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挖一个坑,把死狗埋了,这事儿对大伙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轮起铲子,没几分钟就干妥贴了。油条边干边说,别是那墓穴就在这院子底下,我们不如用探铲打几个洞试试。
老头一听笑了,却不说话,只是连连摇头。刀疤老爷子似乎也觉得不太可能,说如果这样的话,还要这龙王庙干嘛?只要那入口真的存在,还是得从庙里的建筑上动脑筋,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也就不妨试试。
下探铲其实也是件挺讲究的事儿,因为这院子面积颇大,由于时间的关系,你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试过来,所以就得选几个点,但这选点的位置和密度就很有讲究,不是老手做不来。油条沿着院子的边界走了一圈,划定了四、五个下铲的地方,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不动了,还蹲了下来,一边招手,一边大声说道:“大家快过来,这地方有问题,!”
我们听他这么一说,于是都纷纷赶了过去,仔细一看,问题竟然是出在那块石碑上。原来,刚才的那阵雨虽然下得挺大,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所以还是没能将狗血冲刷干净,院子中间的走道铺着一层青砖,一道血水整好顺着青砖的表面,一路淌到了大门口,门槛早已不复存在,所以血水又出了大门,一直流到了石碑的余围,但却就此消失,不知去向,显然是渗入了地里。
其实血水渗入泥地,本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渗下去的速度绝不该有这么快,就像这下面有条阴沟似的,油条拿过一柄铲子,四下两下就挖开了石碑余围的泥土,土质很松,土层也很浅,大约只有几公分厚,下面果然就露出了暗红色的石块,看上去像是石碑的底座,而血水正是顺着这底座的边缘,继续流入地下的。
眼看发现了问题,大伙儿顿时又兴奋起来,于是一起动手,你一铲我一铲,很快把石碑底座余围的泥土彻底挖了个干净,然后又齐心协力,将整个石碑推倒在一边,只听“轰隆”一声,下面终于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方圆大概有一米见方,足够容得下数人进出。
已经没什么疑问了,这洞口很可能就是墓穴的真正入口,原来这龙王庙还真是一个巧妙的障眼法,一般人只会在庙里头找入口,而绝不会想到这门口的石碑,因为它已经在院子的范围之外。
今日之事,居功至伟的竟然是一条恶狗,说起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因为要不是我被它偷袭,老头也不会开枪打死了它;当然,要不是因为刚好又有一场时间控制得如此精确的大雨,那狗血也流不到这么远,又或者,早已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总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有这一系列的机缘巧合,我们根本就没机会望见血水流入地底的这一幕,也就根本无缘找到墓穴的入口,这个发现委实是来之不易。
洞口的一侧,有一排石阶斜斜地通向下面,走下去应该很容易,但在场的毕竟多是盗墓的老手,不会贸贸然就直接进去,张高个儿拿来一支能装五节一号电池的大号手电,打开了往里边照,强光所及,乃是湿漉漉的岩石地面,离开地表大约有七、八米深,钱矮子又拿出半张旧报纸,点燃了往下扔,火光直到报纸触到地面之后才缓缓熄灭。其实,既然雨水能够轻易地渗入其中,也就说明里面并非密不透风,空气自然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也无须再等,整理了一些必备的工具之后,就陆续走进了这个洞口,最前面由油条打头,张高个儿和钱矮子紧随其后,然后再是刀疤老爷子师徒,我本来早就想进去,但抬脚之际心里一动,暗想还是跟着老头行动比较好,于是就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发现他面色阴沉,眼中竟然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向我点了点头,示意让我跟他一起进去,于是,我和老头跟在最后,也慢慢地走进了地洞。
台阶很平整,但油条非常小心翼翼,每往下一步,都要先用探杆试探着敲击几下地面,见无异样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跨下去,这十来米长的一段台阶,我们竟用了半分多钟才走到底,到底之后,大伙儿也不急着向前,先各自拿出手电,往四余照射了一圈,观察一番之后,发现我们正处在一个宽大的地底甬道之中,前方黑黝黝的深不见尽头,左右则宽约五到六米,地面和两侧都是由大块的青灰色岩石铺就;顶部最高处达四至五米,是半圆状的券顶结构,看它的材质,竟然也是用同一种岩石砌成,只是每一块的尺寸要小一些,尽管如此,这也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建筑。
刀疤老爷子忍不住啧啧赞叹:“没想到我还是看走眼了,这哪里是什么墓穴?这根本就是一个地宫!仅仅一条墓道,就已经如此,那里面的规模,岂非更是宏大无比!”
大伙儿听了这话,心里都非常激动,于是收起了几分小心翼翼,略微加快了速度,往墓道的前方走去,走了十几米之后,发现这墓道竟然是斜的,还在继续往地底下深入,由于有雨水渗入的缘故,墓道的地面也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还有一种腐朽的臭味,让人觉得不太好闻,但总算是不至于无法呼吸。
再走了一段路,油条的手电光终于照到了地面上有什么东西,但远远的看不清楚,待到走近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一具骷髅,这地方如此潮湿,人死在里边,衣服和肌肉当然早就腐烂完毕了,不过从骨架的大小来看,当是一个成年人无疑。本来,我们也看不出这人是谁,但是骷髅旁边的一件东西,却完全揭露出了他的身份,让我们感到不寒而栗。
在宽阔的地道中前行了一段之后,我们发现地上有一具死尸,由于空气潮湿的缘故,死尸腐烂得几乎只剩下了一副骨架,但仍然有一些肥大的蛆虫从眼窟窿里爬进爬出,看上去极为恶心。
仅凭一具骷髅,我们原本无法认出他的身份,但这死者的身旁,居然还有一个大大的双肩背包,背包是用尼龙面料制成的,仍然完好无损,我们打开它之后,惊讶地发现里面是一整套盗墓的工具,尼龙绳、小型的铁锹、斧子等等一应俱全,原来,这人竟然跟我们一样,也是一个盗墓者。
他究竟为什么死在这里,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因为仅从骨架上看,找不到有邓何致命的伤痕,但背包里除了工具之外,再无一件从古墓里带出来的冥器,说明他很可能尚未进入陵墓,就已经遭遇不幸。
老头又不失时机地危言耸听,指着那骷髅怵声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们若是再不回头,便也是这个下场!”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到众人的表情,但是所谓兔死狐悲,我想到了是个时候,大多数人应该开始感到紧张,并体会到此行的凶险之处,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又岂能轻言回头。
油条他们索性就不再理会老头,管自己继续往里走,不过行进的速度,毕竟又明显慢了下来,每向前走出几米,总要用手电反复的来回照射,把前方的路况彻底看个明白,除此之外,张高个儿和钱矮子还不时地从包里拿出一些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朝前方地面上用力地投掷过去,砸得地道里劈啪作响,回声不断。
秦始皇的陵墓里面号称是“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这邓家湾地宫的规模,虽肯定比不上秦始皇陵,但仅从眼前的这条地道来看,也必然是少见的恢宏巨筑,其中很可能也有类似的机关,用来防范盗墓者。方才那人之所以死在此处,很可能便是中了机关的暗算。但是经过我们这一轮卵石的试探,就算真有什么暗设的机关,应该也会被提前触发,而不至于伤及人身。
所幸的是,我们一路走去,倒并没有什么险情出现,更没有触动什么暗藏的机关,地道里面几乎是空无一物,只是走了二、四十米之后,手电光线所及,地面上又出现了第二具骷髅。
骷髅的身旁并没有尼龙背包,手上却兀自抓着一柄生满铁锈的探铲,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名惨死的盗墓者,我们仔细检查了他的全身骨骼,但结果和前一名死者一样,仍然没有邓何明显的损伤痕迹。
首先,这两人不太可能是死于暗箭,因为凡是木制或者竹制的弓箭,都会因岁月的消逝而腐朽,从而失去作用,而若是铁制的暗器,则应该仍然留在死者身上。
再者,人要是被外加的力量击打致死,很多时候都会伤及骨骼。比如,若是头部遭遇重击,则头颅骨上会留下印记;如果是被刀剑刺中胸口或喉头而死,肋骨或喉骨上也往往会有相应的损伤。当然,软组织受伤致死的可能性也同样存在,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无从知晓了。
这一回,大家终于是有些怕了,开始徘徊不前,因为,我们既然找不出这两名盗墓者的死因,就无法提前防范可能到来的危险,也就有可能重蹈这二人的覆辙。
张高个儿沉声说道:“各位,我们此行已经准备得很充分,如果就这样退了出去,我是怎么都不甘心,更何况,就算下回再来,我们也仍然找不出这些人的死因,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趁这一次机会,进去探个究竟,免得以后后悔。”
刀疤老爷子也给大家打气说:“不错,今日之行,可谓是高手云集,既有油条这样经验丰富的实战老手,又不乏精通风水术数之人,至于姓张和姓钱的两位朋友,则更是深不可测,如此一队精兵强将,又岂是一般的小毛贼可比!至于地上的这两名死者,大家完全不必理会。”
我们听他这么一说,总算是心中稍安,不料老头却突然尖声道:“能找到这里的,又岂是一般的小毛贼?我早说了,这邓家湾里已经有好几拨高手进来过,能活着出去的却只有区区两人!你们若是也想活命,现在回头,就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再执迷不悟,这地上的骷髅就是榜样!”
刀疤老爷子嘿嘿冷笑:“孙老头,你既然如此怕死,不妨就第一个退了出去,又何必在此废话?”
老头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随即答道:“莫说油条是我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即便是其余各位,也俱是有缘的同道中人,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们去送死?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独自逃生,总要劝得大家回头才行。”
他这个回答甚是牵强,别人如何肯信?这样一来,就连前面颇为有效的恐吓也打了折扣,大伙儿跟着笑了几声,又纷纷整理好行囊,继续随着油条上路。
前方是仍然漆黑一片,手电光根本照不到尽头,我们在这条阴湿的地道中摸索前进,虽然走一步停一步,看一步再走一步,像是乌龟爬一般缓慢,但近一个钟头下来,也总算是走过了上百米的距离。在其后的路途中,我们又陆续发现了六、七具死尸,也全都腐烂成了骷髅,从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来看,也都是盗墓者无疑,值得主意的是,这些骷髅的姿态异于寻常,有的嘴巴张得很大,有的身体整个蜷曲起来,还有的甚至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显然死前都有着极大的痛苦,但我们仍然无法从他们的遗体上找出死因。
由于有了前面的遭遇,大伙儿也渐渐地见怪不怪了,围着死尸看了一会儿之后,就继续再往前走,不过我总感觉到,每多见到一具尸体,我心里面就会增加一份恐惧,只是大家都不停步,我也就机械地跟着向前,我不知道别人是否也跟我一样,但我怀疑很有可能,因为我觉得这似乎是一种羊群心理,或者叫做从众效应,也就是说,个人在群体之中,往往会失去自己的判断,甚至违背自己的理智和意愿,而跟着大多数人干同样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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