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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好快的腿脚。”秦素搁下茶盏,含笑向清虚语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就领来了,真是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殿下过奖了。”清虚笑着说道,将手里的拂尘摆了摆,“贫道是粗人,惯行山路,自然走得快了些。”
言至此处,他便上前行了个礼,陪笑道:“殿下,贫道将人带来了。”
那老僧此时也走上前来,双手合什,躬身道:“贫僧归远,见过晋陵公主殿下。”
秦素此时已然站起身来,含笑抬手道:“有劳归远师父跑了这一趟,快快请起。”语罢又转向清虚,笑道:“道长辛苦了,且先下去歇息去吧,一会我会叫人送归远师父回去。”
清虚道长自来便极会看眼色,知道秦素这是要好生与这归远和尚说话儿,于是便笑着打了个躬,摆着拂尘离开了。
秦素便又给命人给归远赐座,又奉上了干净的香茶,方才和声道:“请您过来,就是想要闲聊几句罢了,师父勿要拘谨才是。”
归远此时却是有些局促的,坐在小杌子上动了动身子,方道:“却不知殿下找贫僧前来,要说何事?”
他说话时带着明显的上京口音,语声苍老,但声气却很足,看起来身子应当很是硬朗。
秦素笑着端起了茶盏,闲闲地道:“只是闲聊罢了,师父不必拘礼。”
浅啜了一口茶,她微抬眼眸,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归远,笑着道:“因方才与清虚道长说起了寂明居士,本宫这才兴起了要寻师父说话的念头。虽说你们出家人眼中万法皆空,但到底本宫也就是个俗人,见了寂明居士的形貌,难免起了几分好奇,想听一听他的来历。”
归远闻言,面上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拘谨地道:“回殿下,这寂明居士是早就来了白马寺了,因有尘缘未了,便带发修行,算来也有十来年了……”
他絮絮地开始讲述寂明的事,内容却也详细,然听在秦素耳中,却没多大的意义。
寂明居士姓王,其生母正是唐人,生父则是大陈寒族子弟。因生下来有一双绿眸,寂明小时候很是吃了些苦头,他的父母也早早亡故,家中并无亲人。
这些情形,秦素猜也能猜得出。
果然,这寂明居士的身世并不可考,这也让秦素越发肯定,此人的来历必定不凡。
一代武技宗师,却伪装成了居士混进白马寺,意欲何为?
还有,他十余年前就隐于白马寺中,这个时间点,是不是也有问题?
她反复思索着这些事,那厢归远的叙述也一直在继续。他说的皆是寂明在寺中修行之事,又一力言及他如何颖悟、如何慈悲,关于其本身的情况,归远却是知之甚少。
秦素还有些不死心,数次打断他的叙述,以话探询,得来的回答却很不尽如人意。
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
这寂明居士既是个宗师级别的高手,则其行踪必定是掩藏得极好的,普通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的异样。
待归远所述告一段落后,秦素便笑道:“一下子就叫您说了这么多话,您还是先喝口茶润一润罢。”
归远正说得口渴,见公主殿下如此体察入微,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之后,便双手捧着茶盏大口喝起茶来。
秦素见状,便很体贴地叫阿栗将茶壶端了过去,和声道:“师父是方外之人,却是不惯有人服侍的,且自斟自饮便是。”
这话说得极为婉转,很是顾及归远的颜面。
这归远虽只是个扫地僧,但所谓的佛门清净地,在白马寺这种繁华寺庙中,那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这归远在寺中日久,说句不好听的,他很是见识过些清净地中的人情冷暖,并非不通世故。
此时见秦素言行之间极是和善,他心下越发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叫人心生亲近,于是便搁下了茶盏,笑着道:“殿下虽自称俗人,倒有一副菩萨心肠。”
秦素淡然一笑,心底却是微哂。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次被人夸好人了,上回阿葵也这样说过。
她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是不知道她袖子里藏着的药粉,如果知道那药粉的功效,只怕他们便要将她这个“好人”视作洪水猛兽了。
暗自摇了摇头,秦素的面上依然擎着一抹浅笑,和声道:“师父过奖了。”
归远便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确实有一副菩萨心肠。”
秦素闻言,微有些讶然。
没想到这归远也如此会说话。
不过再一想,她却也了然。
那白马寺香火之旺盛,不比玄都观差多少,寺里头进出的也多是贵人,归远久在寺中,自也曾接触过贵人们,说两句风趣话儿那自是手到擒来。
如此一想,秦素便又笑了起来,掩袖道:“师父既说不是诳语,那本宫便信啦。”语毕又吩咐:“来人,给师父上些干净的素点来。”
归远忙忙道谢,秦素只笑着让他款坐,两个人又随意地扯了些闲话。
此时,归远已然没了方才的局促之感,神态语气都自然了许多,与秦素闲话已毕,他便含笑问道:“贫僧听殿下说话的口音,似带着青州一带的腔调。贫僧斗胆问一句,殿下莫非在青州呆过么?”
此言一出,秦素便笑了起来,说道:“师父想是潜心修行,不问窗外事的,您却是不知。我本就是青州人士,去年才进的京。”
归远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看起来,他确实并不知道秦素这颗“沧海遗珠”的传说,此时闻言,一脸的茫然。
阿栗见状,猜测他是一点儿都没听说过秦素的事,于是便上前两步,尽可能简短地将秦素进宫一事给说了一遍。
这故事本就充满了传奇色彩,即便阿栗言简意骇,那归远也是听得入了神。
待阿栗说完了之后,他方才颤巍巍地起身,合什道:“贫僧冒昧了,殿下恕罪。”
秦素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道:“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师父何罪之有?您还是坐着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