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铁很犹豫,直觉告诉他沈攀之前提出来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而且从刑侦学的角度来说,绝大部分的杀人案凶手都和死者之间有密切的关系,可这已经被队里核查之后的信息排除掉了。
保安林泽旭?李振铁刚才是仔细看过林泽旭的供词,里面的逻辑是完善可以自圆其说的,不过在尤丽坠楼的那个时间段,林泽旭本人是找不到证人证明其所在何处。他本人说是在保安室,可保安室只有他一个人,这就不能成为证词了,自己不能证明自己嘛。
嗯,还有一点,那就是林泽旭说的那段他知道凶手的缘由:“我知道凶手是谁,是尤丽的那个情人,我和尤丽幽会完了觉得有点困乏就呆在保安室打瞌睡。嗯,大概是十点多的时候吧,有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走进来,我的确没看清那人的面部,可他的背影我太熟悉了。”
这必然是错的,要么是林泽旭撒谎,要么就是他看错了人,来的是一个和林泽旭背影很像的男人,因为那个时间点差不多就是何德驭躺在血泊中的时候!
只是,不管从哪个角度,李振铁都觉得林泽旭杀死尤丽有些说不过去啊… …一个可以随时幽会的漂亮女业主,本身又有家庭和 情 人,根本不可能纠缠他。两人之间那是纯粹的 肉 欲,不存在感情纠葛,对于林泽旭来说这种女人是最合适他的,随时随地可以满足生理需要有无须承担责任,为什么要杀死她呢,说不通啊?
陈倩问话又不能不回答,思索了一下,李振铁说话很慢:“张志光本人的确是没有作案时间,我们调查了,从大清早的运动员、志愿者和本市的参加此次马拉松的业余选手就开始集结,那个时候张志光已经在赛场了。之后的时间里,从组委会技术中心提供的数据,何德驭遇害的那个时间,张志光已经跑过了广场路口,在前面大概二百多米,当然不可能作案。不过鉴于两名死者和张志光的那种扭曲的关系,我建议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张志光买凶杀人的可能性,毕竟从初步收集的信息来看,偌大一个商山市没有人比他的嫌疑更大,对吧?”
买凶杀人、?陈倩眼前一亮,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啊。眼下这个案子粗看下来嫌疑人不外乎就是张志光和林泽旭两人,尤丽的社交圈并不大,与他人结仇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呢,她转念又想到,不禁轻敲着桌面问道:“还要考虑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志光在外面是不是有仇人?”
“不会的,两个案子明显有很大关联,真要是张志光的仇人人家恐怕巴不得他呆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冒险杀死何德驭呢,除非是张志光自己买凶,就像李队刚才说的那样。”沈攀抬了抬头,随口反驳了陈倩的猜想,紧接着又垂下脑袋思索着自己心里的问题去了。
陈倩一下语塞,这小子随随便便说点出来就堵得自己没法接口。不过他说得真是有道理,买凶杀死这对情人的只可能是张志光,林泽旭都没理由杀死何德驭。就算他林泽旭脑子发昏想要独占尤丽,他要杀的也该是何德驭和张志光,而不是杀死尤丽本人。
这些都不说,最简单也是最要命的一点,林泽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冲进跑道杀死何德驭。这就表明,只能是运动员、商山市的业余爱好参赛者或者跟跑的志愿者有机会对何德驭下杀手… …跑道是警戒线一路拉开封闭式的格局,沿途每隔那么远就有警察执勤,还有警车和摩托警车一路尾随,甚至还有各个电视台的摄录车辆,要从外界冲进跑道立即就会被人发现。
随着李振铁的表态,这家伙虽然不在刑侦大队大半年了,但多年的威信真不是浪得虚名,队员们的议论声瞬间小了很多,更多的人开始有意识的探讨起张志光买凶杀人的可能性与途径。
半个小时之后,陈倩敲了敲桌子,结束了讨论时间,做了总结:“谢秦,何美美,你们带上各自的组员去马拉松组委会把所有的参赛人员和后勤人员的名单调出来,逐一排查,可以让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协助,我会给他们打电话。”
“沈攀,周珊,你们再次提审林泽旭和一应保安,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陈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眸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她看了看李振铁,正大光明的安排道:“李振铁同志,你跟着我,我们去一趟开发区张志光的公司,说不定那边会给我们惊喜也说不定。”
以权谋私啊,沈攀默不出声的吐槽了一句,不过这是好事,李振铁和陈倩对他都不差,人嘛总是有私心的,沈攀自然也就觉得前后两任队长蛮适配的,挺不错。
有了任务,队员们各自散开,沈攀也和周珊走向审讯室,总不能大家都走了他们还留在会议室给两个队长当灯泡不是。走了几步,沈攀忽然停住脚步微微转身,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哦,还没来得及祝你新婚快乐,不晚吧?”
周珊警惕的看了一眼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女孩脑子迅速的飞转起来。沈攀耸耸肩,摇摇头说道:“你别那么紧张,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想着今天你结婚还留在队里干什么。要不这样,我去提审,你回家吧,免得你们家里人等着着急,反正也提审不出什么新的消息来。”
“谁说了我要回家,就你多事。”女孩本来已经好转的心情顿时被这煞风景的家伙搞得极度糟糕,早上、上午和丈夫的两场对话场景再一次浮现在了周珊的脑海里,那一幕幕的不愉快也让周珊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她忽然很想把面前这讨厌的家伙按在地上暴打一顿才解气来着。
“哦,好吧,那就试试能不能从林泽旭嘴里问出新东西来。”沈攀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斗转星移的于无声无息间变幻了话题,回头继续往前走着,女孩没看到的是,这家伙才一回过头去,嘴角就不由得微翘起来… …沈攀多精明的一个人呐,女孩只是透露出一丝丝的语气,他就立时察觉到女孩的心境,那是欢喜得恨不能跳起来的好消息啊!
几个保安都关在临近的审讯室,这样方便提审。沈攀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在第一间林泽旭那个审讯室门口停下,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要不我们先问问其他保安关于林泽旭上午的踪迹,最后再来提审他本人,这样心里有数问起来更有把握,你说怎么样?”
周珊暂时还纠结在婚礼现场和丈夫以及公婆之间的矛盾,她随意的点点头,回答道:“随便你吧,怎么样都好。”
几个保安的口供是差不多的,三个多小时之后,沈攀和周珊站在过道里抽着烟,沈攀伸了个懒腰,眉头中间有着很深的皱纹:“林泽旭的确是一上午都没在其他保安面前出现,这是他嫌疑最大的地方。如果他想独占尤丽,那他必须要有一个帮手在马拉松现场帮他杀死何德驭,问题来了,既然他是想独占尤丽,为什么他又要杀死尤丽呢?”
审讯完几个保安,女孩的情绪也收敛起来,至少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愤懑,全部投入到了案子当中。女孩沉吟了一下,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周珊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尤丽因为何德驭的原因从而想要和林泽旭分手,然后林泽旭因此起了歹心呢?”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性而爱,因爱生恨,人的情感本就是一个复杂到堪比宇宙起源的命题,沈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去问问林泽旭本人吧。”
“我,我都要准备回家结婚了,尤丽跟不跟我来往有什么关系啊。”林泽旭瞪大了眼睛,一个劲的否认着:“这是我女朋友的电话,你可以给她打电话问我和她的感情有多好。尤丽嘛,我之所以没主动提出来和她断绝来往,想的不就是个不睡白不睡,反正她也漂亮,睡着也舒服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林泽旭已经是语无伦次的努力在洗清自己的嫌疑。他抓起笔“刷刷”的写下好几个电话号码,往沈攀面前一推:“我们都是男人,电视里不都说男人是 下 半 身动物嘛,有几个男人能够经得起漂亮女人的主动 引 诱 和 献 身,反正我不行,没那个毅力。这里还有我家的电话,你可以打给我父母问一问家里关于我婚事的筹办情况,看看我是不是在说假话就知道了。”
沈攀转着手里的中性笔,他看了一眼女孩,女孩有些愤怒的盯着林泽旭。对于一个新娘来说,如此不负责任的男人当然是最让人厌恶的,比身边时常招惹她的搭档还要讨厌,要不是有纪律约束,周珊很想一把抓过林泽旭的头发“梆梆”的往墙上撞了。
但是沈攀自己却是相信林泽旭的供述。这是一个有着小精明的保安,懂得什么是自己能够拥有什么是自己只能遥望的聪明人。尤丽和他都不过是视对方为玩物,之前双方来往紧密那不过是对玩具还有着兴趣,一旦真的没了兴致,双方自然而然就不会往来。
他们之间的联系其实甚至比 一 夜 情 的男女还要淡漠,纯粹的 肉 体 关系,相互满足需要而已。
“我要是撒谎我就一定会找个保安来证明自己的行踪,但我真的不需要撒谎,我没杀人,更没杀尤丽,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她的 情 人 问一问,我可是告诉过你们,我回到保安室打瞌睡的时候是被她 情 人 的脚步声惊醒了的,看到了他的背影。”林泽旭还在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己没看错人,女孩冷笑一声,抬手拍得桌子“哐当、哐当”的震动不停。
“林泽旭,你知不知道,就在尤丽死之前,她的 情 人 何德驭已经被人杀死在马路上。你既然说一定没看错人,你反复说你能通过背影认出他,那么,请问你当时看到的是一个鬼魂吗?”周珊鄙夷的看着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的林泽旭,你口口声声说绝不会看错人,那你现在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林泽旭傻眼了,他求救似的的看向沈攀,想要知道这个女警察是不是在吓唬他。毕竟所有的国产刑侦电视剧里面都反复播放警察在审讯室恐吓嫌疑人以图拿到口供的镜头嘛,林泽旭当然也会这么以为。
可随着沈攀严肃的点头,林泽旭一下抱紧了头,这居然是真的,那…. …他真的失去了方寸,抑或说他失去了那根救命的稻草,他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尤丽坠楼的时候他已经在保安室坐了很久的证据啊!
“他们,他们… …”林泽旭嘴唇发白,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囫囵字:“他们真的都去巡逻了,还有些出去看马拉松了。我是大清早的和尤丽睡了一觉,你们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厉害,我都累得脚都快抬不起来,所以才窝在保安室没出去,我真的没撒谎。”
没有监控就是这样,这一切问题原本可以迎刃而解的,现在不仅是林泽旭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他面临的是杀人的定罪指控,警方实际上也遇到了很多困难。
法律规定了,单纯的口供是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所以想要认定林泽旭杀人,沈攀和周珊也必须要找出更直接的证据:仅仅是林泽旭在案发时间行踪无法认定这一条不够,这是间接证据,抑或说这一条证据只能是完整的证据链中的一个环节,它本身不能作为证据使用,顶多是像林泽旭之前以为的周珊在吓唬他那样诈取口供… …这个方法在商山刑侦大队不适用,李振铁早就规定过,每个案子一定要有实证,不允许诈取口供。
“那就打个电话问一下林泽旭女朋友和家里的情况,综合认定一下,行不行?”再次走出审讯室,沈攀递了一支烟给周珊,打火机伸到女孩嘴边,看着那小巧的鼻翼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皱起,沈攀心里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打吧,他是坚决不承认,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来想办法了。”吐了个烟圈,女孩靠在墙上仰着头看着过道的天花板,她喜欢这种辛苦和疲乏的感觉,特别是想尽一切办法之后一步一步靠近谜底的感觉让她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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