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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卷尔,415陆卷尔有人找,在不在!”
卷尔的外套还没脱下呢,就听到楼下阿姨在喇叭里大喊。
“在,马上下来了!”卷尔忙回答。
何布坐在桌边听英语,突然拉下耳机,“小忙人,回来给我带袋面包呗,怎么一学习就饿的要虚脱了一样呢?”后面的话完全是她个人的感慨,因为她又把耳机塞回去,继续她的托福听力了。
卷尔把手伸过去,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转身跑出去了。她直觉是高莫去而复返,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跑到楼下,在刚刚分开的位置没有看到高莫,卷尔有点意外,正四处张望呢,肩上落下重重的一掌,“陆卷尔,被我抓到了吧!”
卷尔的反应也不慢,她头也没回,只是脚跟向后撤了撤,瞄准他的脚猛的跺下去,待某人自救的跳开去,她才转过身,“抓我干嘛,我又不欠你钱。”
丁未单脚跳到花坛旁边,马上坐下挽救他的形象,“不欠钱么,不欠钱你躲什么躲。”
“你不也躲我。”
“我说妹妹,我是为了谁啊。一看到你是佳人有约,我都恨不得会隐形。”丁未夸张的说。不过他承认他的确有点紧张过度,有什么啊,就该大大方方的过去,该干嘛干嘛。现在弄得做贼心虚一样,不是大丈夫所为。
卷尔笑起来,“知道自己有缺陷了吧。”
“是啊,所以这不来求你了么。”丁未不介意卷尔同他开玩笑,反而很好脾气的应着。
“别求我,我也不会隐身术。”卷尔一见他说有事,连忙不给面子的挡回去。他的忙,可不是那么好帮的。
“陆卷尔,帮帮忙吧,就是出个海报。弄完了,我请客,地方随你挑。”
丁未现在在校学生会的秘书处,本来这些事可以找宣传部配合的,但两个部门要协调时间,还要商讨细节,那边出的人,每次又都不固定,就让丁未觉得很不方便。陆卷尔呢,总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想法,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合他的心意。上次海报,她的设计是黑色纸上金色的大字,贴出来后,竟然吸引很多贴小广告的贴上去,可见有多吸引眼球了。所以,这次他还是来找陆卷尔了,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要吃闭门羹。
见卷尔那表示拒绝的手又要举起来,丁未抢先开口了,“咱就明说了吧,我哪里得罪你了,先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今天这事儿是十万火急,你要是不帮忙,晚点儿我就只能把自己贴上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一心为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吧!”
丁未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卷尔怎样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了。她知道丁未今天话虽然说的很低姿态似的,但事实上还是很强硬的。摆明了是知道卷尔不好意思推托,有时间跟男生在楼前站着聊天,就没时间帮他干点正经事么?
“这都几点了,现在去选纸,设计,画好写好,还不得半夜了啊!”卷尔让步,提到实际的问题。宿舍的桌子没那么大,所以不可能带回来弄。
“今晚你就先写一张贴出来,另外的,明天再赶。”
陆卷尔这次是真的瞠目结舌了,什么跟什么啊,她说的就是一张。弄了半天,他还要好几张。
“我是复印机么,你打算让我写多少张啊!”
“最少也得六张,教学楼、宿舍、食堂、图书馆,还得挑主要的贴。我觉得你可以按你喜好创作,不需要张张一样。”
“那就明天一起写。”学生会有那种大的台案,能平铺下几张纸,流水作业好了。
“今晚出一张吧,江湖救急啊!”急不急的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丁未也是看出来卷尔今晚的心情好,所以才死磨硬泡,非要把她重新拉下水。
说来也怪,卷尔看着丁未的眼睛,真就不忍心一口回绝,只好找理由再努力的坚持一下,“我答应了要给何布买面包呢……”
“走吧,走吧,一会儿回来,我请你们全宿舍的人吃。”丁未说着,就推着卷尔走。
“你的字也不错,干嘛不自己写?”卷尔推开他,问了个问题让他回答。
“我怕他们发现我是全能型人才,更加不放过我。”见卷尔翻白眼,丁未很乐的说:“陆卷尔同学,我给你提个建议,遇到男生吹牛的时候,你的眼神,呶,应该直直的看向这里,对,”他引着卷尔望向他的脸,“就是这里,然后表现出极其崇拜的样子,千万不要把眼睛往上翻。”
卷尔从善如流的接道:“嗯,我记住了,下次晚点儿再去看你吹上天的那些牛。”
一句话,逗得丁未趔趄了一下,“有日子不见,你对付我倒是多了不是一两手啊!”
“嗯,闭门练功来着。”丁未提到不见面的这茬儿,让卷尔马上想起了求而不得的罗思绎,心里多少有点替她不平,语气上也就冷了下来。
丁未哪能猜不出中间的缘故,陆卷尔天天跟罗思绎双入双出的,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跟罗思绎之间的事情,他没说过,是他觉得人家女生没有提的意思,他一个男生就不该说三道四。如今,虽然不知道罗思绎跟陆卷尔说了什么,但突然摆出断绝往来的架势,总是跟她的影响分不开。想了想,他还是没解释什么。朋友相交,靠的是投缘,对脾气。他已经释出了足够的善意,如果陆卷尔还是为了这个那个要跟他划清界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到这儿,讨好的心被心里的傲气冲的淡了,也不再开口说话。
两个人都不说话,闷闷的在路上走,很快就让卷尔觉得特别不自在。今天见了高莫,受到很大冲击,她其实是很想说点什么,表达点什么的。所以,明知道不该问,明知道没人希望她问,她还是开口了,“丁未,小罗多好啊,你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
丁未果真皱起了眉头,“怎么,要一张海报换一个问题么?”
“好!”卷尔也痛快,她实在是很喜欢罗思绎,很自然的就认为所有人都该跟她一样喜欢。既然丁未不能跟姚笙在一起,那么小罗不是该有机会么?可偏偏这两个人始终形同陌路。要是能够像朋友一样相处,卷尔也就不想这些了。可他们非要装作不认识,这就是有些特别和故意在里面,说不定还有救呢?她说不好,只是总会隐隐的这样感觉。
“她是个太认真的人。”丁未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说了。
卷尔更加疑惑了,难道认真不好,还不是真的喜欢,否则,不当一回事谁会认真呢。过了很久很久,卷尔才明白,丁未的不要认真的人,究竟是指的什么。他的认真和执着,从来不用在感情上,所以,任一个对他如此的人,都会让他觉得有压力,觉得疲惫。他享受别人因他而快乐的这种满足感,却一点也不想要因他伤心流泪的那种沉重。对朋友倒是无所谓的,义字当头,两肋插刀都行,何况是分担些心事。但是对陪伴他的另一半,他却很介意这一点。这倒也不能批评他自私,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始终觉得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所以两个人都有义务自行调整情绪。他对于那些因为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有很大反应,而且往往不是好的反应的人,都是敬谢不敏的。
“有你后悔的时候。”卷尔恨恨的说。遇到个完全不识货的,再推销就掉了自己的价儿了,她也就不肯再说了。
“没有问题了么?”丁未一副欢迎垂询的样子,“多问几个,我这儿可以记账的。”
“没。”
“有你想问的时候。”丁未信心满满。
卷尔刚刚没有翻成的那个白眼,这次终于运足了力气砸过去。这个人,看不出哪里好,却真的很知道怎么调动人的情绪,对着他,心潮澎湃那是必然。
一张、两张乃至无数张,一旦开了头,陆卷尔就算是无法抽身了。为了力求宣传到位,有时候她还被要求参加他们的会议。陆卷尔经常抗议,但是十次有九次无效。有效的那次,就能看到丁未龙飞凤舞、毫无章法的大字四处乱飘,让陆卷尔都深觉丢人。
“你的字不错啊,怎么就不能好好写?还有,我忙的时候,你找宣传部的人帮个忙呗。我们班的姜岚就在宣传部,字写的比我好多了。”陆卷尔一边写,一边说着,难得今天丁未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陪她。以前大多是活儿丢给她,确定没什么遗漏的问题,他就没了人影。
“我那个字是在硬笔书法的速成班学的,结构啊、起落什么的都是有模式,跟你们实打实练过的没法比。”对宣传部的问题,他是三缄其口的。明明都是公事,可每次出面,都弄得像是他自己求人,求一个他也认了,可往往是招来一群,绝对是后患无穷。所以,他宁愿求陆卷尔,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不说,还没有任何要求,纯帮忙。
点了根烟,坐的远了点,丁未又开口:“你进秘书处的事情,团委已经批了,回头我给你配把钥匙,你把你的联络方式在这里备案一下。咱们是每周三晚上六点的例会,你别迟到。”
卷尔咬牙坚持着写完最后一个字,不是她脾气好,是写坏了还得她返工。撂下笔,她的火就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要进秘书处啊,你就惦记着合法使唤我吧!”要进也是进生活部啊,检查个宿舍卫生什么的,那多威风。
“你不识好人心了吧。我是不愿意跟宣传部打交道,可你同学不是在那儿么。你进来以后,真的再有这样的活,你完全可以公事公办的联络他们,哪用得着你再动笔。你这本事,也就是预防个万一。了没?”
卷尔没理他,拎起包就走。听着像是那么回事,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这个丁未,对别人好不好她是不清楚啊,可算计起她真是不遗余力。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秘书处本来就不是个闲散的衙门,几乎负责校学生会所有事务的组织协调工作,有时候还要负责外联。进了那儿,就算是掉进沟里了,想独善其身,想有私人时间,三个字,不可能。当然,等陆卷尔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想撤,也是三个字,不可能。
临近圣诞了,学校里到处都摆着圣诞树,贴着圣诞老人的贴图,还挂着成串的小星星一样闪啊闪的灯,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气氛。
高中的时候,圣诞是没有假期的,所以,圣诞的节目往往就是互赠贺卡,再没有其他了。没想到,到了大学,圣诞节倒是被当作正经节日来过,各宿舍楼下都写着,拿学生证可以进楼,凌晨两点关门。
对于这个夜晚的到来,415早有计划。她们已经经过讨论,放弃了数个备选联谊寝室,最后确定了本院的一个男生宿舍。原因么,很简单,辅导员找孙木南谈了几次,主题是多增加与本院系同学的沟通和交流,实际上就是一句俗语,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们几个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图个热闹,跟谁一起庆祝都一样。
圣诞这天一早,卷尔就在楼下见到了高莫。高莫从S市回来以后,他们见了几次。但就这几次见面,也是排除了万难才终获成功。那时候宿舍还没有装电话,所以他们要约时间,要么就是上一次见面说好,要么就是直接到宿舍楼下找,找不到,就得等。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遇不上,甚至还会各等各的,空耗一个晚上。后来,他们只好约定,谁也不等谁,有事留言,没事就改天再找。
“今天挺早,”高莫看了看时间,“是要去食堂吃饭么?”
卷尔摇摇头,“我是想去找你,”她把手上拿的东西递过去,“给你的,圣诞快乐!”
上次收到高莫的笔记本,卷尔才突然想到,她也没送过他什么礼物。所以,想了又想,选了又选,她买了支钢笔送他。虽然有点老套,但胜在实用。礼物上交,卷尔盯住高莫的表情,她真怕应了小罗的话,毫无新意,毫无心意,准会让人丢回来!
高莫接过来,“都期末了,还乱买东西,钱还够花么?”说完打开来看了看,掩不住嘴边的笑意,“我的摔坏了,正愁考试用什么呢。”
他没说谢字,可他说需要啊,比说多少句感谢啊、喜欢都强,卷尔也美滋滋的,“用得上就好。找我有事?”
“晚上去看电影?”高莫问她。
“今天人会不会很多啊!”卷尔也听说大礼堂会播经典浪漫电影,但是她们几个都觉得赶这个时节跟双双对对的去挤,一定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去B大看,我买了票。”
卷尔突然有点紧张,“几点开始?我们晚上跟联谊寝有活动。”事实上,她要表达的并不是她可能没有时间,只是紧张导致的实话实说。能不紧张么,高莫最近不大管着她了,少了那份压力,陆卷尔对高莫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虽然知道还算不上是恋人,可总有点超出旧友的那点暧昧和甜蜜在里面。
“晚上九点。”高莫微皱了皱眉,原来陆卷尔的圣诞安排里面并没有他,一支钢笔就打发了。
“这个时间没问题,我到时去哪儿找你?”跟联谊寝室的聚餐定的是六点开始,估计九点前怎么也吃完了。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吧,八点十分见。”
“没问题!”陆卷尔哪知道,答应的好好的,未必就能真的做到。
晚上到了男生宿舍,还没聊上几句呢,啤酒就摆上桌了。他们连杯子都没准备,每个人前面立一瓶子,可把卷尔她们几个愁坏了。开始的时候,当然是谁都不肯喝的。男生就提议讲笑话,规则看起来也是很照顾女同学的。如果女生有一个笑了,她们就都得喝,但如果的确讲的不好,没一个人笑,那就讲笑话的人自己喝半瓶。
他们屋叫姜海的男生先开始讲。卷尔她们几个互相看了看,都拿定主意,不论说的多热闹,也绝对不许笑,坚持不住那可是要连累姐妹的。
等着听的是笑话,没想到姜海开始讲故事了,讲的还是西游记的故事。她们几个听着听着就放松了警惕,等他有模有样的学那个偷袈裟的老和尚说话的时候,也分不清谁先谁后,她们是都笑了。
姜海一见大功告成,马上举起他的酒瓶,“来来,我陪你们喝一口。”
孙木南她们几个都不是忸怩的人,喝一口就喝一口吧,虽然对着瓶喝有点不雅观,也都拿起来就喝了。卷尔闻了闻,觉得啤酒不算难闻的样子,所以也凑上去喝了一口,嗯,味道也凑合。
有了良好的开局,后面的进展就顺利了。男生都各展所长的讲笑话,中间齐舞还出了一个沙漠里的爱情的心理测试,测试加讨论下来,气氛更是好的不得了,十几个人很快就亲近起来。
卷尔她们没有喝酒的经验,当然没觉得之前定的规矩有什么不妥。但是事实上是那边每次只出一个男生跟她们六个喝,几轮下来,她们这些没沾过酒的、酒量清浅的都有了醉意。
卷尔开始的时候还注意着时间,可每次看表,时间都还早,也就放心了。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就困得不行,左右看看,大家都忙着说话,忙着喝酒,小罗干脆拎着瓶子不知道跟谁喝去了。卷尔只好把手臂搭在桌子上,趴一下就好,这么想着就睡着了。
等罗思绎发现时间来不及了去叫她的时候,卷尔还有点头晕晕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几点了,结束了?”
“九点多了,表在你手腕上你问我,快点跑回去!”罗思绎是知道卷尔的约会的,所以把表都借给她了,就是想让她自己看好时间,提前点溜走。
卷尔猛的一下清醒了,“好!”说完就往外跑。快跑到宿舍楼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高莫的身影,卷尔才觉出来腿酸软的厉害,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跑过来的。
高莫等她跑到面前,转过身体正对她,“已经来不及了,你不用跑这么急。出了汗,会感冒。”
对着在这样情形下反而和颜悦色的高莫,卷尔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打卷儿了,“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不是才过九点么,还来得及,咱们现在就去。”说着就想向外走。
高莫拉住她,“来不及了,我已经把票送人了。”
“送谁了?”
“不认识。快九点的时候,在这儿看到的,随便就送了。”
卷尔很难想象,高莫会在路边随便送东西给别人。“你就不能再等等我么,我不是故意晚来的……,我今晚就不该跟她们去,是么?”
高莫很想给她一个确定的回答,不论是肯定的或者是否定的。但最后,他只是拍拍她的头,“见到你我就放心了,早点回宿舍休息吧。”她在考虑该不该,始终还是怕他不高兴罢了,这跟他要的,实在是差的太远。
“你别走,别生气了,要不明天我请你看吧,还请你吃饭,我知道有个饭馆很好吃。”卷尔极力想补救,可高莫连表情都没有,她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他消气,只好胡说一气。
“我怎么会跟你生气,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也不是才知道你总是漫不经心。”说完,高莫真的挥挥手走了,这是卷尔印象中,他第一次先离开。他没有给卷尔时间,去辩驳关于是否漫不经心的问题,也没给卷尔时间,去确认他到底生气没有。他就那么走了,在萧索的冬季,在到处都是热闹的圣诞装饰的校园中,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卷尔当时并没有觉得他这次走和以往真的有多大的区别,甚至没觉得比上次牵手未成严重。相反,她自己还觉得有点委屈。她真的是很期待能跟高莫去看这场电影的,甚至还虚荣的向罗思绎借了个胸针别在外套上,因为这个胸针有点光就会亮闪闪的,在那时的她看来,简直是神奇的不得了。准备了那么多,只是迟到了,就能把她前面花的心思,前面的准备都抹煞么?以前,他就总说她漫不经心,总是随随便便就给她定性。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多反感,毕竟他也是督促她更努力一点。可现在的情况怎么相同,她明明是用心了,他不能因为一点点不如意不顺心就全盘否定她啊。那时,她还不懂得,要求高等于太在意,那时,她也的确不会恰如其分的表达她的用心,不论够不够多,够不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