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里充满了欺骗和被骗。
七婆严重怀疑,她被骗了,今天在走廊里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小鹏。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陷阱、都是满满的恶意。
因为,七婆从他的逻辑里找到了最明显的一个漏洞。
他说他的老婆即将临盆,那他理应到妇产科室去找啊,艾琪住的病房区是门诊,他的老婆肯定不会在这里。
而且,就在七婆和那个人分开了以后,艾琪就见到了小鹏,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艾琪睡了,七婆在陪护床上辗转反侧。
直觉告诉她,那个人,绝对就是小鹏!
如果他真的是艾琪的男朋友,他又为什么要对七婆撒谎呢?
七婆从不干涉艾琪的感情生活。
况且她已经三十岁了,要是真的能碰上一个合适的,七婆巴不得早点把艾琪嫁出去。
她算是一个开明的丈母娘。
小鹏完全没有理由骗过她,一个人偷偷地跑去看艾琪。
回想起刚才艾琪说的话,七婆更迷糊了。
艾琪说,就在七婆离开后不久,小鹏就来了,他对艾琪嘘寒问暖了半天,两个人正聊得火热,突然他说想起来还有急事要办,就匆匆离开了。
他前脚走,七婆后脚就进屋了。
就好像这个小鹏是在故意躲着七婆一样。
小鹏没有在病房里留下任何与他相关的线索,七婆也不知道艾琪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艾琪的烧已经退了,按理说,她不应该还会出现幻觉。
七婆突然开始有点怕那个小鹏,他来无影去无踪,像个幽灵一样,除了被他缠身的那个人,谁都见不到他。
病房里很挤,除了艾琪,还住着两个患者,他们陪床的家属也都在睡下了,病房里的鼾声此起彼伏。
说不定他们之中有人见到了呢?
七婆想现在就把他们给叫醒,问问他们刚才到底有没有一个男的来陪艾琪聊天。
夜晚总是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一个疲惫不堪的人迅速进入梦乡。
七婆的思绪肆意在她的梦境里延伸着,她梦见了小鹏。
时间回到了下午,她正在走廊里接水,忽然,她听到有个男人在到处打听艾琪的病房。
她奇怪地望向了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望向了她。
她就像灵魂脱壳了一样,飘飘悠悠地升上了棚顶。
她正俯瞰着白天经历的这一幕。
那个男人走近了底下的她。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那个她就开始大吼起来:“你就是小鹏!”
不一会儿,误解好想消除了,男人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了,那个她呆呆地望着一地的水杯碎片,皱起了眉头。
画面定格了。
七婆的身体就像被一股力量推着,随着男人飘向了艾琪的病房。
她看见男人进屋了。
艾琪一见男人,立马扶着床沿坐了起来,难掩兴奋之情。
男人将她一把扶住,慢慢地放倒在床上,说:“听说你生病了,给我急得呀,到底是什么病啊?”
艾琪说:“就是发烧,小毛病,不用担心。”
男人说:“就你自己啊?没人照顾你吗?”
艾琪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都不在我身边了,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她没提到七婆这个人。
七婆在病床的正上方看着他们,心里一阵不快。
男人说:“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阿姨,她好像认识你啊。”
艾琪问:“谁啊?”
男人说:“我正在打听你的病房呢,她突然出现,一直逼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她还知道我是小鹏。”
艾琪说:“哦,那是我妈。”
男人说:“你不是说你妈把你抛下了吗?”
艾琪说:“她是我另一个妈。”
男人说:“都没听你提起过。”
艾琪把话题引开了:“你这次来会一直陪着我吗?”
男人说:“我学校还有事,等一会儿我可能就得走了。”
艾琪连忙拉住他:“你别走。”
男人说:“不是有你妈陪着你么?”
艾琪说:“你和他不一样啊。”
七婆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男人笑了笑,一下下地摸着艾琪的头发,温柔地说:“我忙完了就来陪你。”
艾琪说:“你还会来吗?”
男人说:“我明早来。”
说完,他就走了。
七婆想跟上去看看他去了哪儿,可就在这时,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把她一下就推向了墙边,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在屋顶左右漂浮着,就是冲不出房门。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艾琪正躺在床上,开心地笑着。
这时,她看见自己进来了。
那个自己两手空空的,表情很不好看。
梦境突兀地跳回到了现实。
七婆看了看表,现在是午夜两点多,距离太阳重新回归地面还有至少三个多小时。
七婆坐起来看了看床上的艾琪,她睡得很安静,身上的被子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一下下的很均匀。
七婆站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为她盖住了她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脚。
艾琪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七婆就那样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久。
刚才的那个梦一下子冲回到了七婆的脑中。
梦里的男人好像说过,他明早会再来。
明早,那不就是三个多小时以后吗?
小鹏还会来?
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可七婆很肯定,小鹏确确实实跟艾琪说过这句话。
所以,只要她守株待兔,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就能再次见到那个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夜很深邃,也很宁静。
隔壁床的呼噜声一下停、一下又起,把七婆的心搅得一阵烦乱。
再次醒来,天光已经穿透窗前那一层薄薄的窗帘射进了屋子里。
艾琪还在睡着。
七婆锤了锤酸痛的腰,从钱包里找出了五十块钱,想要去楼下的超市重新买个水杯。
她警惕地在走廊里溜达了两圈,走廊里没几个人,大家都是刚刚睡醒的样子,没看到昨天那个可疑的男人。
七婆这才放心地下了楼。
超市里没有保温杯,只有一次性的纸杯。
七婆买了一袋子纸杯,又在超市里转悠了一下,买了一个面包和一包纸巾。
她的肚子正饿得咕噜噜叫。
结账的时候,超市的那个大姐说,医院的二楼有个餐厅,七婆可以去那里吃早饭。
七婆在餐厅买了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
她死活都不会想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她竟又错过了和那个小鹏见面的机会。
和昨天一样,她刚一踏进屋,艾琪就开心地招呼她说,小鹏又来看她了。
七婆四下看看,根本就没见到小鹏的影子。
艾琪说,小鹏上午还有课,因此给她送了个早点,就匆匆走了。
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果真放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豆浆还冒着热气。
七婆傻眼了。
难道说,这个小鹏是真实存在的?她每一次和小鹏的擦肩而过,都能用“巧合”这两个字来解释?
鬼魂是不可能去买一份早餐,搁在艾琪的桌子上的。
而幻觉更不可能做到这点。
趁着艾琪上厕所,七婆问旁边床的家属:“请问您看见刚才有人进来给我们小琪送豆浆了吗?”
那人说:“我出去了,没看见。”
还没等她问下一个人,旁边的一个头发半花白的大叔就抢过了话头,他不假思索道:“我看见了喂!是有个男的来,挺年轻。”
七婆睁大了惊讶的双眼。
这时,艾琪从卫生间出来,问:“你们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啊。”七婆故作平静。
“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我买早餐去了。”
“那你见到大夫了吗?”
“没见着啊,怎么了?”
“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艾琪拿起小鹏带给她的包子,咬下了一大口。
“哦,对了,我刚才见着护士了,护士说一会儿再化验化验白细胞,如果正常了就能出院了。”七婆补充说。
艾琪吃光了那份爱心早餐,把七婆带给她的包子放在了桌角,一口没动。
七婆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那份。
做完化验,艾琪当天就办了出院手续。
此时,七婆和艾琪都全然不知,那个小鹏带来的是一种怎么样的恐怖……
由于七婆今天又接了一单配阴婚的活计,所以她把艾琪送到小区楼下,就赶回去了。
房间里的摆设和艾琪临走前几乎没什么区别,艾琪简单收拾了一下散落在书桌上的杂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张照片呢?
那张多年前留下来的遗像跑哪儿去了?
艾琪还隐约记得那一幕,小鹏拿着那张照片站在书桌前问他:“你拿着我的照片干什么?”
那是她发烧昏迷时在睡梦中见到的吗?
如果是,那她的梦境究竟是从哪个时点开始的呢?
是从找到了照片的那一刻?
是从翻找照片的那一刻?
还是更加以前,是从认识小鹏的那一刻?
天上轰隆隆地打起了闷雷,艾琪惊恐地抬头望向天际,天空一半昏黄、一半湛蓝,比艺术家创作的油画还要写意。
难道,这一刻艾琪仍旧处在梦境之中吗?
真真假假之中,我们永远看不到,哪一个我们才是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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