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上爬起来，我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站在原地，半扭着身子，死死地盯着之前离开的地方。

　　不算太高的医院大楼依旧还在屹立，可一层到三层之间的墙壁上却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坍塌面，而且上面带着肉眼可见的焦黑和血污。

　　这种情况就算是傻子也看得明白了，可偏偏王小八这家伙还就要做那个傻子，他愣了好半天，突然伸手扯住我的胳膊，然后摇晃着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瞥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去说，不是没有勇气，也不是羞于启齿，而是我真的不愿意去提，不愿面对。

　　看我不理他，王小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月牙儿身上，也不理会此刻的月牙儿神情有多么落寞，他和刚刚对我一样，直接伸手扯住了月牙儿。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对我时的态度，而是用了一种更加悲凉的语气，他说：“你早就知道它准备牺牲自己是不是？你为什么不阻止？”

　　月牙儿缓缓地闭上眼睛，把头抬得老高，似乎是在阻止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不过很可惜，虽然眼泪没有流出来，但她的神情却早已经把一切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我心里很清楚月牙儿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因为我和她几乎是一样的。作为一个保护人类，维护人和非人秩序的存在，我们两个现在居然要被一个命运悲惨的非人救助，而且救助的方式还是牺牲自我，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月牙儿，这几乎都是难以接受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我们俩是明明知道它要断后一定会有危险，可是偏偏就都没有去考虑眼下的这种可能，我们把一切都想的太乐观了，我们以为“医生”还会回来，以为它可以等到自己昭雪，可事实却是，我们错了。

　　想到这些，我忽然意识到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不知道它的名字，一直以来我就是叫它“医生”，唯一知道的就是它姓韩，可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次的经历，即便到死，我可能都不会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人存在，不会相信非人也有如此情操。

　　王小八还在问着他绝对知道答案的问题，月牙儿也依旧没有回答。我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挣扎了好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伸出手一边一个，把王小八和月牙儿同时扯住，不理会他们俩的惊诧，我低声说：“不能让它白白牺牲，咱们得赶紧出去，说不定可以找到来支援的人，也许它还有救！”

　　我承认这话说的自相矛盾，可那种时候，我们所有人的心里其实都希望“医生”还有救，所以他们俩并没有质疑我，有没有拒绝我，而是默默地跟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我们已经离开了医院所在的街区，王小八这家伙终于再次忍不住了，他扯着我停下，然后问我：“这里是结界，你有什么办法出去？”

　　我不愿意过多解释，因为那样只会让我去想“医生”，所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结界已经破解了，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离开，然后回到现实，找到其他人！”

　　月牙儿也向着我投来了一个惊愕的眼神，似乎是对于我的话感到不可置信吧。不给我实在不想解释，所以只是又扯了扯，然后开始催促。

　　“咱们真的得快点，不然说不定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出来，到时候真的联系不上铃铛人他们了！而……”

　　其实我还想说而且如果不离开结界，那么“医生”也就是白白牺牲了，可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却没有了勇气继续。

　　好在王小八这家伙突然开口打断了我，使得我没有露出那种悲切的气息。

　　他有些懊丧地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你觉得那些人真的会做事吗？还是能觉得他们已经过来了？要是真的这样，咱们早就得救了，哪里会落得这样？”

　　他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咆哮了，那副神情俨然是在替“医生”鸣不平。我和月牙儿都没有开口，就那么任由他叫喊着。

　　这一次我们不是懒得理他，更不是厌烦，我们不说话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

　　也许在我们的骨子里，我们其实都已经想到是什么结果了吧，可是作为人，我们却还是不愿意承认，我们还是不肯接受而已。

　　看我们默不作声，王小八点了点头，指了指我们，然后情绪很激动地说：“好，你们既然不肯说话，那就不用说了，结界不是解开了吗？那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好了，告辞！”

　　月牙儿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被我看见之后一把扯住了她，然后冲着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月牙儿是否明白了我的心思，总之最后她的确是什么都没说的。我们俩就那么站着，目送了王小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次的王小八显得更为悲怆一些，沉默了许久之后，月牙儿的突然开口终于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月牙儿问：“你说王小八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知道答案的，可我又怎么作答呢？犹豫了好一段时间，我最终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月牙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医院那边，念叨了一句：“没想到这次出来会经历这么多，看样子以后真的是要认真一点儿了。”

　　我还是没说话，不过月牙儿似乎也没打算让我理她，才说完，她就摸出了手机，不知道是给谁拨了一个号码，紧接着她就自顾自地朝着远处走了过去，再回来时，我看见她的眼角还带着泪痕。

　　这件事最后夜部是怎么处理的我并不清楚，只是离开结界的当天晚上，新闻里报道了医院意外发生爆炸，并且报道了死伤人数。

　　而一周之后，关于“医生”的案子总算浮出了水面，也正是通过这个案子，我才真正的知道了医生的名字叫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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