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近了,沈攀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看似懵懂的少年,清秀的脸庞比起旁边高声惊叫加油助威的女孩还要秀丽。而且周涛还很腼腆,比起监控录像里凶悍的劫匪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甚至不敢抬头和旁边的女孩对视,总是趁着摇摆的间隙偷偷的瞟一眼那几个女孩,一旦女孩们的视线移回来,他有赶紧望向屏幕。
这真的是那个露出半张脸的劫匪吗,沈攀有些忍不住唏嘘长叹。感慨归感慨,还是要想办法把这家伙抓回去,而且要尽量不惊动游戏厅的其他人,特别是那个疑似他同伙的男子。
人手不足就是这个样子,面对选择困难症。要是一个小组劝不住在这里,沈攀不禁想了想那副美妙的画面,挥挥手,整个游戏厅全部封闭,一个一个核查身份,别说抓周涛了,十个周涛都得束手就擒。
唉,不要想得太美呐,沈攀叹了口气。得,直接冲过去撂到铐上吧,至于说是不是打草惊蛇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动作快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堵住门,反正他刚才已经查看过,这家游戏厅虽然有一扇小小的后门,可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铁将军镇守着呢,慌乱之下没几个人能做到冷静的寻找钥匙打开门逃跑的。
正要行动,忽然眼前一暗,沈攀怔了怔,抬头看去,陈倩带着魏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遮住了光线,怪不得光线一下昏暗下来,还以为突然停电来着。
顾不上去考虑陈倩他们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沈攀看了一眼周涛,又扭头看了看后面玩着格斗游戏的那个和周涛差不多打扮的少年,最后和陈倩对视了一眼,该传递的信息就完美的递给了陈倩。
陈倩微微一个点头,侧身吩咐了魏源一句,就看到魏源继续堵在门口,而陈倩转身走到了门外。十多秒钟之后,陈倩微笑着再次走进来和魏源并排站在一起,她俏皮的对沈攀眨眨眼,沈攀瞬间懂得了她的想法。
门被堵住最不开心的当然是游戏厅的老板了,一个矮胖矮胖的家伙从游戏厅里面骂骂咧咧的朝着门口走来,肥厚的手掌好像在赶苍蝇一般向着陈倩和魏源猛挥,示意他们要么进来要么出去,赶快让开位置。
好吧,让就让嘛。魏源守揣在兜里离开门口朝里走去,他选择了并排的另一台格斗机。陈倩没动,似笑非笑的等着那矮胖的家伙走到跟前,才忽然一声娇喝:“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沈攀和魏源同时一个飞扑,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抓住对方的胳膊,脚下一别,一弯腰、一用力,只听得“哐当”两声,猝不及防的周涛和玩格斗游戏的少年被 狠狠地甩了出去,格斗少年的后腰砸在了旁边游戏机的棱角上,而周涛则是后腰着地,两个目标都是痛得脸上肌肉扭成一团,竟然是连喊声痛都喊不出来。
与此同时,陈倩一巴掌扇在妄图调 戏自己的那个矮胖子脸上,矮胖的游戏厅老板“哎呦”一声,连续转了好几个圈圈,可想而知陈倩那一巴掌该有多用力,看到这一幕的沈攀禁不住牙齿一酸,这得该去补牙了。
陈倩的布置肯定不止这一点点,在陈倩动手的时候,门外接连冲进来好几个持枪的熟悉声音,一声声的断喝压过了几十台游戏机的噪音:“警察,原地蹲下,全部蹲下,不然就开枪了… …”
和沈攀的想象没有差别,自始至终没有人能够通过那扇后门逃脱,游戏厅里所有的玩家全部被集中到一块,两个一组面对面蹲在角落里。手脚麻利的刑警已经把游戏厅的动力电关掉只留下几盏照明的灯光,沈攀顿时觉得耳边清净了很多,仿佛是从地狱重新回到了人间再见到光明那般舒畅痛快。
突击审讯了一下,那个玩格斗游戏的家伙叫周海,是周涛的弟弟,才十五岁,附近中学的初一年级学生。周海竟然还带着一个书包,沈攀翻开看了看,里面有几本书和几张试卷,而让沈攀惊讶的是,每张试卷上面的分数都没有低于九十分的。
“我弟弟和我的事无关,你们把他放了,让他回家,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也许是真的关爱自己的弟弟,反正周涛看到沈攀给周海戴上手铐的时候脸色一下就变了,要知道这家伙从被抓住到现在都是保持着一副镇静淡漠的神态,好似被抓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哦?”沈攀来了兴趣,他蹲在周涛身边,饶有兴致的望着他小狼似的凶狠眼神,不为所动的问道:“怎么,你知道我们找你是什么事吗?”
“当然知道,银行的事情嘛,我没说错吧。”周涛只顾着紧张的努力偏着头去看周海的情形,他漫不经心的随意的回答让沈攀心里狂震… …
想了想,沈攀回头喊了一声正指挥一组的队员搜查游戏厅的陈倩:“陈姐?”沈攀和昨天要的对话本就有很多队员都听见,陈倩离得又不远,自然也听得明明白白,女警察头都没回的摆了摆手:“你自己做决定就行了,没关系的。”
从周涛的眼神中沈攀能够看得出来,如果没,满足这小家伙的愿望把他弟弟一起抓了回去,估计想要让他吐口会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根据沈攀自己总结的经验,时代的发展带着了犯罪年龄的降低,而越是年轻的罪犯,他们越是无视刑期甚至死刑,他们淡漠生命,漠视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审讯工作将陷入困境,局面也就难以得到突破。
“放了他可以,不过你得给出你家的地址,你父母的工作地点和电话,否则我没法相信你。”沈攀刚才检查周海的书包就发现,里面的试卷是有连续性的,从上面老师的批改日期来看都是最近一周,说明周海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认真的上课。
周涛迟疑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报出一连串的数字和地名,沈攀核对以后,在电话里通知了周涛的爸妈过来领人。他肯定不会暂时不会告诉他们警方扣下了周涛,从法律角度来说,除非是正式的刑事拘留,羁押四十八小时警方是无须通知嫌疑人家属的。
事情处理完,周涛和陈倩带着周涛返回局里,为了不惊动劫匪团伙中的其他人,一组的队员在辖区派出所的协助下开始扫荡东一路的游戏厅和棋牌室,警方扫黄打非很常见,没谁会大惊小怪。
对沈攀和陈倩取得的成绩,李振铁不吝口水的很是表扬了一番。布置在东一路的包围圈肯定是不会撤销,不过李振铁也跟着赶回了局里,他要亲耳听听口供,这关系到下一步的行动安排和人员调度。
刑侦大队的审讯外,沈攀和陈倩站在单面玻璃墙外没急着进去,李振铁去向局领导汇报去了,得等着他来。而且这也是一个观察嫌疑人心理状态的好机会,人嘛,在独处的时候表现总是会有一些不同,这些不同之处就是警方审讯时候的突破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振铁面带喜色走了过来,和平时比起李振铁今天显得很不稳重,但沈攀和陈倩都能理解。别层层上级领导逼得都快跳楼了,李振铁也不容易呐,同时他还得抵住上面对队员们的责备,也就是说他这几天就是一块奥利奥夹心饼干。
所以在明明确确有了嫌疑人在手,让他如何能不开怀大笑几声呢?
“你们俩去吧,问仔细一点,对每一个问题都要深挖,力争拿到其他几名劫匪的详细资料,我在这里预祝你们大获全胜。”猛地一挥手,李振铁恢复了往日的豪爽与大气,沈攀和陈倩相对一笑,男人走前面,女人走后面,沈攀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不像平时审讯嫌疑人的时候,沈攀没坐到周涛对面的椅子上,而是直接走到周涛身边一屁股坐在那张冰凉的铁皮桌子上面,拧开手里拎着的一瓶矿泉水递到周涛嘴边喂了他几口:“喝点水,然后我们聊聊。”
水可以适当的缓解人的紧张情绪,这在各国的刑侦技巧研究中得到了证实。沈攀微笑着看着周涛大口的吞咽着矿泉水,陈倩靠在墙上,双臂环抱,不吭声的看着这一切。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我也满足了放走你弟弟的要求,所以,周涛,现在轮到你说了,我在听着。”等周涛喝完半瓶水,沈攀开门见山的问道,他认为和这个孩子不需要绕弯子,那样反而耽误时间。
“我可以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们不能答应的话,那就随便你们使用什么手段了,我扛着就是。”周涛先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没有因为弟弟被释放而欣慰,反倒是满腹心事的模样。
“说出你的要求,我不保证能够答应,但是我们之前交易的就是我放了你弟弟,你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一切,周涛,出尔反尔可不是男人应该做的吧?”沈攀皱了皱眉头,这孩子事情还挺多啊,得,只要他肯说话就好办,怕的就是他闭上嘴一言不发,又不能真的刑讯逼供。
“我说出来肯定是必死无疑,所以我要求你们警察保护好我爸妈和弟弟。我死无所谓,我家里人没有犯罪,他们是无辜的,如果你们能够做到的话,我可以坦白全部的事情,包括一共四起银行劫案和其他的抢劫案。”周涛说的前半句还在沈攀的预料之中,可后半句就着实有点骇人了。
四起银行劫案!还有其他的持械抢劫案!奶奶个熊的,这要公布出来恐怕都是建国以后的最大系列银行抢劫案件了吧,沈攀望了望单面墙,他不知道李振铁是什么表情,反正陈倩也是被吓着了!
没得说,不要说这个条件了,哪怕周涛提出来更难的条件警方大抵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沈攀回头看看,轻声叫到:“陈姐?”
“行,我处理一下,你们等等。”没有丝毫迟疑,陈倩转身拉开门走出去,二十多分钟以后,陈倩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手机摆在铁皮桌子上靠近周涛那边,里面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小涛,你好好的配合警察,争取立功减刑,我们已经住进了警察局的宾馆,还有专门的警察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护我们,你别担心。”
“妈… …”听到自己母亲隐含抽泣的呼唤,周涛忍不住大喊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沈攀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没人可以例外。
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也许一时间看到他们逍遥与法律之上,但惩罚降临的那一刻,他们同样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
“我们一共五个人,都是十八岁以下年龄的,我们还有一个老大,叫荀海丰,是个老头,也是坐牢出来的,我们每一次的行动都是听他的指挥,抢来的钱也全部交给他… …”被攻破心理防备的周涛人如其名的开始滔滔不绝,不知什么时候,沈攀摸出了一只录音笔搁在他面前。审讯室有录音设备,但周涛的声音时大时小,距离远了恐怕录音效果不怎么好,比不上近在咫尺的录音笔清晰。
荀海丰堪称东郊一霸,五十来岁的年龄,商山本地人。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强 奸杀人被判刑,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他至少有三十年是呆在各个地方的监狱里熬日子。
监狱里过的时间久了,和各地狱友慢慢的交流着经验,一来二去,荀海丰也就懂得了总结经验。他开始收敛起自己的倨傲和狂妄,学会了一天到晚的挂着一副阴沉沉的面孔,学会了花心思琢磨人、琢磨事,学会了夜半躺在床上一遍遍的在脑海里设计各种犯罪手法。
前年出狱之后,荀海丰没急着回家,而是在监狱外面的小镇上租了一间房子,他在等人,等待两个同监舍的抢劫犯出来。还在狱中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是合计好了,出来之后一起挣大钱,荀海丰脑子灵活,当仁不让的当了“老大”,那两人自然就是哼哈二将。
刑期都差不多,也就等了不到一个月,荀海丰顺利的接到自己的合作伙伴带着他们回到了商山市东郊城乡结合部东一路的家里。
按照还在监狱就反复考究的计划,荀海丰还是收拢东一路十六岁以下的男孩。对于几乎一辈子都呆在监狱的五十来岁的老男人来说,荀海丰有无数的手段让那些个小孩子一步步的掉进陷坑,落入到他的掌心,周涛就是其中一员。
收拢了大概十来名十六岁以下的少年之后,荀海丰还颇费精力的对他们进行训练。哼哈二将不辞辛苦的每天训练少年们的奔跑、躲藏的能力,并且还提供保质保量的食宿,甚至他们还搞来一台破破烂烂的摩托车教少年们驾驶技能,重点在大街小巷的快速穿梭。
至于荀海丰自己则连续奔波跨越了好几个省份,通过以前的几个狱友购买到了几把自制手枪… …至此,荀海丰关于在极短时间内挣到大钱的计划完美准备妥当。
就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也正是由于这件事的出现,让剩下的少年们一个个心惊胆战,没人敢想着背叛荀海丰打造的这个小团体。
“有两个男孩是邻居,他们是好朋友。其中一个男孩受不了训练的艰苦,他想要退出却又不敢去对荀海丰说… …”每当回忆起这件事,周涛就面色苍白,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冷酷模样哟。
在好朋友的帮助下,一个夜里,那个吃不了苦的男孩从荀海丰的院子里逃了出去,他打算去报警,因为荀海丰已经开始训练少年们使用枪支。
国内这个社会,就算是小孩都知道持枪是违法的,这些少年再说文化程度低,毕竟还是看过那么多的法制类电视电影,心中又哪能没有日渐滋生的恐惧呢。
“我们都以为他们两人跑掉了,结果第二天晚上,荀海丰开着他那辆破面包车惯例把我们拉到城外的荒山上,我们平时练枪也是在那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周涛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审讯室的门,沈攀看看陈倩,两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怜悯,这孩子要恐惧成什么样子才能呆在警局都在害怕啊?
那一天周涛他们没有练枪,到了地头之后,哼哈二将拉开树林里盖着的一大块塑料薄膜,下面重叠磊放的就是头一天逃跑的那对好朋友的尸体。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有几个少年甚至失 禁,周涛胆子大点,但这一幕深深地映在他脑子里,让他长时间的处于一种失眠和不间断的噩梦。
“那天,荀海丰告诉我们,以后谁再逃跑,不仅是要追杀他本人,还会折磨切杀掉他的全家,所有的亲人。”说到这里,周涛一下又紧张起来,他追问道:“确定我爸妈和弟弟都在一起,都有警察保护吧?这可千万不能开玩笑,不然那我会死不瞑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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