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壮接下来的拳头也没有再落下去,白家成的死,已经让白家伟足够自责。
他并非是不够尽职,是真的能力有限。而且张莉是自杀,谁能阻止得了一个真正想要寻死的人呢?
很长时间之后,我才敢开口问李壮,当时为什么要亲张莉一下,是不是喜欢上了那姑娘。
当时的李壮喝了酒,半醉半醒的状态,说只是想化解了她的怨气,让她安心上路。我虽然没喝酒,但是也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在张莉死后,我和李壮是彻底的不想再呆在这个小县城了。在短短的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或许这就是每个人一生中都会突然发生的转折,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在火车上,李壮听到枪声没有冲出去。或者在李壮中枪之后,我老老实实躲在座椅底下,没出去救他的话。
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和白家成有任何的接触了,也不会和廖晨,和张莉扯上任何的关系。
但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过去的,都终究只能是过去式,已经发生了。
李壮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他不能从张莉的死亡中走出来。不过李壮嘴上很强硬,说自己也见惯了生死,让我不要担心。
我相信李壮会调整好自己的,但是没想到他恢复的这么快。前后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从张莉的死亡阴影中走了出来,身上的伤稍微好了一点之后,还去勾搭别的小护士。
我当着他的面骂他是人渣,还以为对张莉一见钟情呢,李壮不置可否的摇头,说他对张莉没有男女之情。
不过好处是,李壮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我也不用担心他了。做个没心没肺的人渣,也挺快活的。
这天上午,白家伟又来了。他已经联系两天没有在医院露过面了,说明他的工作重心也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白家伟的突然到访,让我逐渐平息的内心又跌宕起来。问他是不是有了廖晨的消息?
白家伟直言说没有,他此行的目的,是来向我们辞行的。廖晨不在这儿了,他也没必要留在这里,还要继续去追踪从廖晨手中转移出去的地方。
和白家伟相处了这么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也算是有点革命友谊了。李壮也告诉了他,他一开始装鬼附身骗他的事,但是是以往白家伟是廖晨那边的内鬼。
但是既然知道了廖晨和红狐狸勾搭上了,那么保护白家成的警察被遮了眼就很容易了。红狐狸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的把戏。
我和李壮在医院里也憋了很久,就趁着这个机会去医院外边走走,送白家伟到了火车站。
临别惜重,白家伟和李壮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抽烟。俩人聊了很多,最后约定,如果白家伟以后有工作去北京的话,可以来找我们。
按照李壮的说法,这北京城里阴阳道上的事,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也就是政府不相信他,否则什么故宫闹鬼都给他清理干净咯。
白家伟拖着行李箱起身,和李壮互留了联系方式,笑着说以后恐怕免不了去烦我们。别忘了,他追的案子,线索也指向北京。
他说的是白家成的死后留字,北平。不管是旧城还是按照白家伟的猜测拆成两个词,其中都和北京牵连上了关系。
白家伟说去述职之后,接下来如果还是他盯这个案子的话,那他的第一站也会是北京。
李壮和他约好,到时候一起喝酒,白家伟笑着答应,上火车后还背对着我们摆了摆手手。
白家伟乘上火车远去,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我和李壮也马上要规划接下来的行程了,他也等不及让自己的伤痊愈了,说好个差不多就走,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我们俩难得出来一趟,白家伟走了,我们回到医院之后也少了很多特权。只能被当做普通病人对待,尤其是李壮,不能乱跑不能抽烟不能调戏小护士,对他来说绝对是痛苦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由着他,跟他一起在外面乱逛,说不到天黑绝不回去。
我们一开始还是挺兴奋的,但是下午的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半,我们就逛腻了。这小县城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尤其是现在是冬天。我看不到街上的热闹,李壮撇嘴说不管什么地方,还是夏天好,因为女的穿的都少。
我们俩是第一次来这个县城,也不清楚路径,反正就乱逛,天黑了就打车回医院。
不知不觉间,我们就来到了一个还也有几分古味的街道,里面的行人不多,两边都是卖古董的店。
这是一条古玩街啊,不过在这种经济不够发达的县城,这种店基本都是摆设,货品进出很少。
我问李壮懂不懂古玩,李壮摇头,说他能看出一个老物件是不是能用的法器。至于其他的那些什么没用的古董,他一点也看不明白,也不知道为啥一个个的都那么贵。
我觉得自己问他就是在打自己脸,李壮也不像是愿意潜心研究这些东西的人。
既然俩人都不懂这些所谓九假一真的玩意儿,我们调头就打算走了。
但是折返而回的时候,却看到我们的背后有个扛着面旗子的老头走过来,一身中山装还算干净,带了副镜片很小的墨镜,活脱脱一个古代师爷的模样。
我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李壮也杵了杵我的胳膊,让我去看那面旗上的字。
老头已经在一张石桌子前坐下,把旗子往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一插,旗子上的一行字是:袁氏摸骨三不算。
李壮带着贼笑指给我看:“看,你同行。”
我白了李壮一眼,称骨相骨是我家祖传的本事不错,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要吃这碗饭了?而且我爷也没逼过我继承家传秘术,相反,早年间还反对我爹学这个。
不过我嘴上否决,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老村长非让我和李壮一起出来混,李壮又是混阴阳道的。那我跟着他,不是迟早得用到称骨的本事?
我还在思考着以后的前程,甚至有点恐惧。我要是混不好的话,会不会跟眼前这个瞎老头一样,年老无依,只能在街头摆摊算命为生。
李壮却不管我这些,硬拉着我过去,让我去跟同行打个招呼。
我心里是拒绝的,我爷说过,这年头真正会卜算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其中算卦的测字的又占去了绝大部分,我们摸骨的,基本上比大熊猫都稀少了。
就连我爷,说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真的懂摸骨的,最多是别的卜算门人,杂七杂八的学了点摸骨的皮毛而已。
而且,在街头摆摊算命的。在我的印象中,都是骗子。
这种人和我们是有本质区别的,我们是算,他们是骗。分属门道不同,他们全凭一张嘴挣钱,察言观色,脑子活泛,话术技巧缜密,可能只是在重复你不经意流露出的信息,就已经让你把他奉为神人了。
我被李壮拉着到了老头的石桌子前,老头也没抬头,我都开始怀疑,不止是瞎子,难道还是又聋又瞎?
“喂,老头,你是摸骨算命的啊?”李壮向来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我也习惯了。
不过算命的老头也马上回应,指了指一边的旗子,反问道:“你不识字?”
李壮被将了一军,连个发作的话口都没有。我看着李壮吃瘪,心里很高兴,早该有人治治这小子的气焰了。
不过老头只说了一句话,我也还不能完全分辨,他究竟是骗门还是卜算一门。
我代替了李壮去跟老头搭话,说:“老大爷,我这哥们从小没上过学,您别见怪。不过,我们是真的对摸骨算命挺敢兴趣的,尤其是您招牌上的这‘三不算’,又是怎么个说头?”
感叹我无师自通吧,我出门的经历比李壮少得多,但是最起码还是比他懂得怎么和人说话。
算命老头从裤腰带上抽出来一把折扇,这大冬天的非得装成这样吗?
老头伸出手在石桌子上摸了一阵,我知道他是想摸到桌子上的玻璃杯,就给他往手心里推了推。
老头很欣慰的笑了笑,然后趁我没反应过来,那只松皮褶皱的老手吗,竟然如同鹰爪一般扣住了我的手腕。
谁能想到一个街头摆摊的瞎老头,下手竟然这么快,等李壮把手塞进随身的背包之后,我已经全身都使不出力气了。
不管这老头是哪一门的,有两把刷子是真的。单是这份认穴拿人的本事,就不是只懂跳广场舞的那些老头能比的。
我和这老头素昧平生,他应该不会害我,我就阻止李壮动手。李壮有伤,老头年纪大了,真打起来谁输谁赢我心里也没谱。
不过我知道一点,这是在大街上,要是这老头往地上一趟,我和李壮下半辈子基本都得给人当苦力挣钱了。
李壮的手还是没从包里伸出来,我咬着牙跟算命老头道:“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俩又没找您惹您的,干嘛和我过不去?”
老头也没松开我的手,而是慢慢把墨镜摘下来了,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不过没什么敌意的样子。
而且,我才发现,这老头原来不是个瞎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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