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们再次来到办公室。我跟孙振忠打了个招呼，让他帮忙给我找柴铁旺过来，我要跟他聊一下。

　　上午十点半，一个壮硕但显得苍老的身影出现在我们办公室门前。

　　我客气请他进来坐下，朱一韦他们几个远远坐在另一边，静静听着我们的谈话。

　　洛晴和金仙灵看上去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但是我知道她们已经猜到了什么，因为金仙灵在看向我的时候，还是没有掩饰住自己眼神中那一丝诡谲的光芒。

　　然而这就够了，我只是希望他们心知肚明、但不要亲口说出来。

　　“柴师傅，常荣自杀的那天晚上，你去办公室找过他对吧？”我开门见山说道。

　　柴铁旺惊诧的看着我，半天才把头低下去，脑袋微微抖了一下，算是给了我一个答案。

　　“现在不是追究谁的时候，毕竟常荣已经去世了、而且他确定死于自杀。”

　　我心里闪过一丝悲悯的情绪，替柴铁旺开解说道：“对于那些没有实施犯罪的人，我们不会随意指证他们的。我们今天就是随便聊聊，丰富一下相关的线索。”

　　柴铁旺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点点头：“死者已逝，生者继续好好生活才对。”

　　“我明白了。”柴铁旺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柴兰兰身世的？”我低声问道。

　　然而我的问话不啻于一声惊雷，柴铁旺猛然站起来，惊呆看着我，嘴唇翕动说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常荣自杀的时候，站在后面那栋楼楼顶的人就是你吧？”我继续问道：“你看，我知道的不少。但是有些细节我还不清楚，想要再跟你求证一下。”

　　“常荣是个魔鬼！”柴铁旺情绪激动起来，低声吼道：“他不该死吗？”

　　“所以他自杀了。”我平静说道：“他应该是认识到自己的罪孽了吧？能让那么坚韧的一个人失去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看来他也有自己的一点点底线。”

　　“他的底线都是别人逼出来的。我告诉他，第二天我就会有所动作，让他为自己这一辈子犯下的所有罪孽做出一个交代。”

　　柴铁旺情绪慢慢恢复，重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知道我没有跟他开玩笑，也知道自己交代不下去。而且这个人已经活够了吧？该做的、不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好吧，常荣是自杀、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再次向柴铁旺确认：“有些调查所得的细节，我们不会向相关人员公布，这也是为了保护弱者、希望大家都能更好的活下去。”

　　“也就是说，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受到惩罚？”柴铁旺愣愣说道。

　　“应该是的。”我默默点点头：“大家都很疲惫了，出了常荣这么个搅事的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唉！”柴铁旺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为了保护我的老婆和女儿，我付出了多少？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心一直在油锅里煎、一直煎了这么多年！”

　　“那些事你都是知道的？”我有些敬佩的看着这个老人，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深沉的心胸！

　　“知道又能怎么样？”柴铁旺苦笑一声：“人心是最难琢磨的，可是还要尽量好好的生活吧？”

　　“那么……”我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柴玲玲的事？”

　　“有人给我递了个条子。”柴铁旺沉默许久，这才慢慢说道：“他告诉我通过血型、他知道了一件很可怕的事，让我去找常荣问一下，看他准备怎么交代这件事！”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

　　“不知道，只是一个纸条而已。”柴铁旺摇摇头：“这件事太糟糕了，我失眠了好几天、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找上了常荣。”

　　“他都快吓死了。”柴铁旺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哀求我，让我原谅他。可是这种事不是原谅不原谅就能解决的，我告诉他必须做出交代，否则第二天就是他的地狱。”

　　“我在远处的黑影里，看着他亮着灯的办公室。”

　　柴铁旺慢慢说道：“我看着他走出来，看着他走回了我们当年刚刚进厂时住过的宿舍楼，看着他在楼顶上徘徊。我攀上了另一栋楼的楼顶远远看着他，有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把他叫住、说我已经原谅了他。但是……”

　　“你最后还是认为，他不会改变。”我点头说道：“如果再次给他生的机会，他会继续害人。”

　　“是的。”柴铁旺感激看了我一眼：“常荣从楼上跳了下去。我从楼顶下来，用脚擦掉了自己的脚印，然后回了家。”

　　“明白了。”我看着柴铁旺问道：“那个神秘的纸条还在吗？”

　　“纸条上写着阅后即焚。我就把它烧了。”柴铁旺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做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原则。别人帮我认清了真相，我没有理由再留着纸条害别人。”

　　“好吧柴师傅，你做的没有错。”我站起来说道：“你回去上班吧，这件事以后再也不要提了。”

　　“谢谢，谢谢。”柴铁旺深深向我鞠躬，然后推门离开。

　　我目送他从走廊尽头消失，然后走到隔壁门前说道：“孙科长，你帮我去叫一下裴云飞，我要跟他聊聊。”

　　孙振忠匆匆走了。

　　我回到办公室看着大家说道：“等下我要跟裴云飞单独聊一下。但是以后有人问起来，你们要说是跟我一起和他谈话的。”

　　“我给你当书记员吧？”金仙灵看着我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好吧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裴云飞走进来，还是一副文质彬彬客气的模样。我微笑请他坐下，朱一韦站起来说道：“这里有点闷，我们出去透口气。”

　　朱一韦三个离开。我把门闭上，和裴云飞两个分别坐在一张办公桌的两面。沉默许久，我才抬眼看向裴云飞，低声问道：“我该叫你裴云飞，还是叫你张芮峰？”

　　裴云飞诧异的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说道：“你不是一般人。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你……”

　　“我能看到你有两个灵魂。”我艰难说道：“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把整件事情想清楚，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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