就去找你。”
孩童愣了一下,露出一脸相信地眼神道:“好咧,爷,那我到前头等你。”
孩童拔腿就往前跑,可跑了没两步,这地面陡然晃了一下,“轰隆隆”,孩童一下没站稳就摔了一脚。
摔倒的孩童往回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孤坟忽然裂开,一个浑身长着的红毛,面目狰狞的人形怪物从裂开的孤坟里爬了出来。
老头儿“哼”了一声道:“好厉害的尸猴子,大晌午的起尸,顶着日头儿从坟里爬出来,只是你要取我爷孙儿的性命,那就是踢到了铁板儿了。”
说罢,老头儿又对孩童又吩咐道:“孙儿,你赶紧跑,你在这,爷没法儿专心干活儿。”
孩童点头,起身往远处跑去。
一会儿的工夫,后面的情况就被蜿蜒的山体给挡住了,孩童什么也看不到了。
孩童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跑的够远了,就停下来等老头儿干完活来找自己。
这一等就从晌午等到了傍晚。
眼看老头儿还不来找自己,这天又黑了,孩童就害怕了起来,摸着山路往回走。
他心里开始担心,担心老头儿是不是被那个尸猴子给吃了。
老头儿给他说过,尸猴子是人死了下葬之后,地煞气挡住人的尸气,让尸气不散,然后尸体就活了过来,身上慢慢地长出毛来,因为死了的人已经不能再叫人,而其长的又像是猴子,所以就叫尸猴子。
而书里面叫僵尸。
尸猴子没长毛的叫幼尸,最开始长了白毛,然后是红毛,接着是黑毛。
没毛和白毛的尸猴子最容易收拾,红毛的就有点麻烦,一旦到了黑毛,据说除非神仙出手才能收拾了。
而黑毛之上是黄毛,也称金毛,那是传说中的尸猴子,老头儿说过要是出了金毛的尸猴子,神仙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孩童问过老头儿,问金毛的尸猴子是不是“孙悟空”,老头儿道:“孙悟空是灵猴,不是尸猴子,不是一回事儿。”
孩童想着这些时候,人已经回到了那孤坟旁边,老头儿倒在坟边,而那尸猴子已经不见了,坟边只留下了一堆黑色的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烧过了似的。
老头儿身上有好几处伤,其中胳膊和腿上的,像是被爪子抓的,而脖子上的却是被咬的。
老头儿还没死,只不过却不能动弹了,他看着孩童说:“孙儿,到镇上叫人,送我去医院。”
孩童点头,然后也顾不上害怕,连夜跑了几十里的山路,到了镇上,然后随便敲开了几户人家寻求帮助。
镇上的人们也很热心,听说有人在山里被怪兽给咬了,就拿着铲子、锄头、镰刀之类的跟着孩童进山去了。
老头儿被送到镇上,先是被送到了镇卫生院,然后又被送到医院,最后老头儿的命保住了,却是废了一条腿,还有一只胳膊。
脖子也是变得不灵活了。
后来老头儿带着孩童就在县城住下,把身上的钱一部分用来在县城里买了一间小店,帮人看看风水,算算卦,测下字什么的。
另外老头还拿出一部分钱,在自己出事儿的那个怪石山上修了一座实心塔,老头儿说是镇邪用的。
孩童后来问老头儿那天的情况,老头就说,他把红毛尸猴子给烧了。
孩童又问,既然烧了,为啥还要浪费钱去修塔,多买些冰棍儿和鸡蛋糕不好吗。
老头儿说,其实他也不确定那尸猴子是不是真的烧死了,因为他用贡油点着那尸猴子的时候,自己也晕了过去,而在晕之前,他明明看到尸猴子带着火光跑出了老远。
可等他醒来的时候,尸猴子所化的灰却在他附近,位置明显不对。
所以他要修个塔图个心安。
他在县城这边住下,也是为了随时掌握那怪石山的情况,生怕那尸猴子没死再出来害人。
在孩童十六岁的时候,老头儿撒手人寰,他便继承了老头儿的衣钵继续在这县城中靠风水、相术和卖一些小饰品为生。
……
2005年,七月的夏天,外面的雨“哗哗”下着,我一个人爬在桌子上回忆往事,桌子上还摆着爷爷留下的三件遗物,被我洗干净的黄布包、长烟袋锅子,还有那个挂着四个亚铃铛的罗盘。
“叮铃铃……”
爬在桌子上的我顿时一个机灵,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那亚铃铛响了,平时的时候,我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去晃,也从来没有将其晃响过,现在它怎么在桌子上自己响了起来。
而且还不是一个响,是四个全响。
红毛尸猴子出现的那回,也才响了三个,难不成这里有厉害的尸猴子。
我四下环顾,就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衣,撑着一把纸伞,身上还背了一个长长的木盒子。
在他踏进我这小店合上伞的瞬间,我桌子上的铜铃也就不作响了。
那男人不苟言笑,白白净净,他问我:“云河镇,旮旯勾的石塔是你爷爷丁云清设计,并出钱修的,你叫丁无悔,对吧?”
这人调查过我?
我望着他说,是,怎么了。
那个男人就道:“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事儿需要你帮忙。”
我看着桌子上已经不响的亚铃铛,心里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可我眼前站着的分别是一个人。
我问那个男人:“你叫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
那个男人说:“我叫白栎崖,木乐栎,山崖的崖,你不是帮人看风水吗,我给你钱,你帮我看。”
说着,他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扔在我面前。
这是来大生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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