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躺进浴缸里，渐渐往下沉，头整个没入水里，十秒、二十秒……三十秒都没冒出头来。

　　我们几个人对看了几眼，小白说：“要不要去看一下？不会淹死吧？”

　　浴缸里的水突然翻滚起来，像是一群鱼儿在下面争食，又像是煮开了一锅沸水，怎么回事？

　　黄石又探出头来，大口吸气，吸了几口，又躺下去，干啥呢？潜水玩？

　　黄石又来来回回几次，水面一直沸着，翻滚不定，像是有另外一个人搅水玩似的，这种诡异场面再配上黄石的举动，我们看了全身一寒，难道水里见鬼，被鬼上身？

　　“老大，你说要不要去看看？万一闹出人命——”小白说。

　　“我去，你们留在这。”

　　隔壁的钥匙我们早就拿到，我开了门，进去，打开浴室的门。

　　黄石还潜在水底，似是没听到我的声音。离得近了，我看到水面上啦啦泼响，不断往外溅出水花。像是有人拿勺子砸水玩。

　　我揉了揉眼睛，用上小圆叫我看鬼的法门，却什么也没看到。

　　黄石探出头来，看到我，他惊喜地叫道：“我见鬼了！”

　　没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浴室里。黄石又缩回头，躺了下去，水面上浮出一串的泡泡，挤在一起，破开，又增了新的一串。

　　我彻底无语，黄石这是要搞什么？见鬼了都这么开心？

　　哗啦一声，黄石又跳了出来，我看他手里还捏着一个鬼娃娃的头。

　　他兴奋道：“你来正好，我刚才躺下去，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是幻觉？不对，反复出现，只要我潜到水里就看得到，不会是幻觉，那是什么东西？投影吗？”黄石自言自语，光着身子，在浴室里转着。

　　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见鬼这件事对于普通人是冲击人生观、世界观的大事，但是对于这个变态物理系教授而言，只是另外一个科研项目，看看黄石打了鸡血，撅着屁股四处乱转的画面，我的脚步慢慢往后移，否则等黄石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浴室里，那就完蛋了。

　　黄石可不笨，相反他的智商足以碾压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黄石跳过来拉住我，说：“根本就没有镜子或是投影设备，光息成影的效果也可以排除，你来得正好。”黄石拉着我往浴缸里去。

　　“干什么？”我叫道。

　　“哦，对了，脱，把衣服脱了。”黄石嗤拉一声，扯开我的衣服，露出胸肌来。

　　我似乎都听到了隔壁房间里的惊呼声。

　　我护住胸膛，“槽！你个死玻璃！要做什么！”

　　早知道叫小白过来，这些搞学术果然变态，原来饥渴到这种程度。

　　“快进来，我需要个参照组，要是你也看到了，我就能确定了。”黄石躺进水里，冲我招手。

　　我当然不会过去，就算是做实验，我也绝对不会脱光衣服，和一个男人挤在一起！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我觉得恶心。

　　黄石见我不过来，冲我招招手，脚还翘出来，搭在浴缸边上，黑黑的腿毛像是没剃干净的猪毛，刷子一样，沾满了泡沫。

　　呵呵，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脚下吃绊，差点摔倒，格你个仙人板板的，手速这么快？裤子什么时候都被你扯了？

　　死变态！老玻璃！死在柜子里！我低声咒骂了几句，提起裤子，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爽朗笑声，本来是叫小白他们过来看热闹，结果自己出丑，回去要把录象都删光，删光，一帧画面都不能留。

　　黄石说：“你过来躺下，我上节目一句话都不说。”

　　我的脚迈出浴室，还留下一只脚，手搭在门框上就不动了。

　　不愧是教授啊！确定是物理系的，不是心理系的吗？一句话说到我心坎上，只一句话就让我天人交战起来，上节目一句话都不说？那问题不就解决了？我就不信他不说话，还能把收视率搞低。

　　可是要我在监控下的，脱光衣服进去，这脸丢得起吗？

　　“改天行不？”

　　“不行。现在，马上，我不知道这现象还能持续多久。”黄石一脸凝重。脚又翘了起来。

　　“穿着衣服行不？”

　　“不行，要保证参照组的平行状态，我不穿衣服，你也不穿衣服。”

　　“那你不能把衣服穿上？”

　　“我说过多少次了，要保证现象重复，就要尽可能保证所有因素一致，现在我还没弄清重现的因素是什么，绝对不能发生任何变动，快点！”

　　黄石发出了最后的邀请，隔壁那隐约的笑声也没了，小白、咪咪他们肯定凑在监视器前，等着我的决择。

　　节目？还是节操？

　　门口到浴缸只有短短的五步距离，五步间，我想了很多，想到大成的笑脸，想到节目惨淡的收视率，想到黄石那张能把人说得死去活来的嘴，想到我要尽快招回老爸和李小岸的魂，最后我站在浴缸前，手机械地伸向裤子，裤子滑落，眼角也似有一滴泪光坠下。

　　我踩进去，黄石还往边上让了让，可是他腿毛还是扎到我了。

　　有那么一刻，我只想哭，幻想过的鸳鸯浴，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实现，我现在只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光，教你出的馊主意，什么见鬼！把自己的清白搭进去。

　　“我数一二三，一起入水，知道吗？我没出来，你也别出来。眼睛要睁开，看到什么都要记下来。”

　　黄石平躺着，只剩头露在水面上，他那只猪毛腿都快戳到我鼻子底下。

　　我强忍着不适，双手扒着光滑浴缸表面，只怕一个不小心，滑下去，碰到不能描述的部位，那将会是我一辈子的阴影。

　　隔壁到现在还没声音，估计那帮人都快看傻了吧。监控器有声音，他们听得见对话，明知我是为了节目，而不是见色起意，脱光下得水，可是这画面太过冲击，一般人是受不了。

　　一、二、三！

　　咕噜噜，我和黄石一起沉下水。

　　水中睁开了眼，黄石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这么兴奋，一次又一次地潜水？照理来说就算是真鬼，大多也是一锤子买卖，吓完人就走，哪有一直呆在水边和人玩的，这鬼是有多闲？

　　李秀的事让我知道鬼出来吓人也是要消耗阴功的，像李秀那样，在老马身前露出真身，就足足休养了那么久，一般的鬼除非必要，谁干这赔钱的买卖？

　　水里的光晃来晃去，刺得我眼睛酸酸的，耳朵里进了水，还能听到另一头的气泡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我憋足了气，过了大概十秒，心跳加速，有点慌了，还没好？黄石该不会真的是玻璃，只是假借见鬼实验，揩我油吧？

　　我的腿和胸都挨着黄石，一想到这个可能，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水面突然开始快速地晃动。

　　一张脸伸了进来。黄石的脚碰了我一下，那张脸我认得，是李小岸。

　　她眼睛紧闭，头发散开，气泡从鼻子、嘴巴里窜出，断断续续的，头疯狂地摇摆着，透过水面，我看到外面还有一个人，是老爸，他扭曲着脸，疯狂地叫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钻进来，只有两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杂种！

　　我流泪了，在水里，泪水融进水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黄石是招鬼了，招来的还是李小岸和老爸的魂，不知什么原因，他们还在演死前的那一幕，这是给我看的吗？

　　我大叫一声，从浴缸里出来，大叫道：“爸！小岸！”

　　外面什么都没有，地上除了我带出来一大滩水外，没有任何人影、鬼影。

　　我揉了揉眼睛，走出浴室，看了一圈，甚至打开房门，往酒店的走廊上张了张，浑没在意光着身子，可是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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