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上走过一队巡逻士兵，说是巡逻更像是在有气无力地散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和它们长得不一样。”

　　心魔挥动着翅膀，双手揉捏着刚被思维风暴逼出工伤的小脑袋，爱理不理地说道：

　　“我们不一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像人类有不同种族，魔也是有不同种族的，心魔是魔的一种。你可别小瞧我们，心魔的力量小到微不足道，大到毁神灭神，取决于寄宿的主人。

　　每个人都有心魔，未激活的心魔力量甚微，在伦理道德和集体行为的约束下，受理性的控制。

　　可是只要一激活，就如同一颗种子找到了肥沃的土壤，生根发芽，不受控制的生长。人是有魔根的，神也一样。”

　　说完，心魔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得意的笑，大概是为她的品种感到骄傲。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被激活的？玩创世纪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

　　说话间，高高耸立的魔宫大门已在眼前。这座宫殿远远看去像神话里的定海神针，走进一看，更是抬头望不见顶，超过我所见的最高的大厦。

　　门口两个有气无力的魔族士兵与这高耸入云的建筑极不相称，甚至有点煞风景，生锈的武器被靠在大门旁的柱子上，巨大的石门敞开着，简直就是个大摆设。

　　走进魔殿，阳光一下子销声匿迹，黑暗如同生命力强盛的爬行科植物，爬满了整个宫殿。

　　然而这里的黑暗不是为了营造属于魔的可怖压抑气氛，反而像是浩渺的黑色天空，衬托着夜空之中璀璨的星河。

　　如果从星河之中采下一颗星，你会发现它其实是一颗水晶球。每个水晶球中都有一个人类的灵魂，活在自己设计的“梦境”里。

　　梦境，也可以称作梦想，均是欲望的代名词。

　　“这些人是在创世纪中，签订契约的？”

　　心魔点点头，小眼神得意的很，半开玩笑半嘲讽地说道：“这还得感谢人类呢。”

　　切，人类会傻到自投罗网？

　　见我不信，心魔带我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每隔约一米就有一副魔族的画像，在我看来几乎没什么两样，仅能从衣服上勉强区分。不出意料，应该是对魔族有重大贡献的魔。

　　“是它，发明了创世纪。”心魔指着一幅画像，那副画像上的魔一口大龅牙，隔着画像都能脑补不受控制，奔流直下的唾沫。

　　“神魔大战之后的四千年，魔族的每一次穿越都已失败告终。经过漫长的岁月，虽然三界的墙已不复当年坚不可摧，可魔族的实力，诶，你也看到了……直到五十年前，这位勇士在魔族与三界的缝隙之中有了惊魔的发现。他，闻到了欲望的味道，在魔族食谱中，那种欲望叫做赢。”

　　“赢？三界缝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跟创世纪有什么关系。”

　　“高深的内容跟你说了也不懂，总而言之，人类在玩游戏的时候，意识感情倾注于游戏世界之中，强烈的执念在三界打开一条缺口，意识来到了三界缝隙之中，有了意识，就相当于有了桥梁……”

　　“好像有些懂了。”

　　“我们侵入了一个IT男的意识，激活了他的心魔。”

　　“利用他创造了创世纪？”

　　“Bingo。”

　　“于是这个狗鼻子成了英雄，这里不应该挂那个IT男的画像吗？”

　　心魔再次被我的思维气出工伤，决定不再搭理我。

　　偌大的魔王宫殿空空荡荡的，起初好奇心、畏惧心支撑着我前进。在穿过两个足球场大的空点宫殿后，疲倦席卷而来，经历了欲望森林的厮杀，而后得救，而后被心魔挟持至此，而后一路走马观花，灵魂也是会累的。

　　还有多久？

　　心魔装作听不见。

　　正当我准备启动思维攻击时，脚下的大殿，终于不再空空荡荡，而是有了“家具”。“家具”种类只有两种，雕塑和宝座。各种不同型号的雕塑和宝座按照从大到小的次序排列着。最大的雕塑肩膀以上的位置被玻璃球团团围住，露出滚圆的肚子和粗壮的大腿。三号雕塑刚好露出它的头颅，肥头大耳，十分富态。越小的雕像体型也越苗条，到了最小的雕像，哦，那具最小的雕像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我们走来。

　　“魔王殿下，人带来了。”说话间心魔退居我的身后。

　　“辛苦了。”魔王的声音跟他的身体一样干枯。

　　走进前来，发现他的身材比外面的魔大出一倍，身上披着长长的斗篷，像地毯似的从宝座到我面前铺了一路。脸上依然是干瘪的瘦，看来魔王的伙食也并没有好多少。红色的眼睛又细又长，眼角微微上扬，有种飞檐走壁的感觉。暗红色的瞳孔像个无底洞，洞中反射出狡黠的光。他硬生生地挤出一点似笑非笑，牵动嘴角皱巴巴的皮肤，像一个猥琐的高老头。

　　“你好。”魔王向我伸出一只干瘪的手，吓了我一跳，难道是想跟我握手。

　　人类和魔王握手，将是世界历史上划时代的一幕，我，肖念，一个凡人何德何能。

　　好在他没有这个想法，而是从黑暗之中吸出一把石头做的椅子，邀请我坐到椅子上，感觉像是教导主任要跟我促膝长谈。

　　“你就是肖念。”苍老的声音发出套近乎似的开场白。

　　我点点头。

　　“灵魂摆渡人和人类的女儿。”

　　他一下子点明了我的身份，一个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又不敢承认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地通过魔王之口确认。

　　“你怎么知道。”我似乎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他可是魔王啊。

　　“魔无所不在，哪怕我们被驱逐出三界，魔也在人类心中，在妖族心中，在神族心中。”魔王摩挲着干枯的手指说道，像是在说很久以前的传说，“而且我还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是谁？”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案，我唯一认识的灵魂摆渡人。

　　“不仅我知道他是谁，现在，恐怕整个神族都知道了。”魔王顿了顿，换了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他正处于危难之中。”

　　“怎么可能，他可是冥界的……”

　　“他的名字叫沈浪。”

　　我和魔王几乎要同时说出他的名字了。

　　“不信？”

　　魔王枯手一挥，眼前凭空出现一幅流动的图景，像是从某个人的眼中映射出来。

　　沈浪正被钉在十字架上，旁边是看守他的守卫，那守卫的制服我见过，是天界维和部队的。

　　“他为什么会被抓起来？”我嘴唇发抖，声音也跟着战栗。不可思议，愤怒和恐惧轮番登场。

　　难道是天界知道了他在凡间有个私生女？

　　“他为了救你，暴露了你们之间的秘密。”

　　一切来得太突然，这魔王一下子扔给我三个重磅炸弹，也不考虑我这凡人之躯受不受得了。沈浪就是我的父亲，他被抓起来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了。我在狂轰乱炸中脑子近乎自我保护的休克，千头万绪中冒出的第一个线头是：

　　“我要去救他！”

　　接着是反转否定：

　　“不对，你有这么好心，告诉我一切？这是你制造的幻觉，对吧？”

　　“我可没这么无聊，我的子民快饿死了，我还有闲工夫管一个灵魂摆渡人的私生女？我只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一个对你和对我族都有利的交易。”

　　“什么交易？”脑子还在整理线头，我机械性的顺着他的话快速反应，“我除了灵魂一无所有，要我把灵魂出卖给你？”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能力，灵魂摆渡人和凡人的私生女天生具有强大的力量……虽然你的父亲沈浪封锁了这股力量，我还能感受得到。”

　　魔王看我神不守舍，不知听没听进去，他提高了嗓门说道：

　　“强大的和合力量，能将世界上的一切和合，包括魔界和人界。”

　　“和合~力量？”和合术不是尹天照的看家本领吗，怎么变成我的了。

　　“不用怀疑，每次那只鬼魂使出和合术，都是借助你的力量。你可以回忆下。”

　　脑子已经够乱了，还让我回忆，好吧，我每次都在场，而且，每次尹天照都拉着我的手……

　　“我可以帮助你救出沈浪。”魔王再次露出他那猥琐的笑容。

　　快说条件吧，我心忖道。

　　“条件是，请让魔族重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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