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攀接到归队的通知时正穿着拖鞋在小心的打扫床上的玻璃渣。出租屋就是这样,玻璃上原本就有好几条裂痕,房东没有更换,只是用透明胶简单的粘贴了一下,在强度达到六点二级的地震中被震碎就太正常不过了。
一块玻璃碎了也就碎了,问题在于当时沈攀就睡在床上,而单人床也是贴着墙摆放在窗户正下方。亏得这家伙当时没睡着,或者说他就一直睁开眼睛没能入睡,听到玻璃碎裂的那个瞬间,这家伙很迅猛的来了个侧滚翻,虽说摔在地上略微有些疼痛,总好过顶着满身的玻璃渣从床上爬起来的好嘛。
找出几张旧报纸,沈攀一边扫裹着床单上的玻璃渣一边嘀咕着:“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没法过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一睡觉呢… …”
接到电话之后,沈攀把手里的报纸揉巴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走就走,至于说这块玻璃,天亮以后通知房东吧,这是不可抗力,可不是他损坏的,轮不到他出钱,该房东自个儿更换。
坐在出租车上,沈攀打开手机的新闻,找到地震台的官网打开一看,那边已经实时更新了信息:震中就在商山市南郊三十公里的山区,地震强度六点二级,深度有二十千米。
出租车司机看到沈攀在看地震的信息,插话道:“好多老房子的玻璃都被震碎了,这算是今年到目前为止强度最高的一次地震了。今天这个强度要是震中搁在市区就惨了,不定得死伤多少人。”沈攀也点点头,南郊三十公里的位置他熟悉,那边几乎没有什么人口,属于商山既定的准备作为原始生态开发的旅游景点,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回到队里,人基本是到齐了,大家都在议论着刚才的地震,各种小道消息满天乱飞。陈倩在前面拍了拍手,说道:“别说话了,大家都坐下,我们马上要分工安排一些事。”
“谢秦,你带上一组的全部人手十分钟以后在楼下集合,还有特警队和消防队的人会跟着你们一起去震区。商山大学教务处打电话报警,说是他们美术系有两个教师带着十多名学生去了南郊大山里面采风,现在没法和他们取得联系,需要警方提供支持。”
“何美美,你带上二组的人协助市巡警中队掌控好市区秩序,凡是有趁乱作案的一律严惩,统统的抓回来扔进看守所再说。”
顿了顿,陈倩扫了一眼正努力往周珊身边瞅的那个家伙,一时间又好笑又好气的布置道:“沈攀,你带上魏源、周珊,汇同技术上的两个人手,立刻赶往滨河路美泰公寓二十一号楼三零一室,报警中心刚才接到电话,那边有人因为地震被家具砸死,你们过去看看。”
之所以这样安排,陈倩是想起李振铁给她说的,这三个刑侦大队的菜鸟之间哪怕有点小矛盾,但在配合上的默契那是其他人比不了的。而且三个人各有各的技能特色,相互搭配是最适宜、最利于案件的侦破,他们多数时候也能搞懂分清公私,不需要过多担心。
因为地震的特殊原因,导致今天刑侦大队人手明显紧缺,考虑到那个案子不算多重要,或许就是跑一趟认定是否意外死亡,陈倩选择了尝试一次让三个菜鸟配合出警。毕竟,前段时间魏源在一组或者二组都显示出他工作上的强悍能力,搁在小组里打杂实在是浪费了他的能力,还不如抽出来和沈攀周珊搭档。
甚至,陈倩都在考虑如果他们三个人搭档没有大问题的话,是不是干脆成立一个精英小组,组员也就他们三人,作为紧要案件上的主力部队来使用… …陈倩发现,沈攀他们三个人在办案的时候经常从意料不到的角度去观察剖析线索,这就让他们和老队员之间极其容易产生争执,强行揉巴到一起不仅没有一加一等于二的正面效果,反而是激化矛盾。
应该说陈倩这个队长是很称职的,能够根据手下队员的不同特点进行分工,比很多刑侦大队动辄吃大锅饭、开大会的制度对于队员的发展要好得多… …嗯,这里面李振铁长期、耐心的调教功不可没呐。
依旧是周珊开车,点开导航,周珊看了一下路线,打开警灯,越野车加速驶出市局大门。市局的大院非常热闹,各种警种的警察们汇集在一起,各个小组组长队长都在扯着嗓子呼喊呵斥着自己的队员,一辆辆整齐停放的警车都是已经启动,警灯闪烁得这一块的天空五彩斑斓。
“你们谁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吗?”周珊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不是猛地一甩方向避开路上的石子,头也不回的问道。
沈攀照旧在副驾驶,他耸耸肩,回头看着魏源:“阿源,你知不知道,反正我是一头雾水?”
别说,魏源还真的知道,他微笑着抖了抖手里的一张打印纸:“出来之前我顺便复印了一份报警中心给过来的传真,你们是自己看还是我给你们念一念?”前排的两人自然是偷懒了,魏源也不多说,打开折叠好的打印纸,平稳大声的读了起来。
这张纸上的内容并不多,如果不是陈倩特别要求,报警中心直接就是电话通知,哪里还可能发传真嘛。纸上记录的只是几个要点:报警人张清清,女性,地址滨河路美泰公寓二十一号楼三零一室,死者系张清清丈夫,报警时间零点零五分。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辖区派出所去人,认定之后就了结的吗,让我们去干什么?还有,陈队说的技术上的几个人呢,法医呢?法医一去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周珊听完瘪瘪嘴发着牢骚,事实上按照规程的确应该是如同女孩说的这样进行,刑侦大队不应该在第一时间插手这种疑似意外死亡的案件,至少也得辖区派出所拿不稳死因的时候才谈得上刑侦大队出马。
“就是,就是,周珊这说法没错。”见到睡眠充足精神饱满的周珊,沈攀心里对出租屋的哀怨一下减弱了大半。能让女孩不回家,沈攀觉得自己出租屋里的玻璃再碎裂几块都没关系,总比看着周珊笑嘻嘻的回去和那个讲师待在一起好吧。
魏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他把那张复印件递给沈攀,说道:“你也看一看。也许是报警人太着急搞错了,报警中心没听清就转给了我们,去了不就知道原因了嘛,这没什么大不了,至少比跑山区的兄弟们轻松不是。”
的确是这个理,南郊的山区沈攀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去游玩过一次。车只能停在山脚,开不进去,就没有路给车跑。里面全靠步行,想想吧,半夜三更的,视线不明,深一脚浅一脚还得背上救援器具,天知道等走出来是不是变了个模样哟。
别的不说,就是山里面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就够人喝上一大壶了,找到人之后的情况三个菜鸟其实都能够想象得出来,保不定还得背着人往外走,那才是真的叫苦不堪言。
“看来陈队这一趟是照顾我们三个人了,回头有机会大家好好给陈队敬一杯酒吧。”周珊面无表情的说了个冷笑话,沈攀和魏源还是很有默契的同时“哈哈”笑了三声,如同以前还在警校那样。
旋即,车里的气氛却尴尬起来。默契依旧,可三人间的友谊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明白。
美泰公寓在商山市很有名,这是商山市第一个公务员小区,是市政府牵头,下面各单位集资修建的,所以这个小区有点什么事那真的会很快就在全市传得沸沸扬扬。
按说博物馆是没有资格在这里买房的,至少十多年前才修好的时候博物馆这种三级单位是排不上号的。后来房改政策出台,美泰公寓因为地处河边,风景优美,一上市就被大家疯抢,博物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买下了几套分给了几个馆长。
在物业处简单的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然后在保安的陪同下三个人顺利的找到二十一号楼三零一室。开门的是张清清,这女人已经换了一套浅灰色套装,头发也盘成一个发髻,看起来着实很吸引眼球。
张清清脸上的惊恐犹在,她实际上就呆在门外面没敢进去,几个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在维持着秩序不停地驱散那些想要走进屋里或者伸进去一个脑袋的邻居们。要是以前这里都住着公务员的时候,民警还不敢大呼小叫的驱散围观的人群,现在嘛,谁还在乎呢。
自我介绍了身份,听到来的是刑警,张清清总算胆子大了点陪同着进了客厅。地上靠墙的位置有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地上还有一盏支离破碎的吊灯。魏源看了一眼现场,视线回到张清清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问道:“你报的警吗?嗯,那你给我们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发现你老公被家具砸死的?”
“那时候地震嘛,我和老公在卧室,我都准备睡觉了,他也坐在床边,我们在闲聊。”周珊和沈攀一边沿着屋子仔细的查看,一边注意的听着张清清的描述。
用张清清的说法,才开始的地震她和阮兴域都没在意,直到客厅里的吊灯坠落才彻底的惊动了他们。阮兴域安抚着妻子:“没事,我去看看,反正有保险的嘛,吊灯摔了正好换一盏最新式的。”
听老公这么说,张清清受惊的心脏稍许稳定下来,阮兴域站起身准备去客厅看一下,其他不说总得要打扫一下地上的玻璃渣,不然人怎么通行呢。可就在他才走了几步,又是一阵强震传来,地面剧烈摇晃,靠墙的大衣柜直挺挺的倒下来,把阮兴域砸了个正着。
“我看到血当时就流了出来,喊老公他也不回答,我就被吓坏了,赶紧冲出门大喊救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张清清还是心有余悸,她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丁点血色,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等到隔壁几个邻居过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搬开衣柜,阮兴域趴在地上后脑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鲜血直流。有个邻居本就是市医院的医生,他镇定的检查之后很遗憾的告诉张清清:“你老公没救了,已经死了,在我们搬开衣柜之前就死了。”
听说老公死了,张清清当即就傻眼了。这女人瘫软在地上混沌了很长时间才在邻居的帮助下站起身,紧接着当然就是报警了,张清清抽泣着说得也不是那么清楚,报警中心听到说死人当然是要立即转接给刑侦大队并通知辖区派出所派民警看护现场。
本来还要通知巡警的,不过今晚巡警中队全员上街,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
张清清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魏源摊摊手,冲周珊摆了摆头,这种情况就该女刑警上阵来安慰了,他一个大男人不是很擅长这种细微的劝解工作。
沈攀看过尸体就一直在沿着客厅的墙壁到处瞅着,魏源过去跟在他身侧东看看西瞧瞧的说道:“去看看卧室吧,如果伤口能够和衣柜上的痕迹吻合,那就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了。”
“不急,等法医到了再说,刚才我问过辖区的民警,他们也通知了法医,那边已经在路上,快到了。”沈攀不疾不徐很从容,魏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是必然的程序,哪怕他们三个人都认定是自杀也要等法医鉴定,法医必须出具尸检报告的。
这次没等几分钟,法医拎着工具箱匆匆的走上楼来。大家都是熟人,各自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法医也直接走到尸体面前揭开白布开始工作,看到这里,沈攀才屈肘靠了靠魏源,说道:“走吧,勘察一下卧室,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总得有个凶器不是。”
事实上卧室里面的现场以及非常混乱,想要提取痕迹都很困难了。之前左右邻居们就顾着先把阮兴域救出来,谁也不是警察,自然不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满地的血脚印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大衣柜已经被立了起来,不过因为大家都急切救人,衣柜也没回到原本的位置,距离墙壁还有十来厘米的距离。
“诺,那不是凶器吗。”魏源努努嘴,指着衣柜上沾满血迹和脑浆的柜门把手。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把手,有个尖尖的椎体在柜门上,沈攀戴上手套摸了摸,皱起了眉头:“这得是黄铜的吧,挺硬的。”
“问问那女人不就知道了,这个材质不需要鉴定了,只要硬度能够达到铅笔的程度就足够杀死阮兴域,鉴定材质那不是平白添些麻烦啊。”魏源不耐烦的走出去叫着张清清问了问,然后又回来对沈攀说道:“人家这是古董,值不少钱的,反正你我是买不起。那女人说衣柜整个是梨花木的,把手包边全部都是黄铜,你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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