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钦没有像普通游客那样购票参观,而是直接与印经院的工作人员联系,希望找到索南院长。
印经院办公室主任次仁接待了他。因为吴钦会说藏语,沟通就变得相对容易。
“真不巧,院长去县里开会了,说是有个文化考察团来遮达考察。”次仁说。
“哦,那我在这儿等等吧。”吴钦说。
“院长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可说不准”次仁说。
听了这话,吴钦一时没了主意,到底该在这儿等着,还是返回遮达县城呢?
就在他犹豫不绝的时候,办公室外有人大声叫嚷。次仁刚要出去看看,一个胸前挂着工牌的青年带着一名外国人走了进来。
外国人满头银发,大概六十岁左右,消瘦的脸型,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像是个学者。
“次仁主任,这个外国人在印经院里乱窜,被我抓住了。你看怎么处理?”青年说。
吴钦坐在排椅上没有出声,他想看一看次仁主任如何处置这个外国人。
“把你的门票和护照拿出来!”次仁用审犯人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个外国人,然后严肃地说,“门票、护照。”
外国人从背包里取出门票和护照交给次仁。
“哦,美国人,你叫什么名字?”
“罗—杰—斯”那人吃力地用汉语表达。
“你在印经院乱跑什么?有些地方是不允许参观的,你不知道吗?”次仁说。
美国人罗杰斯一脸茫然,两手摊开,耸耸肩,显得很无助。
“我说的你能听懂吗?”
罗杰斯噘嘴,摇摇头。
那家伙是装的。吴钦心想,他应该懂一些中文。
“请把你的相机拿出来,我们检查一下里面的照片。”次仁主任处理这类事情有经验。
罗杰斯只是摇头,并没按照次仁的要求去做。
次仁比划了一个拍照的动作说:“请把你的相机拿出来,我们要检查。”
美国人好像不知所措。
吴钦忍不住站起来用英语说:“ The staff want you to cooperate with you.”(工作人员需要你的配合)
“Good ,no problem.”(好,没问题)罗杰斯诧异地看着吴钦。
“Please take out your camera and need a check.”吴钦说。(他们要检查一下你的相机)
“ fine.”罗杰斯说。(可以)
“您一定很喜欢中国文化吧?”吴钦突然冒出一句中文。
“Yes, I like it.”罗杰斯说。(是的)他从背包里取出相机交给次仁。
次仁打开罗杰斯的相机,翻看完里面的照片,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他把相机还给罗杰斯。
“吴博士,你给美国人说一下,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参观。”次仁说。
“Can you visit the allowed scope, see?”吴钦说。(请你在规定的范围内参观。)
“ Yes,thank you .”罗杰斯点点头,退了出去。
“博士就是牛,会说汉语,藏语,还会英语。”次仁向吴钦竖起大拇指。
“过奖了,次仁主任。”吴钦心里很受用,表面上还要谦虚一下。
“走吧,兄弟,你呆在这里也没事,我带你去印经院转转吧。”次仁说。
“有劳次仁主任大驾。”
吴钦跟着次仁走出办公室,穿行在印经院的红墙深巷中。吴钦的心思并不在游览,他只关心印经院收藏的那些古老佛经。
“次仁主任,听说印经院有一些古老的佛经孤本,你知道吗?”
“知道啊,就在藏经楼里。那是镇院之宝!”
“有多少种呢?”
“还想要多少本啊?就只两本。每年拿出来晒一晒,就收起来了。”
“你见过那两本经书吗?”
“当然见过,一本是《金刚经》,一本是《心经》。”
“我能不能看一下那两本佛经?”
“那两本经书只有院长同意才能对外展示。”次仁摇摇头说,“你就是为那两本佛经来的?”
“是的,我在做研究,关于古代藏文梵文互译中的问题。”
次仁停下脚步,用他那侦探一样的目光看了看吴钦,似乎经过一番心里斗争之后,说:“你是索南院长的朋友,不是外人,我就带你去看看吧。”
“真的?”
“藏经楼的钥匙就在我这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吴钦笑道。
“曲龙印经院人称藏族文化的文渊阁,藏经极其丰富。大小库房存放着数以万计的经书、印版。藏经楼是保存珍贵经书的地方。”次仁边走边说。
他们绕来绕去来到印经院的后院,次仁打开黑色的大门,院子里有座三层土木建筑。两人爬上窄窄的木梯来到二楼,进入一间狭小的库室。库室里没有窗户,光线暗淡,随着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湿气扑面而来,阴森森的,吴钦的心紧张地收缩了几下。
次仁打开手电筒,带着吴钦穿过窄窄的书架间隙,在屋角的红木箱跟前停下。木箱架在两条长凳上,箱子棱角镶银,箱体雕刻着莲花纹饰。
次仁将手电筒交给吴钦,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箱。
吴钦瞪大眼睛,想看看是什么宝贝,藏得如此严实。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个箱子。继续开,仍是箱子。直到打开第三层,才看到一个红绸裹着的东西,像是一本厚书。
次仁戴上手套,慢慢打开红绸布,里面竟然还木盒子。
再打开木盒,一件黄绸包裹着的长条形宝贝躺在盒子里。
次仁小心地解开黄绸布,两条一尺多长的薄木片呈现在眼前,木片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
吴钦眼前一亮,刚要去拿。
“你不能碰,这些文物娇气得很。”次仁将木片铺开在箱盖上说,“这部是《心经》。”
“这是贝叶经!果然是珍品。”吴钦凑到跟前仔细观察。
“这是《心经》,不是贝叶经。”次仁说,“这你就外行了。”
“呵呵。”吴钦笑了笑,“是是,内容是《心经》,书写在贝多罗树叶上,所以也叫贝叶经,相当于中国古代的竹简。”
“哦,原来是这样的,那是我孤陋寡闻了。”次仁笑着说,“这可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大弟子迦叶尊者亲手抄写的,是曲龙印经院的镇院之宝。”
吴钦看了一眼次仁那张虔诚的脸:“次仁主任,事实不是这样子的。这贝叶经上的梵文是公元六世纪才出现的悉昙体梵文,而迦叶尊者生活在公元前四五世纪,差了数百年。”
“你的意思是说,这部《心经》是赝品,不会吧?经院的上师都是这样给我们讲的。”
“人们之所以把这件贝叶经片认为是迦叶尊者所书,可能是因为这叶片上的经文书法与迦叶尊者墓碑上的字体相同。但是,迦叶尊者的碑并不是迦叶去世时立的,而是过了数百年之后才有的。所以,它不可能是迦叶手书。”吴钦解释道。
次仁摇了摇头,不愿意相信吴钦的解释。。
“尽管这部《心经》不是迦叶尊者手书,但也是罕见的珍品,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吴钦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你再看看这片《金刚经》,它是什么年代的?”
吴钦眯起眼睛,凑近经书仔细观察。
“这不是《金刚经》,这是《尊胜陀罗尼咒》的一部分,年代应该是唐朝时期的。”吴钦说。
“吴博士法眼厉害,这些宝贝躺在这藏经楼数百年,没有几个人能搞懂的。可惜啊。”次仁说。
“也许正因为没有人懂,才能保存下来。”吴钦说,“或许有人懂,人家只是不明说罢了。”
“哦,对,对。”次仁附和道。
“我能拍张照片吗?”吴钦问。
“不好意思,印经院有规定。今天带你来参观,我已经是破例了。”次仁略显歉意。
“那我再仔细看看。”吴钦开动脑筋,尽量将两片贝叶经的文字印在脑海里。
就在他们专注于这两本古老经书时,库室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谁?”次仁转身朝着门口方向喊了一声。
吴钦全神贯注地研究贝叶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没有人答应。昏暗之中,只能看见门口那边有光线透进来。次仁连忙收起经片,包好,重新装入木箱,一层层锁好。
“谁在门口?”次仁又问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答应。
“是风把门吹开了吧。”吴钦说。
“那么重的门,不可能是风。”次仁说。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窄窄的书架空隙走到门口。
一位上了年纪的瘦骨嶙峋的喇嘛拄着拐杖,阴沉着脸,堵在门口。
“土登上师,是您啊。”次仁两手合十,稍稍低头。
老喇嘛没开口,用不友好的目光看着次仁。
“您老又来诵经,需要我帮你找吗?”次仁说。
老喇嘛一脸严肃,还是一声不吭。
“要没什么事,我们先出去了。”次仁对老喇嘛有些忌惮。
吴钦不知道这位老喇嘛的身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次仁想从老喇嘛的身边走过,却被喇嘛用拐杖挡住了。
“生人勿入。你怎么忘了?”喇嘛声如洪钟,与他瘦弱的身材极不相称。
“上师,这位吴博士是索南院长的朋友,来做考古研究。我带他查一些资料。”次仁毕恭毕敬地说。
吴钦学着次仁的样子,双手合十,向土登喇嘛行礼。
“近来,经院常有不安分的外人出入,你身为管家,小心为上。”土登喇嘛说。
“知道了,上师。”次仁低头深表诚意。
“上师,您好。打扰了。”吴钦用藏语向喇嘛问好。
土登喇嘛冲他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稍稍挪了挪身子让出通道,意思是他俩可以走了。
次仁弯着腰从喇嘛身边绕过,吴钦跟在后面出了藏经楼。
那两片贝叶经与日本东京博物馆所藏文物是同一类型。吴钦在网上看到的是照片,眼前的是实物。
一种失落感充盈在他的心头。虽然看到曲龙印经院的稀世之宝,但仍不能解开心中的迷团。
古老的梵文样本并没有找到,羊皮卷上的字符还是未解之迷。
“这位土登喇嘛看起来很威严。”吴钦说。
“是啊,他曾是附近更兴寺的铁棒喇嘛,负责执行戒律。他也是印经院最有学问的上师之一,院长都要敬他三分。”次仁说。
“他可以随便出入藏经楼?”吴钦问。
“是的,我和土登喇嘛都有钥匙,藏经楼归我们两个管。他经常去那里诵经。楼内的经书他都读过。”次仁说,“曲龙印经院最古老的经书你都见到了,应该感谢佛菩萨,不虚此行啊。”
“唉,看是看到了,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让你这么发愁?”
“我想找最古老的梵文经卷,分析一些奇怪的梵文符号。”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镇馆之宝还不行?”
“唉,我需要比这镇馆之宝更古老的梵文经卷。”吴钦叹道,“难道是上天有意不让我揭开这个秘密。”
“你可以问一问土登喇嘛,说不定他可以帮你。”次仁灵机一动,“他可是最有学问的上师。”
“对啊,去求教上师。”吴钦跟着次仁转身回到藏经楼。
喜欢藏西秘符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藏西秘符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