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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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我躺回床上,坐在床边帮我擦了眼泪,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下午你睡着的时候,我在婶婶的本子上找到了刘中医的电话,打电话咨询过了,你的情况最好是一边吃降转氨酶的西药,一边吃中药调理,而且一定要静养。你呆在这里难免会有事烦你,公司一旦出点什么事,你就会操心,回去哥哥家住,让你的钟婶照顾你,好吗?”
钟婶是长辈,让她照顾我,我怎么过意得去?并且他家里还有个继父呢,我总觉得住在他家不合适,便沉默着没有答应。
我爸拿着饭和汤走进来,放在柜子上,问我:“感觉好点了没有,能不能坐起来吃东西?”
我点点头:“我没事了,就是肚子好饿。”
钟子晨把床头摇起来,走过来帮我把枕头垫好,当着我爸的面,一勺一勺喂我喝汤。我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端过汤碗自己喝。
我喝着汤,我爸和钟子晨讨论了一会儿我的病情,商量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让我明天出院,然后回去老家看刘中医。钟子晨又对我爸说想要让我住他家让钟婶照顾我的事,问我爸意下如何。
我爸想了想,提议说:“外婆家空气好,吃的青菜是自家种的,鸡鸭鹅鱼是自家养的,对依敏的身体恢复有很大的帮助,依敏,吃完饭打电话跟你舅舅商量一下看怎么样。”
喝了半碗汤,吃了几勺饭,我就再也吃不下了,打电话给我舅舅,跟他说明了我的真实病情,提出我要回外婆家养病。我舅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又生气地说:“你爸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女孩子做那么大事业干嘛呢?那个破公司别理了!回来舅舅养你!”
我舅舅和我妈一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他也是很疼爱我的,他还觉得女孩子不需要拼事业,长大了找个男人嫁了,从此一生相夫教子才是王道。对我爸颇有微辞的他,知道我不是肝癌,能吃中药调理,恨不得我一秒都不要耽误,马上回外婆家去。
谈妥了计划,已到了晚上十点多,我爸担心钟子晨累,叫他回家洗澡休息。钟子晨说他不累,反叫我爸早点回去洗澡休息,他会留在这里照顾我。我爸想了想,可能也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像个电灯泡似的,便抱着我妈的那个小盒子回家了。
原本想跟钟子晨聊聊天,想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妈临走前发了信息给他让他心里有了顾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还和罗小雪保持联系,但是现在被叶秋明闹腾一番,大家的心情都受到影响,我又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聊这些。
钟子晨收拾着柜子上的东西,问我:“刚才那个是哪里人?听口音,好像是我们老家的。”
我抬眸望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如实说:“他老家在外婆家隔壁村,离外婆家很近。”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现在别去想这些事了,去洗澡休息吧。”
他可能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聊这些事会影响我的情绪,便什么也不说了,只催我去洗澡,然后他也洗了澡。
洗了个热水澡,冲走一切不快,心情渐渐舒畅了许多。我们又像昨晚一样,关了病房门,拉好布帘,两人挤在病床上,他抱着我睡觉。
躺在他温暖舒适的怀里,我悄悄地抬眸,遇上他的目光正望着我很温柔,恨不得让时间的指针慢慢走,停在这一刻最温馨的时候。这一刻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都不如彼此最深情的凝视,甜得足以让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战栗。
我含情脉脉地凝望他,心中柔情万千。当我回到外婆家之后,我们又不能在一起了,当我的病好了以后,他可能又要人格分裂症发作了。心里对他充满了无限依恋,恨不得一眼万年。
“小笨蛋,这样看着我,是想干嘛?”他的嘴角弯起弧度,轻声问我,声音好酥。
我笑容更深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嗲嗲地说道:“哥哥,我好喜欢你。”
他微笑,手托住我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上我的唇。温热炽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呼吸仿佛要被夺去。他的嘴里是男性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烟味,唇舌柔软而霸道地绕住我的舌尖,吸住我的唇。
一股微弱的电流由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体止不住轻轻颤抖,我将他抱得更紧,娇喘吁吁地融化在他的怀里。
俄尔,他的嘴唇慢慢从我唇上移开,水气氤氲的眸子里满是不舍,略带沙哑地低声说:“傻瓜,你需要休息了,好不好?”
“嗯。”我温柔顺从地乖乖应着,我知道他怕我累。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哪怕什么都不做,周围有他的气息,我就心满意足。
窗外好风如水,一轮胖月像个天真的小孩,巴眨巴眨着好奇的眼睛探视着病房中的帘子,洒进一室清辉。
第二天,我爸过来接我出院,医生不同意,说我的情况比较严重,如果在外面没有医生看着,万一出现状况的话不能及时治疗。但那是西医的说法,刘中医在微信上看了我的检查报告,说可以出院没有问题。签了一张“病人自行要求出院,如有意外医院概不负责”的单子,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了。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回到家里就是舒服,感觉我的体力已恢复了许多,肠胃紊乱症状已大大减轻,食欲也恢复了。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晚上,收拾好了东西,我老爸照例发挥他对我“能不管就不管”的大无畏精神,心安理得地把我交给了钟子晨。
回外婆家的路上,钟子晨电话不断,装饰公司有事需要他回去处理,和投标代理公司合作的江边建设金融大厦的项目已经中标,需要马上回去签订合同,接下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到了外婆家的时候,已是傍晚五点多,最高兴的是我外婆了。
我一共有两个舅舅,大的舅舅一家已搬到了城里,平时小的舅舅和舅妈以及表弟天天要忙着打理果园、农田和菜地,于是外公每天带着外婆去放牛,去菜地里摘菜,回家煮饭,天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外婆患了失忆症后越来越像个孩子,现在我回来了,多个人陪伴她,她乐得手舞足蹈。
外公说我的房间舅妈已收拾好了,钟子晨帮我提着东西进去,打量了一下屋里,仔细检查了各个地方,帮我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好,说:“妹妹,我今晚有个饭局要回去,明天我再过来带你去看刘中医,你没事不要出去,呆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我坐在床上,愣愣地看他忙乎着。一路上在车里感觉恶心想吐,却又没吐出来,此刻我没精打采的,只想睡觉。
钟子晨帮我弄好东西之后,匆匆忙忙地回城里了,我什么都吃不下,倒在床上就睡。
一觉睡了好久,直到第二天钟子晨过来了,我才起床洗漱。
他又帮我收拾东西,帮我拿医院带回来的检查报告,帮我拿包包,忙来忙去。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动不动地在旁边欣赏着他帅气的身影。有个这样的哥哥,是我前世修来的么?让我如何感谢你?以身相许都不够啊,亲爱的,我本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看完中医回到外婆家,又到了下午,带着一大包的中药,刘中医说先吃半个月,然后还要去复诊,到时候就算没事了也要再吃半个月巩固。小时候生病时曾喝过中药,就和苦苦的凉茶差不多,如今却要天天吃,一个月啊我的老天爷!
傍晚,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像一个红彤彤的汽球,远处巍峨的山峦,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暮色,显得格外苍凉。农村的傍晚和城市截然不同,有暮归的老牛,有荷把锄头在肩上的农夫,但是我的多少落寞惆怅却不能随晚风飘散,因为钟子晨要离开了。
我挽着他的手臂,问:“哥哥,我可以发微信给你吗?”
他抬手揽着我的肩,说:“当然可以。”
我又问:“哥哥,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他低头一笑,说:“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都可以。”
万般地不舍,我又问:“哥哥,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他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我,抚着我的脸说:“会,哥哥一有空就给你打电话或发微信。”
小时候大约四五岁吧,有一次我妈的单位要组织去外地学习,而我爸刚好出差了,我妈就把我送到外婆家。平时我妈带我回外婆家,我总是高兴得乐而忘返,玩多久都兴致勃勃,可是一旦妈妈不在身边,要我一个人呆在外婆家,就有了分离焦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我站在外婆家门口,望着妈妈离去的背影,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的悲伤,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生病的人本身就比较脆弱,现在我一如当年,像个无助的孩子,站在外婆家门口,望着钟子晨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伤感。他和我形影不离多天,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如今我就要一个人了。他的车子在田野间的乡村公路上渐行渐远,我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情绪,心中隐隐作痛,黯然泪下,一曲离歌肝断肠,一场离别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