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森林里薄雾氤氲，气氛愈加诡异。

　　两个尹天照相距百米，我夹在中间，茫然不知所措。

　　“念，他是妖怪幻化出来的，千万不要上当！”手持AK-47突击步枪的尹天照说道。

　　“念，到我这边来。”另一个尹天照手持盾牌，向我伸出一只手。

　　在他身后站着“地狱男爵”，那“地狱男爵”嘴里发出刺耳的怪叫声，用手指指自己，接着指指我，最后又指指在他身后那堆怪物尸体。

　　可惜我不懂怪物界的蹩脚手语。

　　“肖念，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盾牌尹天照说道。

　　“肖念，不要相信他，我才是你从拍卖行救出来的尹天照。”

　　突击枪尹天照见我呆立在原地，智商归零，决定先发制人。他一脚猛蹬地面，鸟人附体般一跃而起，子弹从AK-47的口中“突突”作响，盾牌尹天照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出去三米，貌似手臂被子弹擦伤，空气之中弥漫着呛鼻的火药味。

　　“地狱男爵”立即加入到战争中来，他直接越过了我，朝突击枪冲去。

　　“你看到了吧，他们是一伙的，还愣着干嘛，快杀了他们。”突击枪尹天照咆哮道。

　　“肖念，快跑！”

　　“嗷嗷嗷~”

　　“杀了他们！”

　　两个尹天照外加地狱男爵的声音像紧箍咒一样传来，吵得我脑仁子直嗡嗡。

　　“都给我闭嘴！”

　　随着我一声怒吼，子弹“嘭”得一声打在突击枪尹天照的身上。

　　场面一下子被我控制住了，原本掐架的两鬼一妖原地不动。

　　“肖念，你看准了再打！”挨了枪子的家伙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打得就是你，你才是假货！”

　　“蠢货！”对方捂着胸口的窟窿，怒骂道，“我教你清理洪文龙的记忆宫殿，我带你逃出镜子仙结界，抗过天台白衣女巫的战役，这些记忆你都喂了狗了？”

　　“我可没忘，这些都可以从我的记忆中读取，这个游戏可以轻而易举创造我们心中的一切，你知道我和尹天照的一切并不奇怪。”

　　“那你凭什么说我是假的？！”对方依旧不死心。

　　“说实话，现在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但我可以确定你一定是假的。”为了让他死得瞑目，我挑明了说道，“真正的尹天照外表跟冰块似的，心比谁都软。他不会一枪杀了小僵尸的。他也不会劝我留在虚拟世界之中，他会让我想清楚，自己做决定！他更不会叫我蠢货！”

　　“是吗？”突击枪尹天照收起委屈的面具，露出狰狞阴冷的笑容，“看不出你还有点智商。”

　　他爽快的不再解释，或是完全不屑解释：“既然你知道我是假的，老娘就不陪你完了！”

　　“老娘？”

　　“小心。”。

　　盾牌尹天照话音未落，只见那假尹天照身体迅速膨胀，一下子压倒了道路两侧的树木，高出了黑压压的森林。他的脸不断的切换，绝大多数面孔似曾相识，吞云哥、还有几个在赌场见过一面的人物。最后他的脸膨胀到跟月亮一样大，那张脸也保持不变了，居然跟我一模一样。

　　“你干嘛盗用我的脸？恶不恶心！”

　　巨大体型的威慑也阻挡不了我心中的愤怒，本人一向以小巧为美的。

　　“我不是说过后会有期么？！”

　　恶魔护士？是她？吃错药了，膨胀得那么那么大。

　　我的个天啊，亏我还在欲望公园跟她接吻，太恶心了。

　　我对尹天照的表白，岂不是白费了？

　　我偷瞄一眼尹天照，他神情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我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抓在了他的大手之中，而我的另一只手居然在地狱男爵手中。

　　什么情况，好尴尬啊！暂且当作没看见。

　　“你想怎么样？没脸怪！”

　　“把你留在这儿。”她歪着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可知道你对我们又多重要。”

　　“你们？我有什么作用？”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我不过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你的沈大人没有告诉你吗？你的尹天照没有告诉你吗？居然被蒙在鼓里，好可怜啊。”那女人捂着嘴巴发出嘶嘶冷笑，“留下来吧，我们可不想人类和天界那么假惺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鬼才相信你呢！”我心中大骂，不要再玷污我的形象了好不好。

　　“你们人类有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女人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言下之意像是在说敢在老娘的地盘撒野，走着瞧。

　　她吹起欢乐颂音调的口哨，森林中立刻传来铁骑的声音，铿锵有力，气势汹汹。

　　“不好，她招来了无头骑士！”

　　我、尹天照、地狱男爵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反向奔跑。

　　那女人并没有追上来，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欲望森林，好像无所不在：“你是跑不掉的，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无头骑士的铁骑越来越近，尹天照突然调转身子冲向无头骑士：“肖念，快跑。”

　　地狱男爵也加入到战争中：“嗷嗷嗷！”

　　妈的，这是他们的地盘，我能跑到哪去。

　　尹天照和地狱男爵的杀伤力不足以抵挡装备精良的无头骑士，在他们主宰的游戏当中，还不是他们想让谁死就谁死。

　　“我不跑了！”

　　我的确无处可逃，无头骑士似乎受到感召，源源不断从森林的四面八方涌现。他们的战斗力也得到了升级。在武器长廊购买的枪械子弹只能起到延缓他们行动的作用。我从工具箱中取出杀伤性武器——便携式迫击炮，狂轰乱炸下，勉强击退一波攻击。

　　“快点结束这场愚蠢的反抗吧，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女人的头出现在头顶上空，手指绕着头发玩，用一种无聊看戏的语气说道。

　　正当巨大的“我”不可一世时，天空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似曾相识，好像成千上百个人同时在吟唱一段咒语。紧接着，整个欲望森林开始“颤栗”。

　　从游戏边缘处，成百上千脸的轮廓、身体的轮廓，出现在原本黑色的游戏布景之上，像要从外界突围到游戏之中来。

　　“这，不可能！”

　　那女人对咒语十分敏感，尽管她不情愿，她的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迅速缩小。

　　“肖念，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是阿乐的声音。

　　“我能听到，我在这儿！”

　　一只提灯笼的手穿过结界，身穿道袍的英叔踩着禹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极为格格不入的“角儿”：黑白双枪，身背巨剑的但丁，古墓丽影劳拉，仙剑奇侠传李逍遥，还有一群黑衣人，简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秀。

　　更夸张的是，从那缝隙之中硬生生地挤出一辆洒水车，唱着激昂的《东方红》音乐，白色的洒水箱上赫然两个红色大字“圣水”。

　　“大胆妖孽，你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说的话将会成……”

　　“师傅，这是游戏世界。”李逍遥在一旁提醒。

　　再仔细看那英叔，并不是真人，比真人起码年轻十岁有余。

　　“哦哦，说习惯了。”

　　“我就说嘛，没有黑不了的系统。”劳拉扛着枪说道。

　　“还等什么，干~”一旁但丁按捺不住热腾的沸血，抡起长剑朝最近的无头骑士砍去。身后的黑衣人即可响应，超脱地球引力般的飞驰而来。

　　洒水车所到之处，无头骑士跨下的马，化为虚无。空洞洞的铠甲里开始冒出头发，长出头颅。那一张张脸跟正常人无异，只是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不可战神的无头骑士，被这帮天外来客彻底收服了，受害人秒变吃瓜群众。

　　“肖念，你个死丫头，担心死我了！”劳拉一把将我抱住，被游戏主角抱住的感觉真好，有种男主角的错觉。

　　“念念。”是洪文龙的声音。

　　我转过头，原本地狱男爵所站的位置已经被洪文龙所取代。

　　“文龙？你是欲望森林里的怪兽？”

　　“实际上，你们在欲望森林里虐杀的所有怪物都是虚拟的游戏玩家，系统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看到其他的玩家变成了怪物，从而使你们自相残杀。”尹天照说道。

　　“你是，真的尹天照？”

　　尹天照点点头，淡淡一笑：“一切说来话长。”

　　“我也是看到你身边那个假的尹天照，才知道是你的，我不能伤害你。”洪文龙说道。

　　一个是被我甩了的前男友，一个是准备表白的冰山鬼，场面一度尴尬，连头脑简单的阿乐都感觉到了。

　　“那些被我杀掉的怪物七条命用完，会怎样？”我好不容易想出个话题，缓解气氛。

　　“七条命用光后，他们就会成为欲望森林里的无头骑士了。”

　　耳旁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这几日在欲望森林里日日磨练，使我的反应异常的迅捷。我一把抓住耳边的“小虫”，那虫子被我捏得“哇哇”直叫。刚才还顶天立地的巨人我，变成了一只挥着翅膀的小虫子。

　　“咦，这小虫子，居然有脸，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诶。”化身为劳拉的阿乐说道。

　　“轻点轻点。你把我弄疼了。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现在就掐死你。”

　　“你可杀不死我，我是你的心魔，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小妖精说道。

　　尹天照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看来小妖精说得还真没错。

　　“你还嚣张，我让英叔灭了你！”

　　“嘿嘿，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前一秒还在挣扎的小妖精突然变脸，第六感告诉我大事不妙。

　　“啊~”

　　毫无防备，脚下一空，身体失重，只有我一人在下坠。尹天照和洪文龙来不及附身拉住我，头顶已是漆黑一片，身边是只容纳我一人的黑暗，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脚下是无底洞，耳边只剩下我的尖叫，简直比过山车恐怖一百倍，一只看不见的手拼命将我往下拉扯。

　　好在这过山车的经历并不长久，先是屁股着地，痛得我直骂娘。

　　我是从一块天花板上掉下来的。

　　眼前的整个房间宽敞地几乎看不到边际，天花板上悬挂着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有红、蓝、黄、紫等不同颜色的气体。按照字母顺序依次排列着。

　　“欢迎来到欲望当铺储藏室！”

　　“妈的，你还在！？”我揉着屁股叫骂道。

　　“我是心魔，当然与你同在啦！”心魔围着我的头转了一圈，选择了我蓬松的鸡窝头作为落脚点。

　　“这是什么鬼地方，快放我回去。”

　　“通往魔族的必经之路，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呸呸呸，我可不去什么魔族，我要回人间。”

　　“这可由不得你，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心魔屁股一撅，扑闪着翅膀飞到距离我脑门两手的距离，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在我们中间，我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被牵着鼻子走，还是一只明明方便捏死的“虫子。”

　　那虫子一路走，嘴巴还闲不住，充当起免费导游的工作，指着那些不同颜色的气体说道，“这是良知，这是诚实，这是友情……人类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在这里。”

　　魔鬼竟然有这种收藏癖好，真当是不可理喻。

　　“你以为我们是收藏着玩得，一点阴谋论觉悟都没有，我怎么摊上你这个，这个……”心魔一时词穷。

　　“红眼睛，便利店老板，樊梦，洪文龙，以及许许多多的暴力事件，都是你们所为。”

　　“就是我们干的。”心魔兴奋地承认道，像是被发现做了好事，“我们激活了他们心中的魔。每个人身上都有魔鬼，人本身就是天使和魔鬼的产物，通过等价交换，我们获得了美味的欲望，他们获得了在现实生活中梦寐以求的一切。相比于神族，我们的交易可是诚意十足。

　　“我不管什么神族魔族的，我只想做个凡人，跟心爱的人，不，是鬼在一起。”

　　心魔回过头，白了我一眼，送我两个字：“肤浅。”

　　一道大门在房间的尽头打开。

　　“魔界欢迎你。”

　　容不得反抗，心魔已经扯着我的头，牵引进了那扇大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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