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排长?”我怒吼一声。
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男人跑到我面前,说:“报告冯营长,我姓何,是他们的排长。”
“有你们这样征兵的吗?你们看看这些男人,矮的矮,瘦的瘦,都是一脸病恹恹,你给他们一条枪,他们都扛不动,那还能干什么?把这样的人招进军队里,咱们还得花钱给他治病,给他煮伤号饭,那岂不是亏大发了。你们难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吗?你们就想浪费马司令的军饷。给我这个营长出难题,我得挖多少宝贝才能养活他们。”我怒斥道。
“那营长您的意思是?”何排长问。
“放了,把他们放回家,让他们自生自灭。”我说。
“放了?可大帅要咱带五十个人回去,这可是命令。”何排长说。
“可也不能滥竽充数啊,这些人怎么上战场打仗?”我说。
“可咱们实在是没办法,整个县城周围都抓了一遍,壮年男人基本都已经抓了,现在就剩下这些了。”何排长说。
“这倒未必吧,从这往北边走二十余里,不是有大把的壮年男子?我昨天还见到好几十个呢。”我说。
“您说的地方好像是七星鬼洞附近,那俺可不敢去,去了就没命了,那地方的人,连大帅都怕。”何排长说。
“去抓有能力的,你们就怕,所以就专门欺负这些老弱病残的百姓吗?我告诉你,立刻把他们给放了,大帅要是责怪,我顶着。”我说。
“行,有营长这句话,俺就放人。其实不瞒营长说,俺也是被抓壮丁抓去当兵的,俺也不想欺负这些老百姓,现在的世道,俺们没办法反抗,只能服从了。”何排长说完便命令部下放人收队。
“大哥,你可别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这马占原可不是一般的军阀,上次他下令枪毙了你一次,就不怕枪毙你第二次。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个时代,到处乱糟糟的,苟且才能久活。”铁九说。
“我知道,可你看刚才那些人,让他们当兵不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吗?这条村子就只剩下这些男人了,再被抓壮丁,那岂不是成了寡妇村了?反正我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既然遇到就得管一管。”我说的是心里话。
“冯营长,听说你们这次出去挖宝贝了,有什么收获?让俺开开眼界吧。”何排长说。
“给你看了,你也不懂,问这么多干什么?”铁九说。
“不给看就不给看,有什么了不起。对了,冯营长,你可赶紧回去,趁着大帅心情好,把今天放走壮丁的事情一说,再把宝贝给了大帅,说不定大帅不但不责备,可能还有重赏呢。”何排长说。
“心情好?刚吃了败仗,军饷空缺,周围的军阀又虎视眈眈,大帅的心情还能好?”铁九说。
“大帅明天就要娶八姨太了,还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而且这大美人手下还有几百号人,这又有艳福又有兵,大帅能不高兴吗?”何排长说完便带着部下离开了。
“这老色、鬼居然还娶了八姨太?亏我铁九这年纪了,媳妇儿都还没有一个。真他吗的不公平。哼。”铁九发牢骚说。
“你就别怨天尤人了,你贪财又好赌,哪家姑娘会嫁给你,除非人家瞎了,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吧。”和尚说。
“你这臭和尚,坏话反弹,你才一辈子打光棍。”铁九说。
“我是和尚,早就不打算娶媳妇生孩子了,反弹无效,你原话收回。”和尚说。
铁九一时间词穷,想不到话反驳,气到咬牙切齿。
而娟子和罗爱被这一对冤家兄弟的对话逗乐了。
“天色已亮,我也该走了,就这样告辞了,你们保重。”杜婉华忽然说。
“杜姐姐,你要去哪?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娟子问。
“你们要东行,我们要南下,我们本就道不同,还何必再待在一起呢。在前面有一个火车站,就此告辞了。”杜婉华说完便转身独自一个人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走了,多谢冯大哥,铁九哥,和尚大哥,还有娟子妹妹,有缘咱们再相会吧。”罗爱说。
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但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情谊自然不轻薄了。
离别是难受的,此时一别,何时再见?或者一辈子都不会再相遇了。
“和尚,杜小姐和罗爱都要去火车站,两个女子恐怕不太安全,麻烦你去护送她们一趟。”我说。
和尚点头,然后提着行李,陪同罗爱和杜婉华离去。
而我和铁九、娟子则先去到附近的一个小镇,刚好是碰上了赶集日。
“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都有,可就是没钱,囊中羞涩。大哥,你说咱们怎么就活得这么窝囊呢。这男人没钱,走路连腰杆子都不敢挺直。你说逍遥殿里那么多金砖,咱们一人拿一块就衣食无忧了。你后悔吗?我是非常后悔。”铁九说。
“你也别老埋怨了,真怕你以后会变为一个深闺怨男。”我说。
“铁九哥,你想吃啥?我请你,我有钱。”娟子说。
“还是娟子妹妹善解人意,我不要吃的也不要玩的,咱们去淘点古玩。”铁九说。
“你买古玩干什么?”我问。
“还不是为了你,我身上背着的破剑也不知道能值几个钱,刚才你又放走了马大帅十几个新兵,就这样回去,我们不被枪毙才怪。所以,咱们趁这个机会,淘几件宝贝,也好糊弄糊弄马大帅。”铁九说。
“可我身上的钱不多。”娟子说。
“怕啥,我能用一个大洋买到一百大洋的宝贝。看我的。”铁九信心满满地走到那些古玩小摊子前。可这些小集市哪有什么值钱的宝贝,都是一些骗人的赝品,作旧的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铁九从街头走到了街尾,都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便失望地坐在最后一户人家门口,唉声叹气地说:“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回去肯定要被枪毙了。要不这样吧,我们逃吧,离开了这个清河县,就不是马占原的地盘了。”
“不行,我大当家还被扣押在元帅府呢。我们得回去救他。”娟子说。
“你别听他胡说,他还想混个什么连长营长做呢,怎么舍得逃走。”我说。
“大哥,没你这样损自己家兄弟的。”铁九说完目光忽然看着院子里的一头驴。
“铁九哥,你在看什么,难道你想吃驴肉?”娟子问。
“你们看,那头黑驴旁边那个装水的鼎,应该是个值钱的东西。”铁九再看了看,说:“是隋唐时期的鼎,虽有损坏,但破损不多,还是值不少钱。这些农夫不识货,居然拿这等宝物给牲口喂水,真是暴殄天物。”
“能值多少?”娟子问。
铁九伸出一个巴掌,说:“如果能找到好买家,至少这个数。”
“五十大洋?”娟子说。
“再往上加,大胆的加。”铁九说。
“五百?”娟子见铁九还是摇头,便惊呼:“难道是五千?”
“小点声,小点声,可别让农户听到。否则待会不好砍价。”铁九赶紧说。
那个铜鼎虽然不是什么珍宝,不过确实能值五千个大洋,这样被糟蹋实在可惜。
铁九然后走到院子里,说自己今天买了很多东西,几个人都抗不了,便向主人买那头驴,给三个大洋。农户当然乐意,一口答应了。
铁九趁着农夫没注意,偷拿了一把草料洒在铜鼎的水面上,那头黑驴自然而然的走过去吃那些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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