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简单细致的搜索之后，沈攀几个人一讨论，大家都确定张志光不是逃跑，而是根本就没在这套房子里面住过，地上的积灰至少半尺厚，踩上去那轻微的陷脚感就是证据。沈攀心里一动，从屋内的搜索结果中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件可以证明张志光身份的东西，这即是说这套房子究竟是不是张志光的还是未知数？
“我这里的张志光的住址是他做笔录的时候提供的，我当时看到和他身份证上不一致还问过他，他说是尤丽既然死了他也不想住到那边，正考虑准备搬家。”谢秦脸上无光，地址是她提供的，结果搞得大家扑空，这说明拿到地址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办法核实一下，否则何至于如此。
“我知道，张志光身份证上的地址就是广场路尤丽死的那套房子，我们去那边看看，也许张志光会在那边。”沈攀很体贴的岔开了话题，很显然这不是责怪人的时候，但同时他心里也非常不解，假如张志光是嫌疑人，他在做笔录的时候为什么要给谢秦提供这个地址，这岂不是把一个隐秘的住处主动的暴露给警方？
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撒谎的小问题，所有参与这个案子的警察都知道尤丽是从那间房子的阳台上坠的楼，可张志光偏偏却撒了谎，这让沈攀顿时警觉了起来
就在这时，嫌屋子里灰尘呛人而跑到门口等待的周珊的声音传了进来，让沈攀、谢秦还有何美美惊了一跳。门是开着的，周珊的声音听得很清晰，她在问一个人：“我们是警察，对了，张志光来过这里没有？”
三人对视了一眼，返身鱼贯走出门去，周珊一脸严肃的正和站在楼道里穿着睡衣的一个中年男人在说着话，沈攀过去点点头，问道：“周珊，这是？”
“哦，这是楼上的邻居，听到我们的声音下来看看，我正问着呢。”知晓了周珊的身份，那个男人脸上略略有点惊惶，没人会喜欢大清早天还没亮出现在自家楼里的一堆警察来着。他讨好的冲大家点了点头，说道：“张志光是谁啊？这套房子我知道卖出去好几年了房主装修之后就没来住过，也没租出去过。至于说房主啊，那是着真的没见过。”
这太正常了，现在的钢筋水泥城市和鸽子楼的建筑，加上林林总总的各种事情，几乎每个人都是秉承着“各扫门前雪”的算盘，能知道这套房子没人租赁，那不过是因为长时间的上下楼没遇到过有人开门罢了，要说认识楼上楼下的邻居，那是小说里作家幼稚的情节和故事而已… …
“诺，就是这个人，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认识？”周珊不死心，点开手机上的图片，翻找出张志光的一张照片递到那中年男人眼皮下来。皱了皱眉，沈攀多看了一眼那个裹着睡衣的男人，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他们几个又没在这里敲敲打打的，动作说不上都小，但真心不大，那得要多专注的在听着楼下的动静才能察觉到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而跑下楼来，没道理的！那中年男人看了几眼周珊手机里的照片，茫然的摇摇头，回答到：“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的身份证给我们看看？”沈攀一伸手，打断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话，周珊不解的看了看他，旋即扭头盯着那男人。谢秦和何美美都是老刑警了，沈攀这话一下让她们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男人身上，说实话，几个刑警严肃的凝视真的可以给人很大的压力，那中年男人一下就紧张起来，他不停的摆着手，辩解道：“我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啊，见都没见过的。”
“我不是在问你认识不认识这个人，我是让你拿身份证出来我们看看。”沈攀沉下脸，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陈倩的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枪套，周珊也警觉的退后一步，看她架势沈攀就知道女孩做好的是动手的准备。
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中年男人支支吾吾的辩解个不停，却就是不提回家拿自己身份证的事情。他的这种表现更是让大家都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谢秦懒得说话，拔出枪指着他，命令道：“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们陪你回家拿身份证，另一个是我们把你铐上押回家拿身份证，你自己选择！”
不能说沈攀他们大惊小怪，刑警在办案中会遇到很多的意外，比如一个临时检查却查出临近省市的杀人通缉犯等等，真的是太常见了。沈攀就记得李振铁以前有一次去一个朋友家玩耍，进了小区上楼的时候闻到一种呛人的难闻气味，他当时没在意，后来听朋友说这种气味已经好几个月了，投诉物业也没人管。于是他离开朋友家的时候就稍微注意了一下这种气味，却突然发现这种气味竟然似曾相识。
大惊之下李振铁立即通知了全队荷枪实弹的赶过来，甚至还通知了特警队到场。一番搜查，在朋友家这栋楼的底楼警方找出了一个隐藏在小区里面的制毒窝点，收缴毒品高达好几公斤，抓获毒贩十多人。
可以说，如果没有李振铁那一颗随时警觉的心，这个号称商山市建市以来最大的制毒案恐怕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破获呢。毕竟小区里面大家都习惯了者这种气味，甚至到案件破获的时候都不再有人去物业投诉，物业自身也是毫无察觉，他们也没法察觉出来。
陈倩一威逼，那中年男人顿时怂了，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吧，我去拿身份证。”四个刑警当然是要跟随上去了，沈攀和谢秦在前，周珊与何美美守在楼梯口，大家都用一种非常慎重的态度来对待这起突发事件。
结果证实大家好似有点谨慎过头，在中年男人家里，沈攀和谢秦见到的是一个睡得很像的中年妇女，墙上悬挂的结婚照片可以很直管的证明两个人的关系。而且大家也见到了这男人的身份证和户口簿，这是普通的一家三口，儿子刚上大学没在家，那男人也反复的申明他的确不认识周珊手机里的那个男人。
一切都看似没有问题，可沈攀心头的那份疑惑却愈发浓重。他扭头四处看了看这套装修豪华的住宅，皱起眉头问那男人：“左中华是吧，把你手机拿给我们看看，放心，不管你手机里有什么隐私都和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过问。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们可以等到天亮通过通讯公司来查，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再为你保密了，你想清楚啊。”
左中华脸上神色顿时成了一团五彩斑斓的图案，他瞅了瞅卧室，三个人动静都不大，沈攀和谢秦也只是因为楼上有什么意外，并不是特意要来搜查，自然也就不会打扰人家休息。
“好吧。”犹豫再三，左中华垂头丧气的进了卧室，谢秦跟得很紧，绝不会给他删除手机内容的机会。谢秦并不明白沈攀为什么要对一个与案件毫无关系的人这么感兴趣，宁愿在这里耽误时间也不赶紧赶往张志光的住处，那里毕竟才是重心。
当然，谢秦不在乎这点时间，这时候才五点多，在这边多花费几分钟不影响大局。张志光应该还没有认为警方在怀疑他，这几天警方几乎就没打扰过他，现在来看这反而让其放松了警惕，对警方来说这是好事… …没有感受到威胁，张志光也就不用逃跑嘛。
几分钟之后，翻看着手机里一款聊天软件的沈攀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左中华半夜三更的听到楼下的动静就会抛下老婆悄悄下楼，而一问到他手机就吞吞吐吐半天不给个囫囵话。
“你和尤丽是 情 人关系，你们认识多久了？”沈攀也看了一眼卧室，手机扔给谢秦，问着左中华。谢秦先是一惊，然后一看手机里的内容也是微笑不已，两个人都等待着左中华的回答。
惨淡的笑了笑，左中华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指着书房，说道：“要不我们去那边谈一谈，我实话实说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麻烦了？”当然如此，沈攀肯切的回答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只要你和我们的案子没有关系，我们也分不出精力来找你麻烦，我们没有吃饱撑得慌。”
原来，大约在一年之前，因为肚皮愈加凸起肥胖，左中华决定工作之余健健身，经过朋友介绍，他选择了何德驭的健身房。沈攀可是知道的，何德驭的健身房大多针对女性，很少接受男人，问到这一点的时候，左中华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不收男性，呵呵，何德驭其实就是一个专门给有钱男人牵线搭桥的水浒传里面的王婆而已，只要有钱，他可以跪在地上接待你的。”
到现在，沈攀他们才算搞清楚何德驭的本来面目。这个人成立的那家所谓专门为女性服务的健身房，不过是一家专门给有钱男人创造机会勾搭良家妇女下水的场所。现代社会越来越开放，很多男人因为看厌了娱乐场所的女性，改为以勾搭良家妇女为乐，而且还不能是自己公司或者单位的良家妇女，那样会让他们感觉对方是冲着自己手里的权钱而来，变异的说和娱乐场所的女人就没有了区别，也就缺少了那份刺激。
可毕竟大多数良家妇女平时都呆在单位和家里，这些男人想要去接触都缺乏机会，于是，何德驭这种人就出现了。
尤丽就是左中华在何德驭那里认识并勾搭上的，很自然的，左中华不清楚何德驭和尤丽的关系，他以为是自己的幽默风趣成熟做派吸引了尤丽，两个人也顺利的上了床，关系愈发紧密。
熟识之后，左中华大把的钱花在尤丽身上，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年轻的少妇，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两人幽会的地方就在楼下那套房子，那是左中华偷偷买下来的，为的就是一个方便… …下个楼接电话的借口都可以和尤丽厮混一场，老婆还在楼上，刺激感那不是一般的强。
可两个月以后，尤丽说要回老家看父母，左中华给了她好几十万，让她借这个机会好好的孝敬一番老人，然后两人约好半个月之后再见。但尤丽这一去就不再回返，才开始左中华给她发短信打电话她还回复，还接听，到后来再打尤丽的手机就永远无法打通了。
左中华在生意场上混了许多年，不是傻子，他可以确定尤丽是良家妇女，不是那种披着良家妇女的外壳的骗子和欢场女人，这也是他在喜欢上尤丽之后毫不吝啬钱财的根本原因。所以，在失去联系之后，左中华找到了何德驭，何德驭很坦然的让他看了尤丽的登记资料，里面只有一个年龄、名字和手机号码，并没有左中华想象的家庭地址。
何德驭肯定是不敢也不会得罪左中华的，衣食父母嘛，他给左中华解释道：“这只是一个健身房，不是政府机关，我凭什么登记人家的身份证信息。有自愿拿出来的我当然高兴，不拿出来的我也必须当做没看见，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左总？”
左中华无奈，给何德驭悬下十万的重赏，让他一旦有了尤丽的消息就立即通知他。楼下的那套房子左中华也趁着老婆不在家的机会找来家政公司的人打扫干净，他还在期待着有一天尤丽会自己归来。
其实，就在左中华离开何德驭的健身房后，何德驭就立即给尤丽去了电话。原因很简单，尤丽是觉得左中华对她纠缠得越来越紧，一副想要离婚和她再婚的架势，这让尤丽有些害怕，她是爱着张志光的，没事的时候背着男人和何德驭激情一番，类似左中华那种人偶尔玩玩在尤丽看来已经足够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家庭破裂。
楼下那套房子就左中华和尤丽有钥匙，今晚他照例睡得很晚，半夜忽然惊醒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可是满怀欣喜的冲下楼却被周珊拦住。
说到最后，左中华终于忍不住问道：“尤丽出来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追查到这里来？如果她是涉及到与经济有关的方面，无论多少钱我都可以代她了清的。”到这个时候了，左中华都还放不下对尤丽的牵挂，这让沈攀特别惊奇。
要说左中华和尤丽之间有爱情，沈攀打死都不会相信，他只能理解为曾经的五十九岁现象，同样是久经沙场，同样是见多识广的老干部们一个个倒在不到二十岁的娱乐场所的小姑娘的裙下，大抵也是同一个心理吧，沈攀琢磨了一下随即丢开这个问题，现在不是探究左中华心理状态的时候。
“她是涉入到一个案子，基于保密的要求我们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扔下一句话给左中华自己去思量，他不了解情况很正常。案子发生以后的确有人上传到了网络，不够在市委市政府的努力下，那几个不大清晰的视频没能掀起波浪；至于本市就更不用说了，命案的消息是完全封闭的，甚至一些政府内部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左中华一个商人蒙在鼓里又有什么意外呢。
谢秦原本是想征用左中华的手机来着，她觉得沈攀太过于轻轻放下了，至少也要拿回去让网安那边仔细调查一下嘛，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内容。看到左中华听到之后惨白的面孔，沈攀摇摇头反驳了谢秦的意见：“没必要，左老板家大业大的，怕什么啊，走吧，走吧。”
夜空还是漆黑，街道两旁的路灯也是影影绰绰不大明亮，前几年全国都在搞什么光彩工程，天一黑路灯亮堂得堪比白昼，如果爬到市外的山坡上从上往下看，商山真的是一个不夜城。现在全国又开始搞节约型城市，商山也就学着人家调低了路灯的亮度，沈攀埋怨了一声，他差一点一脚踩到一堆狗屎，要不是在最后关头他反应快，踉踉跄跄的往旁边扭了一下，现在他应该是在跺着脚咒骂那些遛狗的人而不是埋怨了。
凌晨，天快亮开之前是城市里车最少的时候，包括出租车这个点大多都停在某些固定地方司机在打着瞌睡，两台车那是风驰电掣的赶到了广场路口。警戒线早已拆除，这是市中心，不可能长时间不让人通行的，路上的痕迹也被反复冲洗干净，一点看不出两天前这里曾经连续死了两个人。
尤丽家门口的警戒线倒是还在，门上的封条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陈倩停下脚步，说道：“应该没人进去，我们还是问一问值班的保安吧。”虽说大部分保安还羁押在刑侦大队，可总是有那么几个与案件毫无关系的保安在值班，几个人下楼一问，得到的答案是在预料之中，这两天就没人见到过张志光。
咦，麻烦出现了，谢秦眉头紧锁。站在车头边，大家都没着急上车，谢秦抬头望了一眼尤丽坠楼的阳台，说道：“张志光给我们左中华的地址，这说明他早已知道尤丽上了左中华的床这件事，他这种做法的目的要么是想借警察的手报复报复左中华，要么是调虎离山引开我们的视线，大家讨论一下，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沈攀没说话，他也在考虑谢秦提出的这两点，何美美向来是缺少存在感的，这个新任的二组组长喜欢的是领导下命令她负责执行的章程。别看她是女人，冲锋在前这些事情她不比周珊差，兴趣大得很，所以最后说话的成了周珊。
“借警察的手报复不大可能，左中华本人没有什么罪行，至少我们手里没有掌握人家犯下任何罪行的线索，他又和这个案子无关，警察能做的顶多就是问问话，还能把人家怎么样了不成。”周珊的分析还算精准，不过没人知道女孩心里正在想着等天亮之后是不是主动去找一找沈山这件事，新婚啊，这可是新婚夫妇，结果吵架吵得从婚宴离开到现在就没见面，这都是什么事哟！
“我同意周珊的分析。”沈攀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天边那一抹红晕快出现了吧，他摸摸耳垂，那里好像被蚊子咬了，有些痒痛：“更大可能是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可他究竟是要干什么，要逃跑吗？”
沈攀接话是有目的的，如果周珊不知轻重的说到今晚被调虎离山，那是当着谢秦的面抽人家的脸，他可不愿意周珊像自己才进刑侦大队那会儿到处得罪人来着。他接过去话头一转，道理是同一个，但时间提前了就不关谢秦搞错地址的事了不是。
“要跑的话，这一天一夜足够他跑出国境了，可昨天队里不还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来领取尤丽的遗物嘛。”沈攀也是忽然想起这件事的，那是二组的一个组员在打电话，他只是路过听到一句两句不完整的对话。
“对啊。”何美美一个激灵，她终于醒神了，她是二组的组长，这件事本就是她安排的。她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补充道：“是有这么回事，法医那边通知了我，我让人联系的张志光，他也是过来了的。”
“嗯，让我想一想啊，大概是昨天中午一点半左右吧，他打电话进来，我让人去接的他并负责陪送他去见的法医，要不你们等一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组长给队员打电话那是毫无忌讳，说着何美美就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一会儿她挂断手机，说道：“就是一点半，我的队员陪了他大概半个多小时，据说在法医那里他强烈要求看看尤丽的尸体，不过没让他看。”
一般情况下，死者的家属提出想要看看死者法医还是会同意的。如果不同意那是有特殊情况：法医刚解剖了还没有缝合，这种状况肯定不适宜死者家属看见；另外就是死亡时状态很凄惨，例如脑袋摔碎了，就好比尤丽这种，肯定也不会让死者家属看到。
这两种情况都要等到法医那边的工作结束，尸体转移到火葬场美容之后才会让死者家属看见遗容，大家都知道，也就没人对何美美的说法提出异议或感到惊讶。
“张志光既然还有心情打理尤丽的后事，那说明他没想着逃走，或者说他就算要逃走也不是现在。呃，看来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绞尽脑汁的找到他了，你们认为呢？”沈攀的说法得到了另外三个人的认同，谢秦想了想，摆摆手，说道：“那我们现在还是回队里吧，两个队长都在等着我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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