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眼看去,那老头的嘴角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耸人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这老头真的笑了。
“老……老哥,咱不……不开玩笑,你都这样了……我送你去医院吧。”骇然之下,我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老头血红的眼睛仍旧一眨不眨,仍旧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一张人皮,仿佛要把它看到脑子里去。
我平时胆子挺大,但那是因为有钱,财大壮胆。
但是现在,面对这样一副诡异的惊悚的场景,我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麻着胆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那老头的鼻息,越到靠近他,手指就抖的越厉害,生怕他会突然张嘴。
等探到他鼻子底下才发觉,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气息。我这才朝他身上摸去,冰凉梆硬,显然老头已经气绝多时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第一时间我就想报警,但是理智克制住了这一股冲动。
半夜三更的我的房间多出一个人来,而且还是一个剥了脸皮的死人。
要说这人的死跟我无关谁信啊。
况且,这老头中午的时候还在跟我一起吃饭,晚上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的房间里,这事换了谁都会把我当成第一嫌疑人啊。
我要跟警察交待只是跟他做点生意,警察可得相信才行啊。
况且,我们做到那种生意是上不了台面的。要是全部端到明面上来,就算没老头这事,也够我喝一壶的。
我转着圈子在屋子里想办法,既有点怕那具没脸的僵尸,又不敢这个时候出去。
最后,一个念头陡然冲进我的脑子:抛尸!
现在也唯有这个法子可以撇清我和这老头的关系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反而慢慢镇定了下来。趁夜冲出宾馆,去砸肇四爷店铺的门。
店铺里晚上是有伙计住的,我的抛尸工具就指望他了。
伙计被我咣咣的砸门声惊醒:“谁啊,这大半夜的抽什么风啊。”
我连忙低声喊道:“是我,小山子,店里的小面包借我使使,有急用。”
伙计一见是我,也没好意思再说别的,开门之后看我脸色不对,就问道:“小山哥,你脸色挺差啊,这是怎么啦。”
我没心思理会他,就道:“这事儿回头再说,店里的面包车呢,我用一下。”
伙计一愣:“三更半夜的你用车干嘛?”
“抛——”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吐露嘴了,差点就说出了抛尸两个字,只一顿就继续道:“抛妻弃子没见过吗,我当陈世美啦。”
伙计听我说话四六不着调的,也没跟我计较,直接就把小面包的钥匙丢给了我。
我开着小面包风驰电掣一样赶回小宾馆,还好这里的宾馆并不那么正规,也没人管我三更半夜地来回窜。
等我拎着麻袋绳子回到房间,一下子就傻眼了:老头的具尸体居然不见了。
我疯了一样开始在房间里翻找,就连床底下也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老头的尸体。
这下我彻底蒙圈了,在屋子里溜了好几圈,又想哭又想笑,差点没用绳子上了吊。
我心说自己这点儿也太背了,无缘无故地招来一死人,尸还没抛,就给丢啦,这事要是说出去鬼都不信。
这时候我忽然反应过来,老头的尸体丢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自己走了,要么是被人发现了。
后来想想,还是有一种可能靠谱,如果是他自己走了,那我就是活见鬼了。
但无论是那种情况,这地方我都不能待了。再等下去,来找我的不是僵尸就是警察。这两个,哪一种我都吃罪不起。
想想看,还是溜之大吉的好。
于是我连房都没退,连夜开着店铺里的金杯小面包,溜溜儿开了半个晚上,才从辽阳搂回了加格达奇。
到了加格达奇,我也没敢直接回姥爷家。我现在等于是犯了事儿,要是回姥爷的小木屋,一准儿会连累他。
我索性就拿小面包当了家,白天加满了油,在加格达奇乱转。晚上找地儿一猫,我就直接睡在车里。
照现在这个过法,我这也算是亡命天涯了。
就这么心惊胆颤地过了五天,这天我正算计着怎么样可以逃的更远一些。忽然手机铃声一响,吓得我一哆嗦,心说坏了,这几天光顾逃命了,怎么把手机这茬给忘了。
我在古玩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真正看新货(刚从土里盗出来的文物)的时候,手机都是关上的,就是防着被人定位,免得让雷子一勺给烩了。
这几天竟然给忘了。
我哆里哆嗦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不是警察,是孙九獒。
这厮是肇四爷手底下的头号打手,长的一脸凶神恶煞,彪悍异常。都说九犬出一獒,这小子疯起来,那就是一亡命徒,跟一只獒没什么区别。
孙九獒听我接了电话,在那头大呼小叫的:“我说小山崽子,你开着四爷的车,是不是拉着哪个小娘们私奔啦?”
孙九獒大我五六岁,我跟他厮混的极熟,所以平时一口一个小山崽子的叫。
我一听不是为那死老头的事来的,心里就安定了下来,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九哥啊,我借师父的车办点事,忙完就回去。”
我跟肇四爷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在四爷店铺里,他们也都拿我当四爷的徒弟看。
孙九獒打了哈哈,话锋一转,说道:“小山子,说正事,你前几天是不是在四爷铺子里截胡了一批买卖啊。”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说的正是那死老头的事。我心说这事还是来了,于是连忙解释道:“九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截我师父的胡,是那老小子手里的东西,干系到我的一笔陈年旧账,我不想要那东西,只想知道那东西的来历。而且我也没有——”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孙九獒打断了:“行了,谁有工夫听你磨叽这个,那老头带来的东西,四爷不一定就看得上眼。还有,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话,他把语音放低:“告诉你,这次你事儿犯大了。”
这会儿我连哭的心思都有了,心说人都死了,事儿能不大吗。
孙九獒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道:“那老小子死啦,你知道吗你?”
但在这种时候,就是打死我也不能承认他是死在我的房间里的啊,于是赶紧解释:“九哥,那老小子的死,实在跟我没关系啊。”
孙九獒没理会我,问道:“你知道他死在哪儿了吗?”
这次我打定了主意死不认账,“不知道。”
“他死在兴安岭的林子里了,就在加格达奇那地儿。”
听完他这话,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冰窟窿里,骇得我嘴唇都哆嗦了,心说不是吧,难道这老小子的尸体是一路跟我回来的?那这事就大条了。
我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不会吧!这么惨啊!”
孙九獒在电话那头继续咋呼:“谁说不是呢,据说那老小子死的时候,身上的皮都扒下来了,就放尸体旁边,你想一个红通通的瓤子哎呀妈呀,老渗人了。警察到的时候,血都染了一片了,这会正通缉凶手呢。”
听完我就蒙登了,那天他在我房间的时候,只是没了脸,怎么现在连身上的皮都扒了。
我说话都快带哭腔了:“九哥,那老小子的死,真和我没关系。”
孙九獒也在那边抱怨:“谁说不是呢,就你小子那胆子,兔子一样,能干出这事?主要是那老棺材瓤子死的时候,在自己的皮上留下你的名字了,这不警察刚才还来店里问这事呢,你要不要回来自首一下。”
听到这话,我陡然惊愕了一下,我跟那老头就吃了一顿饭,连电话都没留,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而且还巴巴儿的跑到山里,扒了自己的皮,然后再写上我的名字。那这尸体跟我得有多大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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