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到这里我的思路被打断，唐古咏絮走了过来。

　　“小悸哥哥，你吃点东西吧？不然呆会儿饿坏了就没力气了。”

　　我笑了笑，“你多吃点儿吧，我还不饿。对了，你二哥哥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还是那样子，自从醒了就一直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吃东西，我喂他喝了些水。”

　　我回脑袋望了他二哥哥一眼，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唐古咏絮点点脑袋，“小悸哥哥，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怎么了？看你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唐古咏絮咬着嘴唇，模样立时变得颇为羞涩，停了一会儿，才道，“你能不能再背几首情诗给我听？”

　　我一听差点没晕倒，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会有心思想这个？再说现在我也实在没有心情，小堂哥下去还没上来，袁颖又下落不明，前方的路像一片没有脑袋绪的迷雾，我怎么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心情附庸风雅呢？

　　唐古咏絮见我面露难色，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起那一天的情形就觉得特别得好，现在我不能回去了，我不想再见到爷爷，二哥哥也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恶梦，而等梦醒了，我还是以前的我，这可怕的一切从来就没有真的发生过。”

　　唐古咏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把我听得呆了。是啊，我们来珏帮，当然是蓄意的，他爷爷要守陵，也是逼不得已的，可他呢？从脑袋到尾，他竟然忽然之间成了别人操控的木偶，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想到这里我更加同情他的遭遇了，也许听我背情诗对他来说是一种安慰吧，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我道，“好，让我想想给你背哪一首。”

　　“呵呵，”唐古咏絮笑笑，“哪一首都行，反正我也没听过。”

　　正说话间，河水突然“哗啦”地响了一声，小堂哥从水里露出脑袋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又一下子扎了进去。

　　看小堂哥出来换气我也放心了，正好看到河水，我道，“君住长江脑袋，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我背诵的时候唐古咏絮一脸专注，显是听得非常认真，不过这首词也确实短了一点儿，他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他这表情，我不忍拂他的兴致，不等他开口，我便道，“再给你背一首，秦观的《纤去弄巧》。”见唐古咏絮点脑袋，我大略回忆了一下，生怕自己背着背着再卡壳，丢人现眼可就糟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在这样的环境里背诵出来，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背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不由放慢了语速，又慢又轻，真正一个浅吟低唱，因为说实话，那也触动了我的伤心事，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又隔了这么长时间，我不能老放在心上，所以忧伤的感觉也是转瞬即逝。

　　没想到唐古咏絮却听在了心里，不断地轻轻重复着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哎，小悸哥哥，你说这是谁写的？”重复了几遍之后，唐古咏絮问道。

　　“秦观。”

　　“哦，秦观，他怎么写得这么好呢？”

　　他怎么写得这么好，我可回答不了。我道，“还是不要老想这些，容易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唐古咏絮没有回答，仿佛仍沉浸在刚刚的绵绵的情之中。

　　他沉浸不沉浸倒是无可厚非，我可不行，现在的环境绝对不允许，再说小堂哥还在河里呢。我咳了一声，站起来看着水面。

　　大大小小的内蒙鲟奚来回游动着，好象还有更多的正在往这边聚集，不知道是今天特殊，还是这条河里一向如此热闹。扫了几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事，我正想拉拉绳子，试试小堂哥的情况，远处的河面突然荡开了一圈巨大的涟渏。

　　那绝不是小堂哥弄出来的，小堂哥游不了那么远，而且那一圈一圈的涟渏平稳有序，也不像生性不聪明出手必大刀阔斧的小堂哥所惯常的风格。

　　我赶紧招呼大家伙过来看，大家伙闻言立刻都围到了河边。这时那涟渏正缓慢地向这边移动，由此观之，那潜藏在水下的家伙个脑袋也定是很大了。

　　“快把小堂哥兄弟拉上来！”牛仔帽大喊一声。

　　我也意识到不妙，手上早已加劲，不过不知道是小堂哥不想上来，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绳子绷得紧紧的，饶是我使尽了力气，却愣是拉不动分毫！

　　这一下我吃惊很大了，涟渏越来越近了。其他人都提枪戒备，不敢有丝毫怠慢，唐古咏絮见我一个人吃力，便挤到边上从旁协助，唐古咏絮的力气可想而知，只比我大不比我小，不过我们两个人联手，才勉强能和绳子另一端传来的力道抗衡。不知道小堂哥遇到了什么东西，我一慌就想下去看个究竟，不过这时绳子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另一端的拉力明显减小，我和唐古咏絮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手上一齐用力，“哗啦”一声，小堂哥被硬生生拽出了水面。

　　与小堂哥一同被拽出来的，还有一条两尺多长的内蒙鲟奚，那条无内蒙鲟奚身上乱七八糟的又是伤口又是血迹，不知道让小堂哥捅了多少刀。

　　小堂哥急切地大口喘气，一边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憋……死我了！”

　　来不及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大家伙都招呼他赶紧上来。小堂哥不明所以，摇摇晃晃地走上岸，“怎么了你们？见我捞这么大一条鱼，都吓傻了不成？”

　　我一把拉过小堂哥，指着河面不远处的涟渏，道，“小点儿声，看那边！”

　　刚刚小堂哥那一通大闹，我以为会惊到水下的不明怪物，不过没想到却完全没有影响，那怪物正自稳步前进，随之而产生的涟渏也恢复到了被小堂哥搅乱前的样子，一圈一圈，缓慢而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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