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攀提出的这一点得到了谢秦的赞同，墙壁涂料内层的湿润程度的确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作用。无论墙上的血迹是不是今天留下的，警方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李建和李婷婷父女俩才能最终了解到在那套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技术科那边不能说失败，才取样化验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谢秦打了电话让食堂送了两个盒饭上来，两人吃了之后坐在各自电脑面前忙着自己的事情。

　　刑事案件就是这样，缺乏线索或者调查受阻的时候，警察们很有可能也会无所事事，他们并不是像电视剧里面那样整天忙个不停，那是艺术创作，把所有的冲突全部集结在那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里，不然没法吸引观众。

　　王艳是晚上十点来钟的时候匆匆忙忙赶来的，陪着她来的人不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群人闯进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谢秦和沈攀听得头大。终于，沈攀抬高了手往下一压，嘴里大喝一声：“停下、停下，一个人说，这不是菜市场，谁在吵吵闹闹的就给我出去！”

　　幸好这是大晚上的，局里的领导们都下班了。要是搁在白天，刑侦大队这么吵吵嚷嚷的不知会引来多少个局里的领导干涉，搞不好陈倩都得被训斥几句。

　　警察的威严还是很有震慑力量的，看到沈攀沉着脸，再看看墙上的警徽，那一大群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脸上还带着些许惶恐。沈攀指了指站在最前面被众人簇拥的那个女人，说道：“你就是王艳吧，你来说，其他人都嘿我闭嘴，谁在嗓门大我就让他去羁押室尝一尝关禁闭的滋味。”

　　王艳三十来岁，短发微卷，脸有些胖乎乎，个子不高不矮，中等紫色，一脸的惊惶和不安。被沈攀点了名，王艳左右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两个老人鼓励的眼神，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沈攀身上，说道：“今天就是我打的电话报警，我下了飞机立即刚回家，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问了邻居，邻居说你们警察去过了，所以我想来问问情况？”

　　“这样吧，这些都是你家里人，是不是？”沈攀没正面回答，他指了指王艳身边好几个人，反问道。王艳点点头，看了看左右的老人，逐个介绍道：“这是我公公婆婆，那是我妹妹，那是李建的妹妹，那是我弟弟。”

　　等她介绍完，沈攀冲着门外努努嘴：“走廊那边是咱们的休息室，要不让你家里人去那边坐一坐，正好我们也有事要跟你聊聊。”这看似是一个小小的提议，沈攀那不容拒绝的口吻却显示王艳别无选择。

　　她作为“受害者”家属，肯定是要接受警方的质询，任何妻子在这个角度都没可能回避，王艳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等什沈攀说完，王艳回身对两个老人说道：“爸妈，要不你们都去那边等一会儿吧，好吗？”

　　两个老人有些不情愿，特别是李建的妹妹那张嘴巴不饶人的喋喋不休：“警察了不起啊，咱们家的人失踪了难道不该来找警察，凭什么不让我们在场，我们都是家属，都有权利在场旁听，凭什么赶我们走，哼哼，我要去投诉！”

　　沈攀还没有说话，谢秦火了，摸出手铐过去伸手一抓，脚下一别，把李建的妹妹脸朝下按在桌子上，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是你家里啊，你以为这是茶馆饭店什么都由得你吗？报案，别说现在情况不明，就是人真的不见了也得四十八个小时才能立案，有本事你去把法律改了再来说话！”

　　说完，“咔嚓”一声，谢秦给那女人结结实实的戴上了手铐。这下那群人顿时慌了神，两个老人围着谢秦说情，王艳和她的弟弟则是向沈攀苦苦哀求，奇怪的是王艳的妹妹双臂环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一个字都是不说。

　　“谢组长，算了，给她个机会吧。”沈攀受不了呐，耳边“嗡嗡”的好似几千只蚊子扇动翅膀在轰鸣。他苦笑着看着谢秦，谢秦是组长，如果谢秦坚持要把那个女人扔到羁押室沈攀还真就没有办法呢。

　　谢秦还算给他面子，估计她也是被一群人围着痛苦不堪难以忍受。不过谢秦肯定不会这么好脾气，解开手铐之后，谢秦指着门外，呵斥道：“你给我下楼去，不准去休息室，也不准在楼道里徘徊，下楼去大门外等着。”

　　那女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没敢再说什么，只能是讪讪的玩外走，屋子里剩下的人也没谁敢挽留她，没看谢秦冷着一张脸在看着吗！

　　等那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其他人都乖乖的去了休息室，谢秦对王艳招招手，说道：“你跟我来，沈攀，你也来。”正常情况下的审讯，哪怕是有摄像设备也是要两个警察在场，嗯，类似沈攀那种上次一个人呆在审讯室问话的情况很稀有，那是队长特批的，属于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王艳肯定做梦都没想到警察会把她带到审讯室问话，从看到门框上方的“审讯室”三个字开始她就一直是一副惊讶道不可思议的表情，谢秦和沈攀都视若无睹。在沈攀心里这女人嫌疑最大，被审讯那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值得考究的不成！

　　进去之后，谢秦很冷漠的指着那张犯罪嫌疑人专用座椅：“你坐那里去。”王艳皱了皱眉，那张椅子明显和桌子对面另一条长凳区别很大，她看电视里的法制节目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站着干嘛，让你坐那里去，耳朵没问题吧！”看她半天不动的样子，谢秦又嘲讽了一句，王艳眼里闪过一道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的挪动脚步坐了上去。

　　沈攀打开摄像，拿出录音笔摆在桌上，打开手里的黑色小本本摸出笔，准备工作到此就全部完成，他在等着谢秦先问话，至于他自己，沈攀打算先借此好好的观察观察这个女人。

　　“王艳，说吧，你应该知道咱们为什么会把你带到审讯室而不是在办公室向你问话。”谢秦上手就是一闷棍，她力求第一棍子就要敲得王艳晕头转向不由自主的吐露一些实情。

　　其实谢秦使用的是最寻常的审讯技巧，警方的习惯对嫌疑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不知道，不知道的话就好好想想，你要清楚，警察没事是不会找你的？”

　　没有经验的犯罪嫌疑人往往会被这句话打得方寸大乱，很多犯罪嫌疑人会为了替自己辩解不知不觉的说出来许许多多的隐私乃至自认为不严重的犯罪事实，这其实就已经落入了警方的套子里并且把自己越捆越紧。

　　王艳一愣，她懵懂了看看谢秦又看看沈攀，喏喏的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我老公和孩子失踪的事情吗？”

　　“哦！”谢秦阴阳怪气的拿了一个腔调，哂笑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清楚吗，是不是非得要我们说出来你才肯老老实实的说啊，告诉你，等我们说出来你就晚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

　　王艳真的是懵到了云里雾里，她不明白警察在外面是一个态度，进了审讯室为什么又是另一个态度。想了想，王艳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单位上有人告我？可是那件事我早就讲清楚了的，财务上丢失的那笔钱和我无关，我都没有经手，凭什么要我来背锅，我不会承认的，我没拿那笔钱。”

　　一听这话沈攀就知道王艳掉进套子里了，警方根本都还没有来得及调查王艳的背景资料，连她在哪里上班都还不知道。

　　随着王艳的一番详细解释，事情的缘由沈攀和谢秦倒是搞明白了。前段时间王艳所在的公司财务室丢失了十万块的现金，而这笔现金丢失之前好端端的锁在财务室的保险箱里。王艳是财务主管，保险箱的钥匙一共三把，董事长和总经理各有一把，剩下那一把就在王艳身上。

　　丢了这么多钱公司肯定是要报案的，因为董事长和辖区派出所关系非常密切，所以也就没有报到刑侦大队这边来，而是由辖区派出所的所长亲自带着所里的刑警出的现场。

　　经过现场勘查，警方认为应该是内盗或者内外勾结盗窃，因为保险箱上没有发现任何的撬锁痕迹，经过对财务室的监控调取的勘察结果，当晚财务室并没有外人出入。

　　辖区派出所的所长和那个刑警研究琢磨了好久得出的最终结论是这样的：钱其实并不是被发现那天前的晚上丢失的，也许有可能丢失得更早。当然，打开保险箱的小偷手里一定是有钥匙的，所以内盗究竟是谁还需要待查。

　　到这一步公司董事长自己提出来让辖区派出所不再往下查，原因他没说，不过大半是与那个内盗有关，至少在派出所方面无论是所长还是那个刑警都是这么想的。

　　“你是说公司议论纷纷说是你偷的钱？”谢秦问了一句，王艳若有如无的点了点头，这本就是她不愿意提起的事情……被人怀疑，特别是被同事怀疑是一件相当丢脸的事情，要不是今天警察逼问得紧，王艳怎么都不会说出来。

　　谢秦和沈攀对视了一眼，公司丢钱与刑侦大队无关，不过这件事会不会与李建和李婷婷父女俩的失踪有关呢？深想了一下，沈攀插口问道：“等于说最后这笔钱并没有找到，然后你们公司的人私下议论是你拿走了，对吗？”

　　还不是私下议论。就在董事长婉拒了派出所那边继续往下追查的好意之后半天，董事长把王艳叫到了办公室，在场的还有总经理以及公司其他部门的几个中层干部。财务在任何一家单位都属于重点部门，财务主管硬生生的要比其他同级的部门主管高出半个头，这是得到了公认的事实。

　　平时公司里那些个中层干部谁看到王艳不是笑嘻嘻的率先打招呼，可今天不一样了。没等王艳明白是怎么回事，董事长当着众人的一句话就把她打进了地狱：“王艳，你有没有把保险箱的钥匙带回家里？”

　　面对众多的异样目光，王艳只觉得浑身的血顿时止不住的往上涌，脖子、脸到头顶都是火辣辣的滚烫通红。这不仅是怀疑她，还怀疑起她家里的人，王艳哪里能够服气呢！

　　一场堪称“浩大”的争吵之后，王艳也不顾一切的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总经理，也即是董事长的女婿。事后，众多围观的中层干部虽说钦佩王艳的勇气，但他们同时也是谣言的传递者，区区一个小时不到，整个公司都知道了王艳偷走了财务室保险箱的现金。

　　“哪么你现在在公司的处境岂不是很堪忧？”沈攀顺着王艳的一番倾诉问了一句话，王艳摇摇头，脸上神情高冷而决绝：“他们敢！这么多年他们做的假账都在我手里，别说我没拿那笔钱，就算是拿了他们又敢怎么样？大不了同归于尽，谁怕谁呀！”

　　应该说今天王艳把这些本应是极其隐私的东西跑出来心里是早有准备，更多可能是她怀疑公司总经理指使人绑架了李建和李婷婷，这没让沈攀再问她自己就抖露了出来。

　　不过就连沈攀这一次都很是猜疑的摇了摇头，按照王艳的说法她所在的公司并不小，每年的利润是一个惊人的大数目，总经理有必要为了区区十万块就买凶绑架乃至伤害人吗？

　　“其他我没什么需要说的了，要说的就是这些。”说完，王艳往后一靠，竟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

　　得，一件案子还没有理清头绪又冒出来另一件做假账恐怕还涉及到偷税漏税的案子，沈攀对谢秦苦笑了一声，这就是帮忙接一个电话带来的后果，他发誓以后再不帮人接听任何电话了。

　　当然，假账和偷税漏税的案子那不是刑侦大队的菜，和谢秦走到门外交换了一下意见，沈攀的意见是先让王艳回家，再安排跟踪一下王艳来看看能不能有突破。可谢秦不同意，她认为应该对王艳采取措施，同时通知经侦大队和税务稽查大队接手才是他们正确的做法。

　　虽说沈攀是首接责任制的首接人，但谢秦是一组的组长，胳膊扭不过大腿，沈攀只能是郁郁的点头给谢秦的主意投了赞成票同时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于是乎，两人回到审讯室，这时谢秦手里已经捏着一张填写好的刑拘通知书出示给已经震惊得目瞪口呆的王艳看了看，说道：“王艳，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因为做假账被刑事拘留了。”

　　挤满了官方下达刑拘通知书是不会去看嫌疑人脸色的，不论王艳怎么想，刑事拘留已经成为定局，不会因为她几句话而改变。几分钟之后，经侦大队来人提走了王艳，沈攀耸耸肩，对谢秦说道：“谢组长，你去给王艳的家人送达刑拘通知书吧，正好趁着他们都在呢。”

　　“好吧。”谢秦可有可无的答应了一声，抓起刑拘通知书就往外走，按程序来说刑拘通知书应该由经侦大队那边出具，那样的话就算王艳的家人有什么要说也是去找经侦大队扯皮，可谢秦考虑到手里的案子，在和经侦大队沟通以后也就由刑侦大队出具了刑拘通知书。

　　命案高于一切，这是所有警察的原则。咳咳，虽然还不能确定李建和李婷婷父女俩的生命安全，但算作失踪也不是不可以。很多失踪的案件到最后可都是发现了失踪人员的尸体的，沈攀在自己购买的教辅材料中看到过有介绍。

　　在通知王艳家人的时候谢秦遇到一点麻烦，还是李建的妹妹，她还没听完谢秦的说话就跳了出来大吵大嚷着：“你们警察是不是有毛病啊，该查的失踪案不去查，还找茬把报案人拘留起来，你们在里面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啊，我要去告你们！”

　　现在和刚才不一样，刚才是在办公室，在办公区域，谢秦可以强硬。现在是在休息室，人家声音大点、说话难听一点很正常，符合嫌疑人家属的正常反应，谢秦还不能发脾气。

　　谢秦宽容的笑了笑，解释道：“我再说一遍，虽然刑拘通知书是我们刑侦大队发出来的，但那是考虑到要调查李建和李婷婷的失踪情况，经常需要王艳配合。事实上刑拘王艳的理由是做假账，刑拘通知书上写着有，她自己也是承认了的，否则经侦大队不会拘留她。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我可以协调你们去经侦大队那边询问，相信他们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回答。”

　　王艳的妹妹还是双臂环抱站在窗边看都不看这边，偶尔有眼神过来那其中的冷漠谢秦或者站在门外的沈攀都能看得出来。这就非常奇怪了，就算你和你姐姐姐夫有矛盾你可以不来，对吧？既然你来了就算做点关心的样子也比这样无动于衷的好吧？这让家里其他人，特别是两个老人心里如何想法呢？

　　谢秦只是眼神扫过就不再注意，她需要把王艳的家人全部安排妥当才能谈得上去忙碌自己的工作。沈攀却是想了想，很干脆的进门穿过人群直接走向床边：“你好，我叫沈攀，请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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