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目四顾,开始清点剧组的人数。
剧组大多是聚在一起,刚好都在我这个机舱内,被锁魂链护住,没有几个受伤。
当然好几个人受不了那比过山车刺激百倍千倍的降速过程,已经晕了过去,华丽丽地以一种醉酒的姿态软倒在椅子里。
34、35、36、37——
我又数了一遍,37人,加上我一共38人,剧组一共是39人,不对,是37人,所以,那多出来的一人是——
我的目光又转了一遍,看到座椅上一个软瘫着侧过身子的人。乱发遮住了他的脸。他的衣服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剧组人员的制服,蓝色的上衣,深灰色的耐磨野外迷彩裤,是器械组那些经常搬东西的肌肉男们最喜欢的装束。
看来是高导最喜欢使唤的那个老赵。
问题是老赵什么时候有那么平坦的小腹?
老赵的力气很大,但是一身的腱子肉都是抗器材,外加吃馒头熬出来,和健身房里的死肌肉不一样。
正因为如此,什么六块腹肌的他也全都没有。肚子圆的就像是个怀胎六甲的孕妇。
可是这个老赵的肚子却像是扁了的气球,几乎都快和椅背贴到一起。
还是说——
我往老赵走近了一步,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带着一股汽油的味道。
我眉头一皱,要冲上去,老赵突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手里已经燃出一道火光,砸向地面。
那张脸不是老赵!是之前机翼上的那个人!地上满是汽油!
不对,是燃油!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从飞机里取出燃油。
要是烧起来的话,这个机舱里没有一个人能活!
那人大笑着向外跑去,在半空的时候,居然开始脱衣服,反过来穿,顿时换成了一副地勤人员的制服,从边上的破洞,直直往下坠去。
落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就能无缝衔接换成地勤人员混出去。
轰!烧起来了。
原本最为安全,人员伤亡最少的中部舱段,现在陷入一片火海。
大火是从飞机燃油烧起的,要是做事后调查,没人会觉得奇怪,只会认为这是一场次生事故,飞机剧烈撞击后,燃油箱破裂,流到了中舱,把原本逃过一劫的人们尽数烧死,这就是一场现实版的死神来了。
幸运逃过飞机硬着陆的乘客们,终于还是抵不过死神的召唤,活活烧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这些人一定会选在撞击中,被外力冲击至死吧,至少那快得几乎无法察觉,就像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现在呢?
人们被绑在座椅上,哀嚎着,在烈焰中挣扎,不出几秒,火气沿着呼吸道窜入肺里,马上就会让他们尝到类似窒息的感觉,接着在高温中,神经系统像是寄生虫被杀死,视觉听觉在高温的烘烤下,都变成异样的信号扭曲器。
哀嚎声成了天国的仙乐,人们在一片烈火中,看到了白光,最终走向华丽至极的纯粹死亡。
不!
我怒吼着,放出阴气,带着地府最精粹气息的死亡阴气,在空中展开,化成一道道薄饼似的圆片,罩向地面,压住火苗。
火舌以座椅为中心,沿着一条线烧开,转眼间就成了一道火网。
不过在我的阴气压下,火苗没有腾起,反而被压在座椅下方,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精灵,低着头,积蓄着力量,要抬起头,看看是哪个浑蛋正在压制着他,让他不能释放本来的力量。
从飞机坠落开始,我先是化出锁魂链,打跑那人,再是用锁魂链捆住机身,保持我这段的完整。
再是用地府阴气压制火势。前后三次,每一次都用掉我大半的阴气。
我的修为已然接近阴皇,不过毕竟还不是阴皇,而且第一次离开地府,阴气无法保证,现在我心跳得极快,胸腔里像是擂鼓一般,咚咚的响,鼻子是一热,已经流出血。
快一点!白痴!快跳下去啊!
这里由于是机腹着地,离地面的高度近了许多,跳下去也许会骨折,但只要不是头部着地,都还有得救,如果幸运的话,掉在尸体上,还可以分掉一部份力。
该死!怎么还不跳!我大声叫了出来。
以我现在的阴气总量能够暂时压制火势,已经是我超水平发挥,要想一鼓作气,灭火的话,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
容瞎和空明这时才醒悟过来,大声招呼着众人解开安全带,从上面跳下去。
空明还要费大力气,再次解开小霞身上的安全带。有几个晕过去的人被容瞎抱着跳下去。
容瞎这时也顾不得掩饰他自身的实力,像个猴子一般,窜上跳下,借力攀爬。
一个人一个人少了。
整个机舱只剩下我一个人,外面消防车的警铃声大作,越来越近,只要能挨到消防车过来就行。
我长出一口气。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绝死!绝死!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
接着我腰间一冰,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我的皮肤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冬天同学们间的恶作剧,被冻僵,伸进别人衣领里面暖手一样。
只是这冰冷不住地往里探去,连肠子和血管都冻了起来。
接着我就失去了记忆,昏倒之前,阴气再也压制不住火光,满目都是金光四射的奇异场面,像是一场巨大的烟花盛会以我的身体为盛宴的开始,在夜空中绽放。
妈的!能说中文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我最后一个念头。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没有想任何其他多余的事。
能够醒来这件事本身就值得让我庆祝。
以我现在的肉身当然不会死,不过任谁被火烧一下,想要保持完好的面容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我是鬼差,行走在阴阳之间,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人,被火烧了,也会留下外伤的。而且做的还是主持人这么吃脸的事。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发现脸面完整,没有外伤,也不觉得痛,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是过了多久了?这里又是哪里?
发了好半天呆的我,终于想起这几个问题。
刚从床上直起身来,门开了,一个戴着白色护士帽的护士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接着惊呼着跑出去。
过了几分钟,一大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老的、年轻的、男的女的,都是高鼻深目的老外,还有一个的长得极美的女人,按着我的手,嘴里快速地说出一串。
我听不懂。
这帮人是谁?见我醒来这么开心,好像我是他们家人一样。我可不记得自己在国外有这么多的好朋友。
容瞎?空明?小霞呢?
他们又去哪了?
他们都没被火烧着,只有小霞被吓得晕了过去,伤势肯定比我轻,他们应该早就醒了,为什么没看到他们?
我直起身,想要找个能说中文的人过来。抬起手,却看到自己的皮肤松驰地好像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
不用手捋,就是一层层的肉褶,像是剥了一半的鸡皮一样,上面还满是青筋和暗褐色的点。
这是怎么回事?烧归烧,皮肤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挥着手让那群人让开,“我要看镜子!我要看镜子。”
我想从床上下来,立马就有几十双手压住了我。
—群老外在我耳边说着唧哩挂拉的外语,我听得脑袋都胀了起来。
mirror!mirror!还好当初记住了这个单词,虽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不过镜子的英文我还是知道的。
那群人见我说话,先是发出惊呼,然后一直跟我说了一长串的东西,我听不懂,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mirror,还不断地指着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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