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了。
大门被推开。
方熠慢慢走进屋中，来到崔宁才和崔宁德的当中停下，童不恭和成陌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侧。
崔宁才还是坐在地上低着头。
崔宁德感到身上所有的气力正在慢慢溜走，那张威严的脸庞在灯光下变得如同一张白纸。
“好手段，方组长，我就在想大哥可没这么聪明，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将这些真相套出，京都来的神探果然不一样。”
方熠没有看崔家兄弟的任何一人。
最后的结果很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来这两人都犯了罪，只不过一个很清楚，另一个始终在崔宁德的特殊手段下处于伪造的“真相”中。
至于审讯现在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崔宁德刚才的话已经很光棍，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想抵赖什么，该承认的都会承认。
但是方熠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件案子似乎留下了许多难以阐述的遗憾。
这些遗憾不仅属于崔家兄弟，恐怕也是属于案件中牵涉到的每一个人，包括牛西进和他。
“真是可惜。”崔宁德惨笑说道，“就这么结束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方熠能很明显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那种深深的遗憾，双眉轻轻一挑，霍然转身面对他，眼眸中的光芒清澈而锐利。
“为了再也不能完成的那些希望而不甘心？”
崔宁德眼眸一亮，苍白如纸的脸庞上多了一点血色。
“牛西进还真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将你找来恐怕是他做出的最正确选择，也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
“输给你一点也不为过。”
“你不配。”方熠一字字沉声说道。
崔宁德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方熠，难道你也和那些俗人一样，将这些事混为一谈，杀人的确是犯罪，但是我想做成的事可是为了整个镇子的好。”
“不是。”方熠轻轻地说道，“杀了向怀娣之后，你将犯下罪行的过错怪责到遗留在你脑海深处的那些老规矩上，所以你觉得只要改变这些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就是对向怀娣的一种交待，也是弥补……”
“但是我想告诉你，这是逃避，逃避你犯罪的事实。”
“逃避？我要逃避什么？”崔宁德还在笑，但是笑容变得很是僵硬。
“将事实扭曲，强行加到你大哥的身上，这本来就是明显的逃避。”方熠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剖进崔宁德的内心，锋利而毫不留情，“另外几次带崔宁才去看病的目的恐怕也只有一个……”
“你希望检测出的结果是有病，那时你就知道纸最终是包不住火的，所以想用另一种方式了解此案。”
在他有力的话语声中，崔宁德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过了良久，他才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呆若木鸡般的崔宁才。
“哈哈，这个蠢材到了最后还是一无是处，什么事都做不了，就连顶罪也无法完成，现在他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崔宁德在笑，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
……
晨。
阳光明媚。
甘翔斌伸了个懒腰，抬头舒服地眯眼，然后突然转身，看向正一动不动，很是沉默的成陌。
“大石头警官，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走了？”
成陌一怔。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反感这个称呼。
甘翔斌对他眨了一下右眼。
“你是我见到过最有意思的警察，不过我很喜欢你，有空来镇里玩，我会好好招待你的，用最好的招待方式招待你。”
他没有指望成陌能回复，所以说完话就转身。
“怎么招待？”
身后却意外传来成陌的问话，令他不由笑了起来。
“带你去安西市鼎皇娱乐总汇K歌，我要找十个漂亮‘公主’陪你。”
成陌楞了一下，脸上竟然泛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甘翔斌大步往前走，笑声不断。
然而谁也没见到他的眼眸中浮现起深深的遗憾，不远处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终究使他明白有件事一定是真实的。
那就是他对她的情感，只可惜她终究不会属于他。
或许从一开始答应向泽峰，就是因为她的原因。
始终背负痛苦、复仇心态的向泽峰又怎能配得上那个在他心中最美的慕梅。
……
李顺发没有遗憾，只有疑问。
所以走出那扇最俗气的金灿灿大门后回过头去。
金色大门在阳光下闪耀出的灿灿金光使他不得不眯起了眼，深深地盯着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的甘茂才说道：“为什么？”
或许别人并不知道这三个字构成简单问题背后的复杂。
但是甘茂才显然是懂的。
所以他轻轻叹了口气。
“案子是不是破了？”
李顺发点点头。
“那就可以了。”
甘茂才轻轻地转身，轻轻地关上那扇门，然后轻轻地走到那个庭院中。
沐浴在阳光下的庭院充满着生气。
他轻轻走到那簇三轮草前停下脚步，轻轻地凝视这些即将开出紫色花朵的漂亮小草，一抹动人却带着淡淡遗憾的笑意从唇角慢慢逸散而出。
无论是什么结果，那个曾在他心中留下镌刻的她终究是回不来了。
遗憾也始终会留在他的心底深处。
不过以前是残忍的，现在会带上那么一点点的美好。
这算是他对她的一种交待。
……
“我们要走了。”
听着方熠平静的话语声，牛西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那种儒雅的气质还在，和方熠的视线也能紧紧对视，但是心中的遗憾却使他感到说什么话都是多余。
从一开始的隐瞒，这份遗憾实际上就已经留下。
方熠往前走了一步，和牛西进的距离更近。
“牛局知道每次破案后我都会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牛西进能听到。
“做什么？”
“离开。”方熠轻轻地说道，“因为无论结果是什么，那些被伤害的结果终究不能改变，待得越久，遗憾也就会越深。”
牛西进的身躯轻轻一震。
“看那里，或许你的心情会好些。”
顺着方熠的视线，牛西进看到向泽峰和慕梅的背影越走越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们沐浴在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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