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衙。
嫌疑女子双手铐着锁链跪在堂下,旁边躺着中刀的男尸,衙差手持杀威棒站在两侧;堂外,聚集着围观的百姓,皆在议论纷纷,沈爻、陈十六也站在其中。
陈十六为救那女子竟主动又提出卖身十年,沈爻深知以陈十六性情,他已将话说到这份上,若不查清此案,这小子绝不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闹出乱子,索性帮他查清此案;不过,也事先言明,他只负责查清案件,并非救那女子,若那女子真是凶手,自己所做只是令她无法狡辩。
陈十六信誓旦旦的表示相信那女子清白,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
沈爻无奈摇头,这小子主观意识太强,实在不适合办案,或许查清此案并非坏事,说不定能令他认清现实,以后不至于感情用事。
县令杜仲挺着大肚子迟缓的走上堂,模样颇为滑稽;可如此严肃场合,令谁也笑不出声。
“大人,民女冤枉,民女没杀人,请大人……”
嫌疑女子见县令上堂,连忙凄凄喊冤。
“啪”
“威武。”
杜仲一拍惊堂木,衙差敲打着杀威棒,气势威严,嫌疑女子吓的噤声,弱小的身子骨似乎都在颤抖。
“堂下何人?为何杀人?”杜仲气势威严的问道。
“回大人,民女邱怡,乃是邱詹之女。”
“邱詹?你所说邱詹难道是三年前因判通敌叛国之罪被处斩的邱詹邱知府?”杜仲一惊,连忙问道。
“正是家父。”
“原来是邱大人遗孀。那你为何在本县?又为何杀了朱涛?”
“回大人,三年前,家父被人诬陷,含冤被杀,民女也被削了户籍、卖入青楼,民女誓不卖身,青楼无奈,便留做了丫鬟;直到前日,朱老爷在青楼见到民女,便向青楼买下民女,民女本以为只是入府为下人,没曾想今日一早,朱老爷将民女叫到后院,意图侵犯民女,民女拼死抵抗,却被朱老爷打昏,醒来时便见朱老爷倒在血泊之中。”
邱怡似乎对之前经历心有余悸,惊慌的讲述完,连忙辩解道:“大人,民女真的没杀朱老爷,民女醒来的时候朱老爷已经死了。”
“企图侵犯你?”
杜仲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邱怡,只见对方身上衣服被撕烂大片,脸上还有乌青,显然像经历了蹂躏,说道:“那当时除了朱涛外,你可见到其他人?”
“没有。”
邱怡摇了摇头,回道:“民女被朱老爷打昏前并没看到其他人,至于昏过去之后便不知道了。”
“周捕快。”杜仲扭头喊道。
“卑职在。”
站在堂下的一名衙役应了声。
“现场有何发现?”
“回大人,现场找到了杀人凶器。”
衙役走到正做记录的县丞面前,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血粼粼的刀子,这刀子长约半尺,前窄后宽,便是普通的刀子;杜仲接过刀子,打量了一番,问道:“这凶器来自哪里可否查到?”
“正是朱府的刀子。”
杜仲将刀子放下,继续问道:“除此之外,现场可还有其他发现?”
“回大人,并无其他发现。”
周衙役回了句,解释道:“案发地点是朱府后院的草地,草地被踩乱,确实像是挣扎、厮打过,不过并没留下脚印,至于后院其他地方确实有脚印,但都是朱府家里的人,并无外人。”
杜仲不由皱起眉头,问道:“何人报的案?”
“回老爷,报案人是朱涛的娘子朱刘氏。”衙役连忙回道。
“传。”
“传朱刘氏。”
衙役大喊,只见围观人群之中,一位气质儒雅、相貌姣好、面色悲凉的中年女子走进大堂,中年女子肚子微微隆起,并不显眼,一进大堂,便跪在地上,说道:“民妇朱刘氏见过大老爷。”
“起来回话。”
朱刘氏谢过之后,缓缓站起身,杜仲继续开口问道:“朱刘氏,可是你报的案?”
“正是民妇。”
“你与死者什么关系?”
“死者乃民妇官人。”
“说一下情况。”
“是。”
朱刘氏应了句,继续说道:“民妇今日去庙里烧香回来,并未见到老爷,以为老爷去了铺子,也没当回事;民妇到家没多久,管家就回来了,民妇便问他老爷去了哪里,管家说老爷今日一直在家中,还让他去铺子拿东西,民妇便觉得奇怪,命丫鬟寻找,过了一会,民妇与管家听到丫鬟尖叫声从后院传来,立即赶了过去,发现老爷惨死在后院,便向县衙报案。”
“那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你家丫鬟?”
“正是丫鬟水香。”
“传。”
“传水香上堂。”
衙役大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怯怯的走上大堂,跪在地上,连忙向县老爷磕头,说道:“见过大老爷。”
“起来吧!”
水香怯弱的站起来,似乎还对之前看到的一幕心有余悸。
杜仲温和的说道:“别害怕,将你看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即可。”
“是。”
水香颤颤巍巍的回了句,继续说道:“奴婢陪夫人去庙里烧香回来,就开始忙活,紧接着,管家就回来了,夫人与管家见了面便让奴婢寻老爷,奴婢找了一圈,找到后院,刚到后院门口,就看到邱怡姑娘浑身鲜血跪在老爷身边,那模样实在吓人,奴婢吓的大叫,邱怡姑娘听到奴婢尖叫,还看了奴婢一眼,随后夫人与管家就来了。”
“你可曾看到邱怡持刀杀人的经过?”杜仲问道。
“没有。”
水香摇了摇头,肯定说道:“不过,奴婢看到邱怡姑娘满身鲜血的跪在老爷身边。”
“邱怡,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杜仲厉声问道。
“回大人,民女冤枉,民女醒来时发现身上沾满鲜血,手里还有刀子,吓坏了,连忙把刀子扔了,就看到朱老爷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就上去查看朱老爷的情况,这才发现朱老爷死了,心里惊慌,听到有人尖叫,就望了一眼;请大人明鉴,民女没有杀人。”邱怡哭喊道。
杜仲若有所思,这起案子几乎已经能肯定凶手就是邱怡,有作案动机——被企图侵犯而杀人,有目击证人——水香,凶器乃是朱府,她能轻易拿到,现场并无其他人,至于邱怡被打晕可能只是她的说辞;不过,此案之中还有个管家未问话,或许有不一样的发现。
杜仲扭头对衙役说道:“传管家。”
“传管家上堂。”
衙役大喊,人群之中,一个四十多岁中年模样的男子朝堂上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不小心绊了一跤,门口的衙役立即上前一步,中年男子连忙伸出左手扶了一把,这才站稳,不停感激道:“多谢,多谢。”
衙役没当回事,退回位置,中年男人连忙走到堂下,跪在地上,喊道:“草民陈明见过大老爷。”
“起来回话。”
“是。”
杜仲见陈明起身,开口问道:“陈明,你最后一次见朱涛是什么时候?”
“回老爷,应该是……辰时刚过,对,刚过了辰时。”陈明想了想,肯定的回道。
“朱涛让你去拿什么东西?”
“陶瓷,老爷说今晚要见恒远商铺的李老板,送李老板的礼。”
“可有证人?”
“这个……哦,有。”
陈明想了想,连忙说道:“草民走了半道遇上了遛鸟的胡老板,还打了声招呼。”
杜仲朝衙役行了个眼色,其中一名衙役立即离开;众人并未注意到这位衙役的离开,开审继续,杜仲问道:“你离开前,可有见邱怡,她在做什么?”
“回大人,邱怡姑娘在给府里的花草浇水。”陈明老实回道。
“你离府,家中除了朱涛与邱怡外,可还有他人?”
“没有。”
陈明肯定的回了句,继续说道:“夫人每个月都去庙里烧香拜佛,今日一早便带着丫鬟离开,若是往常,老爷就去铺子里,可今日没去。”
陈明说到此处便不再作声,任谁都能想到他话中之意,朱涛前日刚将邱怡买回家,一直苦无机会,今日趁着夫人不在,将管家支开,定是要行不轨之事,却没想到丢了性命。
杜仲只觉得此案愈发明朗,证据、证词都纷纷指向邱怡,若陈明所言不虚,半道遇上了遛鸟的胡老板,有不在场证明,便可宣判此案;不过,为了证实,又扭头对朱刘氏问道:“朱刘氏,你何时离家?又何时回来?”
“回大人,具体时辰民妇也不记得了。”
朱刘氏无法肯定的说道:“今日天尚未亮,民妇便带着丫鬟去庙里,大约在卯时刚过,路上来回大约用了一个时辰,在庙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回到家中,应该刚过巳时。”
“你与管家相差多久到家?”杜仲问道。
“也就前后脚的工夫。”
“那也就是说朱涛死是在辰时与巳时之间。”
杜仲若有所思,扭头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邱怡,问道:“邱怡,朱涛企图侵犯你是何时?”
“民女不知,民女见管家离开后不久,朱老爷便让我去后院,说后院假山的野草太多,让民女除去,民女去了后院,朱老爷也跟了上来,就企图侵犯民女,这前后也就半炷香的时间。”邱怡连忙回道。
此案种种证据都指向邱怡,杜仲心中已有判决,现在只等衙役带来消息;这时,那名派去的衙役回来,在杜仲耳边说了些什么,杜仲点了点头,抓起惊堂木一拍,宣判道:“邱怡,朱涛被杀之时,府中只有你们二人,又有争执,争执之中,你将朱涛杀死,还不速速认罪。”
“大人。”
邱怡一听,面色惊慌,连忙磕头喊道:“大人,民女冤枉,民女冤枉啊!民女没杀人。”
“冤枉?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你有何冤枉?若再不认罪,大刑伺候。”杜仲厉声说道。
“请大人明鉴,民女冤枉,民女没有杀朱老爷。”邱怡大声哭喊道。
“来人,大刑伺候。”
杜仲一声令下,衙役准备上前押邱怡用刑。
陈十六一直望着堂上情况,见县令要对邱怡用刑,满脸担忧,连忙扭头望向沈爻,恳求道:“先生,你快救救那个姑娘,她要被用刑了。”
“加十年?”
“恩。”
陈十六点了点头。
沈爻也不理陈十六,穿过人群,边朝着大堂走去边说道:“大人,她并非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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