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真的想通了,老黄头这一开口就絮絮叨叨了半天多,期间很多话前后颠倒多次重复,黎勇倒也不缺这点耐心,这么长时间都煎熬过来了,区区半天算什么。
这个时候还就显出了曹美丽的作用,女刑警很细致的整理出一份审讯笔录,还特意复印了一份拿给在酒店无所事事大睡特睡等结果的沈攀。呃,这两天的伙食都是由曹美丽安排并陪伴,沈攀也算是享了两天福,他喝周珊通电话的时候还在炫耀这件事来着却被女孩教训了一通。
笔录是完整的,老黄头虽然杀了老羊倌一家七口,老黄头对老羊倌一家人的确有着长久的愤怨,可这并不是他最终行凶的动机。
案发前半年,老黄头丢了一只羊。羊群放养就存在这种状况,或者是山里的野兽,或许是某个打猎的村民,也有可能是县城的小偷。是的,讷河县和其他城市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穷,小偷们也得吃饭,街上大家兜里都没几个钱他们又偷什么呢,很简单,垄沟上偷羊去。
一只稍大点的羊至少上千,就算偷来的羊打个对半的折扣也得好几百,在讷河县这个地方好几百足够一个人痛痛快快的奢豪半个月了,所以这一片专门偷羊的小偷很多。老黄头牧羊的时候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得时刻警惕着。
丢羊的当时老黄头是没有察觉到的,直到下午他赶着羊群回去才发现,数来数去凑不够数了嘛。很显然,老黄头大怒,他那个心痛得恨不能当场抓住那小偷把他生吞活剥下去,在村头,老黄头跳着脚骂了整整半天,嗓子都嘶哑得快说不出话来才住嘴悻悻地回了家。
别看老黄头养着有一群羊,事实上这已经是他好些年的全部积蓄才置办起来的产业。丢掉一只羊就等于老黄头其中一年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那点钱打了水漂,这让他如何不能好似割肉般疼痛呢。
可老黄头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他噩梦的开始。
从这一天开始,每个月老黄头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失一只羊。所以沈攀第一次去黑石村看到老黄头和他的羊群时,老黄头的羊群规模已经比以前减少了快接近一半。
这件事快要把老黄头逼疯了。他很清楚,偷羊的人就在村里,这不会是那些外来的小偷干的。黑石村地处偏僻,外来人员相当显眼,一旦有个外人冒出来会在最快的时间传遍整个村子。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黄头的羊圈与众不同,反正老黄头家里就他一个人,在买羊之前她就想好了一个独特的防盗措施,把羊圈放在自己家里。为此,老黄头的三间茅草房专门辟了一间半出来做羊圈,他年龄大,睡眠浅,稍许的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小偷根本没机会进得来。
得出这个结论后,老黄头开始怀疑起村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每天赶羊回来之后,他会悄无声息的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努力的倾听每一户人家传出来的任何响动。当然,他想要听到的是杀羊宰羊的动静,他做梦都想亲手抓住这个小偷。
老羊倌的名字里虽然有“羊倌”两个字,可老黄头还真没把他们一家子当做嫌疑人。无他,村里外出就一条路,不管小偷是赶着羊还是杀死羊塞进口袋背出去都会被人看到,老羊倌家七口人已经多年没钱逛县城赶集市了,老黄头认为他们没有嫌疑。
让老黄头心痛得好似滴血的丢羊事件还在每个月发生着,老黄头听遍了村里每户人家的墙角还是找不到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罪该万死的小偷。老黄头肯定不死心的,他红着眼每天默默地行走在村落中,他就不相信那偷羊的杂碎能一直躲藏起来,世上没有那么神奇的小偷。
时间一转眼就到春节了,大年夜的那一天,老黄头照旧在惯例时间赶着羊群回家,不出意外,羊又丢了一只。说实在的,他已经麻木了,把羊群关进羊圈,他别好住上传下来的宰羊刀,两眼通红得吓人的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夜幕。
平日里这个时间村子里家家户户大多到上床睡觉的点了,今天是大年夜自然不一样。到处土墙里洋溢的都是欢声笑语,在中国古老的文化中,无论这一年有多么苦多么艰难,到了大年夜这一天都要兴高采烈,这是来年的预兆,谁不想要个好兆头呢。
大年夜不比平常,越是听到那些欢声笑语,老黄头越发感觉到某种孤独深深地浸入身体直至骨髓。他紧了紧衣襟,把身上那件破旧的羊皮袄裹得更紧一些。等他心烦意乱的停下脚步,才发现她竟然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老羊倌家的后墙。
摇头哂笑,老黄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着,居然会走到这里来。说心里话,老黄头是看不起老羊倌一大家子的,从几十年前开始就看不起。
自己的订婚对象嫁给了老羊倌,起初老黄头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愤怒的情绪被稀释得几近于无,而且,看着老羊倌一家越来越贫困的境况,老黄头心里很得意:谁叫你不肯嫁给我,嫁给我老黄头也不至于穷得顶无片瓦,每天晚上抬头就可以看星星的地步啊。
必然的嘛,相同的环境下,一个是有着几十只羊傍身,一个是多年未曾走出过村落,非常明显的差距,老黄头得意也是应该的。而且,人不都是这样一种心态,无论是前男友还是前女友,只要比自己过得差就好,就爽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不是,老黄头有这些想法不奇怪。
笑了一会儿,老黄头准备走了,墙角听多了也没意思,翻来倒去都是那些老话:不外乎是祷告来年好运,然后训斥自己的崽子们,其他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老黄头才跨出去一只脚就愣了楞,然后立刻把那只脚收了回来。这一次,他不仅继续听起了墙角,还非常用心的贴了一只耳朵到墙上去,唯恐是漏掉了一个字。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老黄头很清晰的听到老羊倌的孙儿扯着尖声尖气的童音在大喊道:“爷爷,羊杂汤好好吃哟,我还想吃一碗。”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这句话在老黄头心里却不亚于一场飓风带来的惊天浪涛。
接下来他听到的对话审讯笔录上是这样记载的。
老羊倌:“乖孙,你不能吃太多,你爸爸妈妈还没有吃?”
老羊倌的儿子:“爸,没事,让他吃,不是还有嘛,吃了不够我再煮就行。今天大年,让他敞开了吃,这才是羊杂汤,锅里还有羊肉呢。”
后面也许还有对话,不过老黄头已经耐不下性子去听了。他扒住土墙,小心翼翼的伸了去脑袋,老羊倌家的茅草屋几面漏风的,所以老黄头很轻易的从一个角度就看到了桌子上七零八落的几根羊骨头。
顿时,脑子里好似电闪雷鸣的轰鸣起来,老黄头不自觉的送开手跌落到地上,亏得老羊倌家的土墙也就半人高,否则他非得摔个骨折不可。
没得说,一切都明了了,老羊倌,嗯,或者再加上他的儿子就是老黄头苦苦追寻的偷羊贼!
这是肯定的嘛,自从半年前丢第一只羊开始,老黄头就把村子里每天进出的人做了个记录。谁出去了,谁家有亲戚上门,呆了多长时间,他记得一清二楚。老黄头可以用他的祖宗来发誓,也就是前几天他才见到老羊倌家有一个人来过,年龄最少都在六十以上,头发都花白了嘛。
这个人在老羊倌家也就待了不到两个小时,然后老羊倌的儿子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了,也许是送到县城,也许是送到半路停车的地方老黄头就不会去操心了。
不管老羊倌家来的是谁,但老黄头可以肯定,这个曾经的夺妻仇人是绝对买不起羊的,那桌子上的羊杂汤是从何而来,道理不就非常明显了吗!
想到曾经的夺妻之恨,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牧羊的羊群,再想到这一大家子围坐在桌子边乐滋滋的喝着自己的心血,老黄头顿时是怒从心头起,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升腾不休的怒火。
直接闯进去是不可能的,老黄头又不傻,他要进去顶多就是闹一场,搞不好还得被老羊倌的儿子狠狠地揍一顿,这么傻的事情她才不会干呢。
想了想,老黄头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没入到黑夜之中。就此退走不可能,老黄头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要替自家的羊报仇,顺便把当年的夺妻之恨的仇怨泄愤出去。
在黑石村临近的垄沟上有很多杂草,那也是牧羊的好地方。不过放羊人眼睛必须要好用,因为山上的有些草羊群是不能吃的,吃了会有大祸。
其中最著名的一种毒草叫做大茶叶,这种草非常普遍,多数山林里面都能发现,外形与茶叶很相似,但是叶片比茶叶的叶片更大,这也是大茶叶这个名字的由来。
这种草羊吃了会昏迷倒地,要过上好几个小时才会醒转,吃得过多羊就会死亡。当然,人也一样,甚至在毒性方面人类的抵抗力还不如羊。
老黄头直奔平时放羊的地方,他记得那里不远处就有一蓬大茶叶。虽然没有月亮也没有灯光,但凭着对村子周围地形的烂熟,老黄头居然顺利的找到了那蓬大茶叶。
揪了一把揣在衣兜里,老黄头原路返回,他依旧来到刚才的位置。不过这一次他翻越了土墙悄无声息的进了老羊倌家的厨房,灶头上一口大锅正咕噜噜的滚翻开,阵阵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老黄头心中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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