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物？沈攀犹豫了一下，对左青青招招手，说道：“你跟我来吧。”从方霞尸体上采集到的那根纤维在技术科，他们还在做对比，左青青要看沈攀决定带她过去，万一左青青发现点什么，那不也是给自己的惊喜嘛。
虽说带左青青去查看证物有些违纪，不过沈攀一定要说左青青是自己请来协助查案也能站得住脚，所以技术科倒没有大麻烦，很爽快的把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显微镜下。左青青摇摇头，她不习惯使用显微镜，这女人很聪明，她看看沈攀，问道：“手套有吗，我准备拿起来看看。”
好吧，沈攀又在技术科找了一副手套给她，左青青戴上捻起那根细细的纤维凑近眼前翻来覆去的查看起来。看了半晌，左青青小心翼翼的把那根纤维放进证物袋，抬起头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是很劣质的地毯，电商上面到处都有卖，你看那纤维硬度很高，好的地毯应该跟柔软。我估计最多就一二百元钱一张，很多家庭喜欢买来铺在床面前，晚上下床踩在上面脚不会着凉，而且便宜看起来还蛮像样子的。”
“没办法确定具体的出处吗？”沈攀有点失望，他还以为左青青能辨认出地毯的具体品牌，那接下来就好办了。只是他没想过，撇开经济方面的因素不提，左青青其实也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喜欢地毯制品是她的一个爱好，仅此而已……想要从一根纤维就分辨出一张地毯的出处，那非得是世界级的织品大师，嗯，那都不一定能做到！
自己的牛吹破了，左青青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在沈攀后面回到了刑侦大队的办公室。沈攀坐在电脑面前面对着那张地毯纤维的照片沉默不语，也难怪左青青辨认不出来，照片里的图像是放大很多倍的沈攀都看不清颜色，你让左青青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沈攀沉默，左青青很机灵的自己拖了一张椅子挨着他坐着同样不说话……
“没事，这和你无关，你别在意。”过了好久，沈攀终于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他知道左青青在用这种方式表达没能帮上他的歉意，不由得笑了笑安慰着这女人。人家左青青也是一番好意，他刚才不搭理别人的态度是有些不对头来着：“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再不回去休息明天就没精神起来开门营业呢。”
说着，沈攀站起来很殷勤的帮左青青把包拿在手里，这就是一副态度分明的赶人架势了。左青青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很委屈的跟着起身道：“不用你送了，我在门口打个车就回去了，也不远。”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李振铁摇摇晃晃的带着酒气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叠照片，谢秦无可奈何的苦笑着紧随其后。看到沈攀站在哪里，李振铁愣了楞，问道：“小子，你半夜三更不回家睡觉跑到办公室来干嘛，睡不着去找左青青嘛，那女人蛮漂亮的哦，我老人家要年轻二十岁哪还有你的机会哦。”
李振铁是刑侦大队的调研员，平常工作中并不参与具体的案件，所以他可以喝酒。沈攀还没有说话，左青青突然从沈攀身后冒出来一个脑袋瞅着李振铁，眉开眼笑荡漾着的喜悦气息扑面而来，惊得李振铁又是一愣。
堂堂的前任刑侦队长背后说怪话被人家正主抓到了现行，这很丢面子啊，李振铁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好悬没一口气接不上来正好假装昏迷晕倒在地。
“咳咳，那啥，左小姐也来了啊。”李振铁说了句废话，很难看到前任刑侦队长出洋相，沈攀微笑着双臂环抱在一旁看起了热闹，谢秦摇摇头，丢人丢到刑侦大队办公室来了，啧啧。不过李振铁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嘿嘿”一笑，指了指沈攀的座位，说道：“左小姐，你先去坐一坐喝点水，我们和沈攀数说点事。对了，这个照片可以看，不过没什么好看的，你帮我放在沈攀桌子上就行了。”
纪律嘛，左青青明白，她笑着接过照片回到座位上津津有味的一张一张研究起来。
面对沈攀询问的目光，李振铁摇摇头，回答道：“没事，就是今晚方新学家方霞的房间，我没事用手机拍了几张。对了，来，咱们说正事。”李振铁把谢秦和沈攀拉到门口，面色也严肃起来，他带来的消息不那么好。
和陈倩的约会无疾而终，陈倩还没有走出办公室就又接到局领导的电话要她立即跟着去市里汇报，陈倩只能放了李振铁鸽子。穷极无聊的李振铁随便的买了一个烧饼一瓶矿泉水就这样一边啃着喝着一边去了趟通讯公司的机房。
他担任刑侦队长多年，市里的地头和人头都很熟，机房值班人员二话不说就帮他查了方霞的通讯记录。但是很遗憾，里面的电话多数是方新学和姜玉容的手机号码或者办公室电话，剩下的通话频繁的就是她的同学，反正李振铁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疑号码。
从通讯公司出来，李振铁又给谢秦打了电话，约好了在队里碰头，谢秦这边也没有进展。老街的两个出入口附近的监控视频已经过滤了好几遍，一切正常，谢秦只能要求手下的队员们瞪大了眼睛重新过滤，力争找出有嫌疑的人或者车。
不过凭借谢秦的经验，她知道既然没能在前面几遍发现蹊跷，那就说明真的是没有多大问题了。毕竟队员们是交叉重复查验，很难有问题而不被队员们发现的，李振铁对此看法和她一致。
“我认为现在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钟良下手了，呃，可以考虑适当的加大审讯的力度，只有突破这家伙的心理防线咱们才可能取得进展。”谢秦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然后望着沈攀和李振铁，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李振铁扭头看了一眼沈攀，对于从六七十年成长起来的前任刑侦队长来说，必要的时候采取点措施真心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沈攀严峻的表情让李振铁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也许有些过时了。
很显然，沈攀直接拒绝谢秦的意见不是很妥当，谢秦毕竟是刑侦一组的组长，所以李振铁决定还是自己来个倚老卖老处理好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语气平缓柔和的说道：“小谢，你这个办法不是很好。你这么做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咱们有证据证明钟良杀害了方霞，然后他死不承认。现在咱们还是先找一找证据，等有了把握再说，也免得陈倩在局领导面前为难。”
李振铁的理由还是非常强大的，特别是牵涉到陈倩，谢秦仔细的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下来。事实上，就算攻下了钟良，他签了字承认自己杀害方霞的事实，刑侦大队终究是要把案子推向检察院提起公诉，如果到时候钟良在看守所检察院的驻监办或者在法庭上矢口否认，这件事就闹大了，最终背责任的必定是刑侦队长陈倩。
可是，要重新寻找证据，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还真的没有丝毫的头绪。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可以确定是没有线索存在，也许钟良家里还有一两处警方暂时没能发现的痕迹，但现场已经被老街的居民们愤怒之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抬手揉了揉鼻子，沈攀自嘲的笑道：“还别说，这大概是我走出校门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线索最少的命案……嘿，一个自杀案引出来的杀人案没想到会这么高难度！”对沈攀的感慨，李振铁和谢秦都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他们很有同感啊。
“沈攀，沈攀，你过来，赶快过来。”这时，一连串咋咋呼呼的惊叫声和“哐当”打翻桌上茶杯的声音、撞击椅子的声音吸引了三个人的视线，三个人同时扭头看过去，左青青正手忙脚乱的从自己挎包里掏出面巾纸擦拭着桌上的水渍和打湿的照片。
无语的摇摇头，这女人啊，沈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充满怨气的抱怨着：“你啊你，左青青，你在干嘛啊！算了算了，你让开，让我来，我来收拾。哎哟，叫你让开啊，你没听到吗！”沈攀横过一只手拦住左青青，幸好是李振铁手机拍摄的照片，方新学家和方霞房间的照片也不重要，了不得重新打印出来就行了。
只是，希望别打湿了自己搞的一些文件啊，沈攀在心里祈祷着，文档不能有错字污迹，如果有的话，沈攀就必须重新书写一遍，很麻烦的，工作量不小。
这是第一次沈攀如此严厉的对待左青青，特别是他刚才粗鲁的动作让左青青伤心透顶。左青青瘸趔的退开一步，差点被沈攀一把推到摔个跟斗。
“我，我……呜呜，呜呜……”两颗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总是没忍住滚落下来，左青青伤心的哭着，哽咽着吞吞吐吐非常委屈的说道：“我……我是，找到，呜呜……找到那个……地毯，呜呜，呜呜……”
地毯！沈攀敏锐的听力立刻捕捉到左青青呜咽声里最重要的那几个字。得，周珊说过，好男人都是能屈能伸的，沈攀当然是一个好男人了。他双手抱拳，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很快就逗得左青青破涕为笑，看到这边乱成一团引起了办公室里全体队员的注意和好奇，李振铁和谢秦也就走了过来。
“就是这个，我敢肯定你们找到的那根纤维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出自这一块地毯，哼哼。”左青青皱了皱挺拔的小鼻子，娇哼一声，得意洋洋的把手中的一张照片甩到沈攀面前。
照片里面，一块不大的暗红色地毯端端正正的摆在一架床跟前，看起来毛茸茸的给人非常舒坦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脱掉鞋袜赤足踩上去。
“咦，这不是我晚上在方新学家拍的照片吗，我有点印象的。”李振铁眼尖，一下瞅到了桌面上的照片图案，不由得惊讶的问道：“左小姐，你对着这张照片哭什么呀？”
左青青脸一红，偏头避开谢秦好奇的目光，她瞪了沈攀一眼，很是有些趾高气扬的解释着：“我对各种类型的地毯比较熟悉，我看过你们采集回来的那根纤维，正在说找不到出处，刚才无意中看到你拿回来的照片我就对比了一下，就是这样哦……”左青青骄傲的摊开两只手示意着。
这个发现太猛，沈攀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李振铁，李振铁也一脸阴沉的望着他，沈攀又看看谢秦，谢大组长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左青青不明白她说的这个话背后的含义，但在场的三个人太清楚不过了……
“你们，赶紧完成自己分到的任务，没见过女人哭啊，小心我扣你工资让你回家对着老婆哭去。”这是一个爆炸性的信息，谢秦对着办公室里其他那些好奇的眼光挥了挥手，大吼了几声，然后拉着左青青招呼上李振铁和沈攀就去了队里会议室，必须要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三个刑警的心跳都在加速，唯独左青青还懵懂得好似一个孩子四处打量。
“你坐下，左小姐，再说一遍你的判断。”谢秦反手关上会议室的大门把左青青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正视着她的眼睛，很严肃的说道。她的严肃反而是吓了左青青一跳，左青青左右看看，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你，吓着左小姐了吧。来，小谢，你让开，我来给左小姐交流。”眼看左青青又快要被谢秦的严肃吓哭了，李振铁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拉开谢秦，和蔼的看着左青青，安慰她道：“没事，别怕，左小姐，你的判断对我们很重要，不信你问沈攀。谢秦让你再重复一遍是因为她刚才没听清楚，你明白了吧，真的没事？”
“我，我是说，你们找回来的那根纤维有很可能是出自那张照片里的地毯上，我看着材质和光泽度相似度都很高。”这一次，左青青要说的更加准确一些，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振铁使劲的一拍 大 腿，自嘲的笑道：“奶奶个熊的，打了一辈子的雁，今儿反而被啄了眼睛，阴沟里翻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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