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直困惑我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我接着问刘明耀:“这么说,三哥那里也是你们家老爷子通的气儿了?”
刘总点头称是:“没错,其实你不知道,三哥跟我们家老爷子还有点渊源……唉,其实这事当时我冒火挺大,后来自己仔细一分析,最该怪的还是我,现在人家随便一个地级市开酒店的也他妈在上边有人,我愣是当自己身家廉洁,谁也不找,早联系几个早该没事了。”
我摇摇头:“原则上你没错,人总要为自己坚持的事儿付出点代价,我们一直以来也太顺了,占了那么多便宜,还点也正常。”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玩下去啊。”我说,“我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之前没考虑什么大动作是因为我现在跟人斗起来总得溅旁边人一身血。只要没这个顾虑,就是他妈得美国政府跟我玩我也奉陪到底!”
刘明耀被我说得挺了挺腰板:“得,这才像你,该牛逼的时候就牛逼!”
我嘿嘿一笑:“尚方上市了没有?”
“打算在几个月后上市。”刘明耀对这个倒很了解,向我解释,“等这两个游戏宣传热度到顶点的时候出来圈钱,至于这个钱用来干什么……我听到的消息说不打算继续搞游戏,可能要去上海那边圈地。”
我笑了:“97之后么……他不可能在上海站住脚的。那里不是他原来所在的那条线。”
刘明耀挠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
我在嘴角上挂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起来特可耻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什么,就是瞎猜,瞎猜……”
刘大少像个绍兴师爷似的凑到我身边:“不知周总有何妙计……”
我看了一眼郭振,答非所问地跟郭振搭讪:“郭子,你看完《孙子兵法》之后,觉得最看不起的是哪一条?”
郭振瞄了我们一眼:“不战而屈人之兵,有时候可以这么干,有时候不行。我觉得最好的方法还是尽量摧毁敌人有生力量。”
我扭头望向刘明耀:“明白啦?有效摧毁敌人有生力量。”
刘明耀似懂非懂地点头:“你是说……”
我笑得像搂了喜儿的黄世仁:“桀桀桀,等他们上市啊,我们去股市折腾折腾……妈的,谁不忿,干死他!”
我们三人粗话连篇地把卑鄙阴险下流龌龊肮脏无耻的计划构思好之后,我想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事:“刘明耀啊,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喜欢犯用人唯亲的毛病呢?”
刘明耀把脑袋摇得跟卖货郎似的:“这算什么毛病?不用人唯亲难道用人唯疏么?”
我一想也是。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试图证明一个道理——人和人之间,谁也不见得比谁高明到哪去,我身边这帮朋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我知道他们的长处,我通过各种方式给他们机会,他们用行动证明了一个人只要努力,只要找对自己的路,绝不会缺成就。换而言之,大多数人经营自己的人生失败,也仅仅是因为对自己认识不够。能正确认识自己的长短,就能知道该在什么样的时候如何去面对,渐渐也能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上努力,怎样出成绩。
人啊,还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比较好……
我顺便又请教了一下刘明耀他爹跟三哥的关系——他也是昨天晚上跟老爷子闹起来才知道,三哥在定居北关之前曾经在沈阳找过一份工作,而刘国良正是三哥的老领导。
我想起三哥的斯文样,仔细想想,不仅是相貌上的,还有气质上的。看来觉得他斯文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好歹是做过文化工作的人。
呃,黑社会有文化是很可怕的事了,有句老话叫如虎添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混黑社会,没有文化确实比较难过。
我跟刘明耀一番推心置腹下来,之间的相互信任又上一层楼,这个是几千万美元也换不来的好事,至于其他的——刘明耀既然能把我的事当成自己事来办,我就很开心,对付尚方,我有信心对他一击必杀。反正老子刚网开一面了一个王德荣,姓方的这位就别奢望我还能对他做出什么有前辈风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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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完毕,我们三人出去喊蔡青和我爸一起去吃饭。刘明耀请人吃饭已经请成习惯了,和大堂经理说笑话间飞快地点好菜,绝对一“爷有的是钱”的主儿。好在此人请客期间经常有蔡青在身边陪着,没在这次请我爸的时候顺口喊一句“来两个小姐”之类商战电视剧里常有的台词。倘若真是不幸说出来,我想回到北关我就要被扒皮抽筋。
我爸酒量很好,而这又是内部聚餐,刘总舍命陪君子被喝得浑身上下九曲十八弯,看起来很似一个被分拆成几部分的S字,蔡青因为女孩子得天独厚的优待没喝酒,郭振给我爸留了面子,意思意思喝了一斤白的之后慢慢走啤的。
席间,刘明耀没躺下之前跟我说了一件事,他现在已经成了省人大代表,估计等电视台月底开播,正常运转一年之后,前途要比他们家老爷子还光明。
刘明耀的话让我心里有了底,毕竟这种事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当初我拉三哥进来无非是想牵制他和其他几个部门头头们之间的均衡,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了……
我还是那句话,人生在世,多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比他妈什么万贯家财一世英名百年丰功伟绩都强多了……
我一直认为,伟大和幸福从来都是能兼容的,而且在我看来一定是幸福优先,伟大这种玩艺去他妈蛋,往后放。
我觉得大多数人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只要这大多数人有了一点幸福,能在幸福之外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世界的多姿多彩也就出来了。
最后蔡青拖着不省人事的刘明耀走了,临走前我偷偷朝她笑:“小心酒后乱X哦……”
蔡青是什么人?对这种低层次笑话完全没当回事,还冲我甜甜一笑:“行文,哪天没地方睡了来我这里,这个醉鬼暂时就别想了……”
这次轮到我脸红了,看着郭振陪蔡青把人拖出去,我摸摸鼻子回头看看我爹:“爸,咱们回去吧。”
我爸也没当蔡青那句话是回事,点点头。
蔡青和郭振把刘明耀架上车之后,让司机送刘明耀和郭振回刘明耀住的地方,转头大大方方对我们爷俩说:“很久没看见小薇了,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北关吧。”
有车技这么好的廉价司机——还是美女,我当然乐不得同意。
蔡青买的是和鲁薇一样的银色宝马,把我们请上车,她给公司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我们一起动身回到北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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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关,我先给我妈打电话,把稍微喝大了点的老爹接回去,让蔡青自己去见鲁薇,我则躲在房间里跟张小桐越洋长途。
CD机正在放里查德-马克斯的《此情可待》,这首歌正是说越洋相思之痛苦的,现在倒也很合情景。张小桐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估计是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的关系。她也通过公司的人知道尚方的事了,不过听她没什么精神,我也没多说,只告诉她很容易解决。
我问她:“美利坚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小桐说,“对华人始终有一点偏见,不过没传说中的那么严重。去了一下唐人街,都是广东人,我也学会了一两句白话。”
“住的习惯吗?”
“不习惯。晚上睡觉没有抱枕。”
我听得一阵心动,她什么时候睡觉抱过抱枕?不都是抱的我么?
即使只剩下声音,张小桐依然是哪个勾魂的,可爱的,美丽的小妖精。
“都会有的。”我说,“反正5月份就能见面了,你还要回来跟我一起看音乐节呢。”
张小桐甜甜地应道:“嗯,要去机场接我呀。”
“一定一定。”
想象着张小桐又能回到身边,我笑得特别灿烂。
我跟张小桐正打算走上“想你”、“更想你”这条反复骗稿费的不归路的时候,有人敲门。
是母亲大人的声音:“行文,有一位周先生来找你。”
周先生?和我们家老周肯定不是一个人了,我跟张小桐说有人来了,先挂掉电话,整理了一下形象才出房间,看见的是坐在客厅里跟我母亲闲聊的周世昌。
“哟……稀客稀客。”我赶紧走过去,跟站起来的周世昌握手,“问鲁薇要的地址吧?本来我还指望能休息两天来着,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妈,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周世昌先生,他一个人比一个市值几十亿的公司更有价值……”
周世昌听我这么说赶紧露出谦虚之态,跟我妈握手说起不甚熟练的客套话。我看着觉得好玩,难道这个人每次谈工作都是那么直奔正题?
我妈知道我这是打算谈工作了,说出去买菜留周世昌在这里吃便饭就离开了。
我等我妈出去了,才笑着问周世昌:“周先生最近心情可好?”
第一句话千万不能是工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见面谈工作就好像看小说先问作者要结局或者瞅见漂亮姑娘就去买保险套一样可笑,太直接了,不顾别人感受,那是年轻人才做的事。
周世昌对我这种典型中国企业家作风很是受用,面带笑容:“还好还好,工作有成效,我心里自然也高兴。”
倒好,他自己已经把话题引到工作上去了,不用我费话。
我挑了挑眉毛,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联系了一批北美的软件销售终端,ID也放话支持我们反对EA的垄断,EA对此反应很强烈。”
“EA什么意思?”
“EA不傻,提出了美国人自己的体育游戏这个概念,这倒好办,我们最多让UBI挂在美国一个分公司,找一批美国人去做。美国人在乎的不过是做这件事的人是什么国籍而已。不过这几天EA很沉默,我估计他们在酝酿大的动作。”
我冷冷一笑:“嘿嘿,EA,不过是个三流游戏制作一流发行的公司罢了。我们目前的发行情况怎么样?”
“很好,《航海纪行》已经被媒体称为可以一直卖到下一作出现的游戏,甚至有人说即使出现下一作也能推动这一作的继续热销。不过为此付出的广告费也不少,大概有700万美元以上。”
我一挥手:“这不重要,一个游戏品牌的生命力超过10年,我们还是赚了。”
周世昌点点头:“在美国做过客户回馈调查,希望出续作的比率高达89%以上,可以说肯定是要出续作了。”
这在我意料之中,广大人民群众面对游戏少而时间多的严峻形势所爆发出来的热情足以将任何一个构思简单的游戏捧成不世经典。当年很多神坛上的游戏就是如此被划分出来的。
“果汁出口呢?”
“这个倒没什么困难,欧洲需求量很大,我们直接卖过去就是,不过我建议把食品部门也挂在张小姐名下,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张小桐腻人的声音和懒懒的表情,对周世昌说:“等几天吧,她现在还没恢复状态。”
周世昌嗯了一声,可能觉得自己过多过问这事不太好,就继续说别的了。
“我觉得EA肯定要有大动作,我们是不是找人打听一下?”
“我知道,”我合拢双手,用拇指抵住下巴,“不过不用打听了,我们先积极面对5月份的E3互动娱乐成就展,EA的事交给我,我争取在短时间给你一些对策和建议。不过说起来,倒有个事要周先生帮忙。”
周世昌哦了一声:“什么事?”
我邪恶地笑了一下:“周先生熟悉操盘么?我想让您在暑假帮我搞点事儿……”
我想,现在的郑晓伟和方康年,都应该不由自主地感到身上涌起一股莫名寒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