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沈攀的编制还在利源县局刑侦队,他是明确的从市局调动到利源县来的,可来到利源的地盘上三个多月这还是沈攀第一次逛一逛利源的县城。
站在利源繁荣的街头,沈攀有些茫然。比起涂家乡那是利源县城在天山,涂家乡在地底,林立的大厦,路上接二连三的豪车,嘈杂的人流,几乎让沈攀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商山市区一样。
上一次他来报道,来去匆匆,从县局出来就坐了出租车直奔车站,还没有发现如此繁华的景象,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攀反而理解了周新宇一个商人为什么能够在利源呼风唤雨的结果:繁华是需要蓬勃的经济撑腰的,有钱的商人自然嗓门就大,无论哪个省市皆是如此。
当然,沈攀这样想并不等于他就盲目的相信了何锐的说法。究竟事情是怎么样的还需要他自己的调查,刑事侦查,需要的就是刑警不能预设立场,否则案件的侦破方向一定会出现偏差,这是沈攀在学校上的第一课老教授就再三说过的!
可这件看似简单的案子沈攀却考虑了一整晚都没能找到一个切入点,究其根源是因为沈攀对利源县城真心不熟悉。地理环境不熟悉、没有熟悉的消息来源,甚至没有哪怕一个熟人,还得瞒着县局刑侦队进行,一时间沈攀深觉头大。
该往哪里走呢,他左右看看,很是为难啊。
或者,就按昨晚最后拿定的那个方案?沈攀挠了挠头皮,街对面两个巡警骑着电瓶车缓缓经过。在巡警眼里,这个短发,背着一个单肩斜挎包,衣衫有着几点泥泞的家伙着实有些可疑,他们的目光尽数落在沈攀身上,这让沈攀哭笑不得。
得,还是少惹麻烦,也懒得亮出证件解释,沈攀看看不远处的路牌,朝着进城的方向走去。是的,刚才他还站在车站大门外,面包车被他停在车站的停车场,调查走访嘛,步行比开车了解掌握的信息量更宽广。
看到他离开,两个巡警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没有说追上去询问他,没必要不是,抑或是那家伙的背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民工,刚进城寻找工作的民工罢了。
利源县城这两年扩建了许多,原本的老县城现在成了老城区,何锐买在县城的房子就在老城区的河边上,环境还算优美。
乡镇的干部越来越多的在县城甚或商山市区买房子,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遍现象,沈攀也不以为奇。他走得很慢,仔细的观察着临河的住宅区的境况和河边上休闲的人群,这是上午,河边坐着钓鱼的老头比较多,老太婆们则是三五成群的拎着菜篮子悠闲的慢走着。
前面那栋十多层的住宅楼就是何锐家所在的小区了,沈攀靠过去看了看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有搞错。
县城和市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在住宅小区上区别非常明显。除开单位住宅,利源的商品房很少有市区那种围起来的大型小区,大多是小型建筑商临街或者靠河修建起一栋两栋的就发布广告开卖,所以沈攀很轻易的就来到了二单元楼下。
看到这种环境,沈攀也就理解何锐为什么会被周新宇步步紧逼,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敲响你的家门,如果与人发生矛盾,这的确是一件烦心事。
按了几次门铃,家中无人应答,沈攀也不气馁,双手自然平顺垂在裤缝边站在门口的一级台阶下, 没等几分钟,一个老太婆拎着满满的一篮子菜肉过来,她狐疑的看向沈攀。
沈攀笑了笑,很诚恳的打招呼问好:“婆婆,请问一下三零二的何主任家里有没有人啊,他党校的同学托我给他带封信,我打电话没打通,所以按照地址过来看看,刚才按了门铃没人开门来着。”
“他家出事了,没人了… …”看过沈攀警校的学生证之后,老太婆相信了这个面相还朴实的年轻人的话。人老了一般话都多,国内更甚,八卦嘛谁都喜欢聊,老太婆平时带孩子也难得找到说话的对象,现在没了防备自然是大谈特谈:“听说何主任杀了好几个人,现在全省的警察都在追捕他呢… …”
老太婆夸张的八卦让沈攀心里啼笑皆非,可怜的何锐早就被关进了看守所,还哪里来的潜逃,顺带问了问商艺现在的住处,这很正常嘛,老师带的信,既然找不到何锐本人,当然只能找他老婆了,谁让他们还没有离婚呢。
沈攀很有礼貌的告别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在笑着。还别说,这些老太婆消息真的灵通,尽管内中或许有不确实的地方,但大抵是和何锐自己说的差不多。
谁让说这只是何锐的邻居片面的说法,但也算是从侧面证实了何锐没有撒谎,沈攀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打算下一站就去商艺目前的住处,要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个女人是迈不过的,否则消息会缺失一大块。
至于说何锐的孩子,沈攀暂时还没有打算接触他。对于孩子,沈攀历来认为这种事尽量的避开孩子更好,免得孩子的心理受到过大的刺激和伤害,就算要说也应该由何锐的亲人去开口,比一个警察蓦然的出现在孩子面前好得多。
商艺住在县城新区那边,沈攀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要知道他是没开小差,一直很认真的大步前行,换个速度慢点的人非得要一个小时不可。
感觉到脚踝有些轻微的酸痛,沈攀觉得自己应该加强锻炼了。疼死在涂家乡这三个多月,他除了偶尔在房间里做做俯卧撑、下蹲之类的,早起和晚上的长跑也取消了,这倒不是沈攀偷懒,实在是因为涂家乡的那条街道怎么计算也不超过二百米,两头再往外就是山坡起伏不绝,很不利于跑步。
其实周新宇的别墅还要往前至少一公里,不过沈攀考虑过。如果周新宇还健在,那没的说,想要找到商艺必定只能去那栋城外的别墅,不过现在周新宇身亡,想来家里的一切与经济挂钩的东西包括房子都早就被他的家人看住了,商艺想要在住进别墅都不可能,那就要到她曾经的租住房去找人。
沈攀没了错,他钻进一条小巷,最尽头那块巨大的棋牌室标致立即映入眼中,只是现在看来那块牌子好像太过陈旧,而且歪歪斜斜的也没人整理。直走进去,走到牌子下面的时候沈攀才发现,这其实就不是做的牌子,而是一张大大的喷绘图贴在巷子尽头的墙壁上。
也许是时间久了,也许是风吹雨日晒雨淋失去了黏胶性,有半块滑落下来耷拉在墙上,远处看着就好似一家快要倒闭的招牌那样。
棋牌室的门是打开的,沈攀凑到门口往里一瞧,里面鸦雀无声,没见一个人打牌,昨天在乡政府院子里见过的那个哭泣的女人头发都没梳理,双手撑在下巴上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发呆。
“你好。”沈攀站在商艺身边,轻声的喊道。那女人头都没抬,依然是保持着那个傻傻的姿势一动不动,沈攀伸手在她眼睛面前晃了晃,提高了声音再次喊着:“你好… …喂,你好… …喂、喂!”
终于,商艺眼珠转了转,她扭头看着沈攀,也不说话。那呆滞的眼神和凌乱的头发,还有胡乱套在身上的一件睡衣以及脚下两只不同样的拖鞋看着让人瘆得慌,沈攀也刹那间就明白了这女人昨天为什么会哭得那么天昏地暗的原因。
不论她和周新宇的感情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一天两个人没有结婚,一天周新宇名下的财产继承权都将属于他的家人。说难听点,商艺是被周新宇白白的睡了这么长时间,而现在何锐在看守所,她和何锐也早就彻底闹崩,何锐毕竟在广场摸爬滚打很多年,该留下的钱当然不可能被她发现。
一句话:商艺落得个人财两空,大抵这才是她悲伤的真实原因,而不是说她有多么的爱周新宇这个人… …嗯,这是沈攀初步的想法,具体如何还有待继续往下查才能知道。
“哦,你要干什么,打牌吗?等到晚上再来吧,现在没人。”商艺显然是心不在焉,她看着沈攀半天才知道生硬的回答一句,沈攀真要是来打牌的估计一定回头就走。满大街的棋牌室多如牛毛,没人喜欢看老板的白眼,哪里玩不是玩呐。
“商艺,我是县局刑侦队的,有些事情需要问问你,请你配合,好吗。”理由沈攀早就想好了,事实证明沈攀考虑是正确的,就昨天商艺的情况,别说她也许只是和沈攀照了个面,就算是沈攀昨天和她说过话,今天她都不一定会记起沈攀。
人在太过紧张的环境下的记忆会产生幻觉,甚至会同时出现幻听等现象,这时候早已被科学证实过的。这也是很多杀人案的现场目击者前后口供对不上,或者是同在现场的两个目击者对凶手面相的描述差别非常大的原因所在。
“昨晚你们不是问了一个晚上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我能说的都说了啊。”现实生活不是电视,少有那个被调查者有胆量和警察硬扛着,商艺也只是淡淡的埋怨了两句,她甚至都没想起要看一看沈攀的证件。
摸出小本本和笔,沈攀坐在商艺对面,他真的要抓紧时间,一来担心何锐出啥问题,而来让沈攀最不自在的就是在询问当事人的时候县局刑侦队的警察真的来了,那太让人尴尬了!
大部分问题与何锐所说相吻合,只有在与何锐的情感断裂上商艺有自己的说法:“我会嫁给他那么证明我当初是爱他的,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知道婚后的生活简直就像生活在地狱中,我当然是要出走、要反抗了… …”
据商艺说,结婚前的恋爱期间,何锐对她的确没得说,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尽情的宠着她,依着她的一切要求,无论是过分的还是不过分的。
商艺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所以她很愿意嫁给他。每个女人热恋到一定阶段都要把男朋友带回家的,商艺自然也是如此,跟着商艺回家的何锐表现相当优秀,里里外外的家务事,关心体贴家里的每一个人,总之,何锐成功的征服了商家的每一个人。
于是,在家里人的支持下,商艺和何锐举办了一个浓重的婚礼:“河边的房子你知道吧,老城区的,那是我爸妈出钱买的,否则你以为呢,他何锐那点乡干部的工资能在县城买得起房子吗,那可是一百六十多平米的大三室,就连房子里的家具家电都是我家里人出的钱,他也就办了个婚礼。”
笑了笑,沈攀没接话,不过他认为商艺大概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毕竟太多人知道的事情,一问就能问出来,犯不着在这些方面骗人。
婚后的矛盾是从商艺第一次怀孕开始的,在妇幼保健院何锐有同学,所以很轻松他带着商艺去做了一个B超,检查出来商艺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从那一刻起,何锐的态度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他父母,他自己,一直都期盼着我能给他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知道原因了吧。”商艺情绪激动起来,想来那段时间她很不好过,虽然最后商艺终究是生了个儿子,现在已经读初中… …
检查出怀的是个女孩,何锐的父母悻悻地放弃了服侍儿媳的打算回了乡下的家。而就在当晚,商艺毫无察觉的对着在看电视的何锐撒娇想要吃一碗酸辣粉,可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何锐往日陪着小心的笑脸,而是一记狠辣的耳光:“滚,你个不争气的 母 狗,吃个屁啊吃啊,浪费老子的粮食… …”
商艺的记忆力不错,她甚至完美的复制出了那一天往上何锐的态度、表情和语气,沈攀心里都不由得颤了颤,这… …何锐为什么对这些统统隐瞒不提呢,他一边听着、记录着,一边思索着。
可以说那一耳光把商艺彻底的打蒙了,可她没想到,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家暴降临在了憧憬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商艺身上,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就遍体鳞伤到不敢出门的地步。是的,何锐施暴毫无顾忌,随时气头上就是几个耳光扇在商艺脸上,脸庞肿起老高、嘴角带着不褪色的血痕和伤口,这让商艺哪里有勇气走出家门一步啊。
可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不敢出门就要挨打,挨打之后更不敢出门。一个月之后,商艺总算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哥哥是派出所所长,于是,商瘸子接到电话之后赶到了商艺家里。
“我哥才开始是暴跳如雷,说是要狠狠地教训何锐,教他做人。”冷笑一声,商艺低下头聊起头发示意沈攀去看,一条二指宽至少五厘米的像蜈蚣一样扭曲的疤痕映在头顶,沈攀摇摇头,幸好十倍头发遮住了,否则就破相了,这种缝了针的伤痕是消不掉的。
等商瘸子闹懂何锐打人的原因,这位派出所所长大人立时就怂了。涂家乡的老规矩,几十年的老规矩,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就是该挨打,商榷也是这样认为!
“我肚子里的女儿是被活生生的打得流产,警官,你要换做是我,你还会对这个男人有哪怕一点点的爱意吗?”第一次瞪着沈攀,商艺那双圆溜溜的眼眸深处是无尽的伤痛,沈攀都生出不敢直视的念头,要不是身为警察的骄傲,他真的要偏开头不敢看着这个曾经对生活彻底丧失了希望却又勇敢燃起爱火,最后又被无情的现实灭绝那唯一期冀的女人。
“这其实都还不是我最惨的时候,你不会相信的,警官,你绝对不会相信的… …”伸手抓住头发握成一束,甩了甩头,双手灵活的打了个结,头发简单的盘了起来。就是这最普通的一个姿势,商艺那刻在骨子深处的女人美丽让沈攀一览无余,他恍然大悟周新宇这种见惯漂亮女人的富翁会迷上看似普普通通的商艺的原因。
一个无时不刻散发出成熟女性魅力的女人,着实是惹人喜爱,她不刻意、不做作,自然素净,怪不得周新宇为了她不顾一切… …
女儿流产之后,何锐把商艺关在家里整整将近半年。才做完流产手术不到一个月,何锐也不顾商艺身体的虚弱,就野蛮的要她再次怀孕… …半年之后,商艺终于怀上了儿子,何锐才总算不再那么凶狠的打她。
不过,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培养出各种的惯性,对于何锐来说就是如此。大半年的时间,天天暴打商艺不止一次,习惯了也就很难收住手,虽然这一次商艺怀上的是他期盼已久的儿子,可何锐仍然是隔三差五的不需要理由就要给上商艺几拳或者几耳光,要么就让她跪在厨房里几个小时… …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了虐待狂的心理变态,他要去上班嘛,我就趁着他上班走了之后各种查阅资料,最后我发现,无论是哪本书就在告诉我,一定要远离 一个虐待狂男人,因为他们的本性就是邪恶的,无法改变的。”亏得何锐是在涂家乡政府上班,他顶多是隔一两天回来一次,有时候周末还得加班,不然商艺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到现在。
终于,在生下儿子之前,商艺痛定思痛,决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变态的男人,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她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偷偷的存钱,打探租房的消息,商艺甚至找到街上的小广告花了两百元做了一个假身份证。这一切都是商艺在为自己离开这个让她恐惧的家准备着,棋牌室是商艺琢磨了许久的行业,她为此悄悄地去打过几次牌,目的就是摸清一个正常营业的棋牌室的大致收入状况。
可现实又哪里有想象那么如意哟!
虽然因为女儿的流产一并恨上了何锐和儿子,可看着一天比一天乖巧懂事的儿子,商艺离家的计划就一天天的拖延了下去,母子连心啊,商艺无数次的夜里是睡着又哭醒,哭得睡过去又被噩梦惊得跳起来… …
“其实我都想过是不是干脆就这样活到死那一天算了,养大儿子我也就没啥其他心愿了,真的,很多次我都是这样劝自己忍下去,活到儿子结婚那一天我就自杀。”趴在脏乎乎的麻将桌上,商艺的手指挽转弄着耳垂的头发,“咯咯”的笑得有些神经质。
低头认真的记录着这女人说出的每一句话,沈攀的笔速飞快,时不时的他会侧头观察商艺的神情,然后在小本上某段话旁边做一个备注,以供自己回去之后翻阅的时候能够把这女人的话语表情对照起来做一个整体判断。
商艺委曲求全的最后梦想是在孩子刚进初一的那一天被打破的。
孩子报名回来,很开心的在家里跑来跑去,吵着要新书包、新的文具等等。何锐当时也在家,很难得的,何锐脸上有了点笑容,这让商艺受宠若惊,她甚至因此而神智略微恍惚,她以为自己回到了还在恋爱的季节。
小孩子嘛总是有摔跤的时候,任何人不能例外,就算是古代的皇子也有过摔跟斗的历史,所以儿子跑得开心了,他爬上沙发又猛地跳下来,商艺一下没能接住,孩子摔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不止。
没等商艺跑过去惶恐的扶起儿子,何锐就是重重一脚踢过来,正踢在商艺的嘴角一侧,一颗牙齿带着丝丝鲜血急喷而出,商艺仰面躺倒在地。
这没完,何锐黑着脸拉起儿子,指着浑浑噩噩不知道动弹的商艺教着孩子:“儿子,过去打她,就是她狗日的不用心才把你摔到的,用力的踩她、踢她,狠狠地打她,别留情。这种烂女人一天不打就浑身不舒服,别怕,去吧,打了爸爸给你买个变形金刚的机器人玩具… …”
听到这里,沈攀忽然有些反胃,他努力的用手掌的根部压住肠胃,可喉咙里还是“咕咕”作响。咬紧牙,沈攀克制着自己身体的不适,他深深地吸气呼气,这一切自然不是发急病,沈攀知道,他只是再也压抑不住对何锐那无耻的行为的恶心了。
“那天我被他父子俩打得死去活来,一周以后,我带着自己偷偷存下的五千元钱离开了他们。”商艺没说这五千块钱存得有多辛苦,那真的是这么多年艰辛的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然后,直到遇到周新宇,商艺才又一次点燃了自己对生命的热爱。
“你们肯定以为我是因为再也从周新宇那里拿不到钱而伤心,对吧?昨晚的警察也是这样问我的,不过我没告诉他,我看着他长得有几分像何锐,恶心… …嗯,可以给你看看。”商艺坐起来从贴身的内衣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一件一件的掏出里面的东西给沈攀看。
别墅的房产证是商艺的名字,产权证的办理日期是半年之前;定期存单的名字是商艺的,金额高达一百万;银行卡虽然看不出名字也不知道具体的余额,不过卡既然在商艺身上,就算是周新宇的名字,商艺知道密码照样可以取钱;更甚,最后一本沿街店铺的产权证居然是商山市区的,面积宽达二百多平米,而且位置就在商山最繁华的地带。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周很早之前就给我办好的,我不要他却一定要塞给我,老周说了,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无论我开店卖点什么,哪怕是卖杂货都会比现在心情更愉快。”说着,一连串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无声的流淌下来,打湿了商艺的鬓发。
这个女人终于没克制住对周新宇的思念,泪水好似泉涌般急涌而出,可她却咬着嘴唇努力的不发出一点哽咽的声音:“老周最不喜欢看着我哭了,他说每次我哭的时候他的心都痛得像刀绞似的,所以我昨天哭了之后就告诉自己,以后一定不会再哭出声。”
叹了口气,沈攀想要安慰安慰商艺都想不出该说什么。他收拾好本子,站起身,正想着说句恰当点的话告辞,却没想到商艺惊讶的用红肿的双眼望着他:“你要走了?你不是还没问昨天发生的情况吗?”
咦,沈攀心里一动,他借势伸了个懒腰,微笑着说道:“我是坐累了,站起来舒展舒展筋骨。行了,没事了,你继续说吧,我记着的呢。”
等沈攀坐下再次掏出小本本和笔,商艺这才回忆着继续说着昨天的情况。
几次找了何锐没有结果,周新宇着急了。前天,周新宇给何锐打了电话,原本在周新宇的想象中,他只是每天给何锐打个电话威胁催促他,可让周新宇欣喜若狂的是,何锐在电话里竟然一口答应了和商艺的离婚。
他让周新宇带着商艺去涂家乡,当然,离婚协议书是必定要带着的,他会在上面签字,为此,周新宇答应付给他孩子的抚养费二十万… …这个金额倒是和何锐自己说的大致差不离,除了事情的原委何锐并没有说出来之外。
准备好现金,周新宇也是有着防备的,他带了几个公司保安部的员工,嗯,说白了就是帮着撑场子动手打人的嘛,这一点哪怕在商艺面前周新宇也从不避讳,其实有着这些人在一起商艺反而有了安全感,这是另一回事。
一大早,周新宇亲自驱车带着商艺前往涂家乡,另一台车紧随在后。一路上,周新宇都很开心,包括商艺都有一种解脱感,是啊,只要何锐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剩下的周新宇一个人就可以全部包揽,自己也终于摆脱噩梦的束缚!
“老周在路上还在说,如果今天去了何锐还在迟疑的话,就算加到五十万八十万他也要强压着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名字。他一再向我保证今天会是我噩梦的终结,可是,谁又能想到呢?”是啊,商艺想不到,周新宇想不到,沈攀也想不到,就是不知道何锐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事态的一切发展进程呢?
沈攀暂时不敢肯定。
顺利的到了涂家乡,周新宇兴冲冲的进了何锐的办公室。找开始的交谈中,双方的态度都是平和而安定的,商艺坐在一旁不吭声但心里却非常激动,这从她端起茶杯手都在发抖以至于把杯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就能知道。
闲聊了几句,周新宇急迫的拿出离婚协议书和装着二十万的牛皮纸袋摆在桌上,他说道:“何锐,其他话也不用说了,我说话直接你别介意,我们毕竟不是朋友。诺,这是二十万,银行的封条都在,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点一点,然后麻烦你签个字我们的会面也就到此结束,我们也着急赶回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何锐打开牛皮纸袋看了看,他没点数就直接放到了抽屉里面。然后他翻开离婚协议自个儿读了几分钟,我和老周都以为他会很快签字,因为他已经把笔拿了起来。”这种回忆是痛苦并折磨人的,商艺脸上的肌肉绷紧扭曲着,假如此时何锐在她面前,相信只是她眼里的恨意就足够杀死他好多遍。
看到何锐拿起笔,周新宇和商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很开心呐。几秒钟之后,一切都将完结… …的确,几秒钟之后一切都完结了… …
“我和老周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握了一把刀在手里,我非常确定那把刀不是桌子上,因为进去办公室的时候我扫过桌子上,只有几分文件和几本杂志刊物。他笑着绕过桌子,就像要说什么话一样,老周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就被他一刀捅在了肚子上… …”商艺的眼泪又一次的泉涌出来,沈攀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棋牌室。
身后,是商艺苦苦压抑的细不可闻的悲泣声… …
… …. …
昨晚李振铁就没回家,为了保密,他干脆的找了家不熟悉的、从来没进去过的宾馆开了一个标准间,魏源自然也是睡在宾馆。一大早,李振铁就把魏源踹醒,又赶着投胎似的催着他去洗漱,紧接着就急吼吼的把他赶上车,魏源那个郁闷啊:“李队,你总得让我吃点早餐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的。”
“诺,给你。”坐进驾驶室的李振铁扔给魏源一个塑料口袋,笑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就是你的早餐,带到办公室慢慢吃去,那里还有开水,免费的哦。”
诧异的看着手中的一袋包子,魏源摸了摸后脑勺,不解的问道:“李队,我没见你去买早餐啊,这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说你笨了吧,宾馆有免费早餐提供的,我只是打了一个包而已,大惊小怪。”李振铁给出一个鄙夷的白眼,他开车飞快,十来分钟就把魏源扔到市局外面的路口,在魏源下车的时候李振铁都还在叮嘱道:“盯紧一点,我总觉得这几天局里妖风邪气严重起来,有任何变化立即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接上周珊,李振铁就像开着一台跑车般见车超车,一路飙升到接近二百公里的时速,周珊经受住了考验。不仅如此,女孩还笑嘻嘻的抬起脚蹬在仪表台上:“我眯一会儿眼睛,李队,到了叫我啊,不过嘛,你还可以再快一点,我喜欢这种速度哦。”
在省厅鬼鬼祟祟了两个小时,找好人交接好事情,李振铁总算是松了口大气。他和周珊来到停车场,事情顺利他心情也就好了很多,把住车门,李振铁微笑着问道:“要不要休息一天逛逛街买件时尚点的衣服,我们最好是等到省厅的消息再盘算下一步的计划,怎么样?”
“算了,不喜欢逛街,更不喜欢购物,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吧。”如果周珊都开始逛街购物的话,想来无论是魏源还是沈攀都会觉得这大概不是地球,大家集体穿越了吧。
事实上凭着李振铁在省厅的人脉,他早就把要做比对的原件递了进去,里面自然会有人把这个单子提到最前面,毕竟是多年的大市的刑侦大队长,李振铁或许在上层没啥关系,但中层里面他却很是吃得开。
… … …
上午,商山市政法委,卢晓鹏带着安阳区分局的局长、刑侦队长步履匆忙的走进大楼。李伟强的秘书早已在门厅等候,看到他们,双方之间点点头,旋即秘书带队,几个人鱼贯进入电梯。
阵仗搞得如此的大,大楼里面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纷纷猜疑,而这正是李伟强需要的效果。他就是要把整件事宣扬得众人皆知,然后彻底的把李振铁打入到十八层地狱,让他无从翻身,甚至就连那个菜鸟警察也最好是剥掉警服扔出系统才好!
就在卢晓鹏他们进去一刻钟之后,临近的几个办公室里的政法委的工作人员和走廊里经过的其他人都同时听到了书记办公室传来的一声巨响,然后是李伟强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啊… …这次必须要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都要追查责任… …你们等着,我马上向市委领导汇报。”
打完电话,李伟强脸色铁青的走出办公室,市政法委在北楼,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在南楼,不过两边的走廊在三层的高度搞了一个架空的玻璃通道,很方便领导们临时有事节约时间,并不需要下楼绕一大圈。
这一路,但凡是对面过来的市委机关的工作人员看到李伟强的脸色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贴着墙站着,甚至没人敢给他问一个好,都怕撞到风头上在大庭广众下被政法委书记训斥一顿,以后还怎么有脸在这里面厮混呢。
一个多小时之后,李伟强傲然回到自己的地盘,身后还跟着市纪委一个副书记、一个处长以及两个调查员。
“准备车,十分钟之后出发去市局,通知市局中层干部以上全部留下十一点准时开会。”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给秘书,李伟强坐在会客厅与纪委的几个人低声的交换着意见,偶尔还询问一句端坐一旁的卢晓鹏和安阳区分局的意见。
半个小时之后,市局会议室人坐得满满的,不仅是留在局里的局领导和中层干部都在座,就连临时外出的几个领导也在纷纷往回赶。不到几分钟,市局上下已经传遍,今天一把手过来是带着火气的,看来是有人要倒霉了… …
纪委的几个人暂时留在李伟强在市局的办公室,他们要出席会议那真的会吓死人。
会议伊始,几个摸不着头脑的副局长心惊胆战的开始汇报工作。搁在以前,李伟强要亲自召开市局会议都要提前个两三天通知他们,大家也懂得做好准备,像今天这种的突然袭击相当罕见,一年都不一定碰得上一次。
李伟强一直不说话,只是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等几个副手以及中层科室的领导汇报完,他干咳一声,锐利得鹰一样的视线扫过会场,下面鸦雀无声,一个比一个坐得端正:“不要说我没给你们时间,截止到我说话,会已经开了三十四分钟,现在点名,没来的扣一个季度的奖金,记过处分。”
下面一阵哗然,不过随着李伟强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个又赶紧闭上嘴。没谁能料到一次紧急会议还要点名,大家搞不好还是孩童时候经历过点名这个程序的了。扣钱都不说了,记过那可是大事情,别的不说,至少被记过的人在一两年之内是别想得到提拔,这就要了老命了!
“刑侦大队魏源、周珊… …后勤李振铁… …嗯,以上人员全部记过处分!”发出一声极其不满的鼻音,其实这在李伟强的意料之中,他严肃的面孔带给下面第二排刑侦大队太大的压力,陈倩咬了咬牙,“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局长,李振铁有点事出去了,他让我帮他请个假我忘记了,你要处分的话就处分我吧。”
众人骇然的目光转向陈倩,今儿陈倩是吃错药了吧,这种场合也敢冒出来触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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