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看的很清楚,由于现在失去了道气,完全凭借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周遭发生的事情,而凡人又不能轻易见鬼,更不能见煞,一旦撞见凝实般的煞气,可以说是触者即死。
钟自灼虽然懂术法,但能不能全身而退还都是两说。
他担心喊道:“喂,小蓉,你这是怎么了?”
小蓉?我有些微怔,想起前几日嚷嚷着要毁掉全世界,逼迫石头大师出来相见的旷古大妖竟然被人称作小蓉?
她摆摆手:“虽脱妖皮,但妖骨还在,只需要静养一些日子便能痊愈,不过你以后不要那么莽撞,神煞气不同其他,凡人沾着便死。”稚嫩的脸庞说出成熟的话,乌龙大师彻底傻了眼。
钟自灼双手抱拳:“感谢小蓉救命之恩,自灼真是惭愧,一会儿我会把事情写在本上,以后有什么想要我去做的,可以提醒我去翻一翻,在下绝对责无旁贷。”话音落下后,一本正经的他,还真就躲在一边拿本记录起来。
乌龙大师还在一旁大喊大叫的追问杨蓉到底是谁?
当然了,我们没人理他,钟自灼躲过神煞之后,他用力揭开逆鳞,里面是一副木制的心脏,最为神奇的是它居然还在跳动。
我又将手贴在上面,甚至清楚感觉到一呼一吸两种声音,“难道不成是老树成精?”
钟自灼做好了记录本,他眼神很专注的盯着大树,非常认真的说:“他被困在了里面,如果贸然取出,他会死。”
我试着将鬼王扳指缓缓的触碰在了“树心”,上次在杜家,四爷将他们几个困住,也是利用鬼王扳指才把人救出来的,这次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当刚一触碰,被雕刻的木雕龙居然缓缓的蠕动起来,这一幕看的乌龙大师愤怒的嚎叫,嘴里面不断说出威胁的话,当然,他越是这样,我越有信心。
扳指是沟通神鬼的一种媒介,更是可以为鬼魂提供安身之所的容器。
只见树心跳动的频率开始频繁,忽然感觉到了阵阵头昏。
眼前随之浮现出另外的一副场景,那是草木芬芳画面,巨大的香樟树矗立在村头,它被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许愿带,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站在树下祈祷彼此的爱情能有好的结果,也有一些人会挂远方的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太多的人将它当做精神寄托,认为神树能够保佑自己远方的爱人。直到村民们开始为它上香供奉的时候,香樟树诞生了神智,它开始默默守护着村子,每当有外鬼、邪煞相要入村,皆会它挡在村外不得进入。
后来,村里远归的儿郎回家前必须要拜见他,香樟树也会为那些游子洗涤掉身上不好的霉运。
直到乌龙大师出现改变了树木与村庄的命运。
他趁着夜色,在香樟树的周围埋下了七根棺材钉,又在树干底部放入硝、硫磺、死胎等物,渐渐的香樟树失去了他的神性,终于有一天,它枯萎了。接着,乌龙大师又扮演着商人,花了重金买下这棵树。
回到作坊,当将树干拨开后,外表枯萎的大树内部却仍然保持着勃勃生机。
看到这儿我就明白了,原来,乌龙大师是利用民间许愿树来设下风水局。
这是因为一旦老百姓对某样东西抱有着崇敬、礼拜、信奉它可以成为神灵的时候,那它就是神灵。
万法唯心造,当世世代代供奉,人心所向,就算是石头也会成神。
之后的香樟树被乌龙大师雕刻成如今的样子,正是因为需要它的神性,当开发商建设的初期,曾经庙宇中含有的神煞气被他利用香樟树镇压。
经过一连番的复杂风水布局,乌龙大师得到了今天的一切。
我说:“这颗心,其实是种子。”
钟自灼说:“我不知道,但我能听见他在哭。”
“不是他在哭,是那些盼望着心爱之人能够回来的女子在哭!”我徒手握住了树心,它在我的手中缓缓跳动着,就像真的心脏一模一样。“我会把你种在家的位置,百年以后,你会继续指引那些游子找到回家的路。”
万物皆有灵性,除人之外,万物的灵性皆为纯粹之气。
所以,当我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它似乎真的听懂了。
树心越来越小,渐渐化为一颗种子的大小。
乌龙大师面如死灰,他失去了理智,吼道:“你破我风水,早晚是要遭报应的。我会杀了你,害你全家,甚至让他们九代为奴为娼!”
他的暴躁影响不到我们几个,但最奇怪的还是钟自灼,他盯着我手中的种子居然流泪了!
我、张雪琴、杨蓉三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钟自灼可是正阳心啊,除了拥有人的肉体以外,自身完全是不存在任何感情的,这就好像苍天一样,对待每个人都是公正的,不会存有任何私心。
因为一旦有了私心,人便会归于凡尘,诞生七情六欲,有了爱恨离愁,升起贪嗔痴慢疑的五毒心,距离真正的天道也将会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偏离,正阳一旦不在,钟自灼也将成为无心之人。
钟自灼特别感慨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你生病了?”
他认真的说:“不是的,说不好这种感觉,比日记本丢了还要难受,好似再也看不到了某样东西,我曾经拥有,它最终失去,我想要,却得不到,想找,却无处可寻。”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万一钟自灼出点什么事儿,那我就有脱不开的责任啊。
待收好树心之后,始终压制在地下的神煞气有了宣泄口,乌龙大师家的祖宗牌位“咔”一声,断了个四分五裂。
乌龙大师面如死灰,嘴里面一直念叨着他的老婆孩子。
黑与白,白与黑,善恶与是非,一切皆由心而定。
他是坏人,我自然要杀他,替天行道的信念可以抹杀掉所有的负罪感。
张雪琴教我鬼道法门,我将银针刺入到他的泥丸宫,又在肚脐以八卦的方位落针,背部则是顺着脊椎连续施法。
待最后两枚银针刺入他的眼睛时,乌龙大师痛苦低吟,随后吐出淡蓝色的气团,张雪琴提醒我说:“小明,吃了它。”
我徒手将气团抓住,丝丝的凉意就像冬季里的雪花那样,凝望着面前虚无的灵魂,心里很清楚走出这一步,或许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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