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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灰

你不来,我不走 叶冰伦 26500 2021-03-29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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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何天第一次碰见翌阳,是在她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因为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何天六岁以前,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即便父母不在身边,可妈妈憨厚的性格和爸爸乐观的性格在她身上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字――“二”。

   她“二”到一看到周围的小伙伴上学了,就哭着喊着要爷爷奶奶去帮她报名。因为她才六岁,没达到上学年龄,爷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她上了学。

   妈妈听说她上学了,从外地回来看她,给她买了很多吃的穿的。

   她很大方,穿着妈妈给她新买的苏格兰格子裙去学校给同学们发妈妈带回来的各种好吃的。

   在何天的小伙伴眼里,她真像个小财主。

   那天,何天给玩得好的同学发完吃的,就抱着剩下的东西去找和她在一个学校读书、读五年级的堂哥。

   何帆空从何天一入学就开始头疼,他是看着这个堂妹长大的,何天有多“二”,他从小就知道。

   估计很多孩子都有这样的哥哥姐姐,觉得有个老爱犯傻的弟弟妹妹很丢脸,所以他们常常会摆出一副高姿态,装作不认识对方。

   何天比一般人“二”上几分,因而何帆空的高姿态就比一般人还要高那么几分。

   小学里正流行一句顺口溜。

   “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美女没人追,四年级的色狼一大堆,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六年级的鸳鸯一对对。”

   何帆空恰恰正处于五年级写情书追女生的阶段。

   何天抱着吃的来找他的时候,何帆空正在跟喜欢的女生说话,小脸红扑扑的。

   何天站在五年级教室门口,对着她哥就喊:“何帆空。”

   闻声,何帆空抬头看到了何天,眉头顿时皱得跟麻花似的。

   早在何天进学校前,何帆空就警告过何天在学校见到他不准喊他哥哥,所以这会儿何天只能喊他名字。

   因为爸爸妈妈个子都比较高,何天从小就比同龄孩子长得高,外加她不怕生,站在其他班同学面前一副自然的表情,何帆空班上的同学都看不出她是一年级的学生,以为是邻班的,都冲着何帆空暧昧地笑。

   何帆空牙一咬,扭过头去,装没看到。

   何天等不及,她想送完东西去尿尿,可是何帆空就是不出来,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何天以为他没听见,又大喊了一声:“何帆空,出来,给你吃的。”

   何帆空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门口伸手推何天,冷着脸说:“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何天瞬间傻眼了,因为尿憋得慌,她也没跟何帆空吵,把怀里的吃的往何帆空手里一塞,然后急忙往厕所跑。

   何天“二”就“二”在明明五楼也有厕所,可她非要跑回一楼解决,结果拖延了时间,跑得急,在转角处撞到人,当场急得就尿了。

   被撞的那个人就是翌阳。

   很久以后,有人问翌阳,对何天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翌阳说是满身怪味。

   02

   何天很快就忘了翌阳。

   唯一记得那天自己撞了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生,他捂着鼻子厌恶地看着她,而她也因为尿裤子觉得难堪,哭着推开翌阳跑了,只听到身后有男生在喊:“你尿裤子啦?地上都湿了,好臭。”

   她只听到男生们的笑声,却没有听到有人辩解。

   何天是一路跑回家的,没有再回班上,等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就听到班上同学说七班有个男生这么大了还尿裤子。

   当天,那男生成了全校最大的笑料。

   何天却没心没肺地庆幸自己尿裤子没被发现,她心里微微地同情了那小男生一把,硬是没把他跟自己撞到的人联系在一起,更不知道那男生因为没供出她,而被叫了好久的“尿裤子大王”。

   就这样,何天欢快地度过了她的一年级、二年级……一直到六年级的儿童节前夕,她又碰上了翌阳。

   何天是临时被选上顶替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杜洁莹参加年级组圈圈舞的排练的。

   杜洁莹第一次来例假,吓得哭着回家不排练了。

   班上个子高、模样不错,最重要的是不怕生、不怕羞、不会怯场的女生,何天是难得的一个。

   圈圈舞是那年音乐老师特意为六一儿童节排的节目。

   其实所谓的圈圈舞,原本叫做华尔兹。

   因为有很多两个人牵着手绕圈圈的动作,所以老师通俗易懂地向大家介绍说是圈圈舞。

   那年,何天十二岁,翌阳十三岁,两个人被分到了一组。

   当何天被音乐老师推到翌阳面前的第一秒,翌阳就认出了跟自己配对的女生――那个当年尿裤子还把他推倒在潮湿的地上,害得他被误会的女孩。

   翌阳本能地对何天没什么好感。

   而早就将翌阳忘得一干二净的何天,再次见到翌阳,盯着翌阳赏心悦目的脸,向来厚脸皮的她很不自然地脸红了,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何天其实也会害羞。

   她很早就听说过翌阳。五年级后何天老从班上女生的嘴里听到翌阳这个名字,无外乎就是七班有个男生长得很漂亮,像女孩子似的,叫翌阳。

   十组人中,翌阳是长得最养眼的男生,可是与他配对的女生何天,却是所有女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其实不是何天长得不好看,恰恰何天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也白,眼睛很大,并且因为好动,她的脸蛋常常红扑扑的,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可爱的女生。只是眼前一群女生,个个都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着各种好看的发型,穿着清一色的白衬衫配背带牛仔裙,就何天一个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黑色T恤配蓝色牛仔裤。

   因为是临时被叫过来排练的,老师没跟她说要穿白衬衫配背带牛仔裙,况且她也没有白衬衫跟背带牛仔裙。

   从一年级那次尿到身上之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裙子。爸爸妈妈在外面的生意越做越好,夫妻俩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何天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平时衣服都是奶奶买的,因为她调皮,奶奶为了洗衣服省事,全给她买暗色系耐脏的衣服,几乎把她当男孩子养了。

   何天是第一天参加练习,所以步伐一点儿都不熟悉,外加她没有舞蹈功底,所以排练时,她老踩到翌阳的脚。每当这时,她就急忙说对不起,吐吐舌头,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翌阳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每次被踩到,眉头会蹙紧,嘴里闷哼一声,不责怪也不鼓励。

   排练了几遍,其他人早就练得很熟了,而何天刚记住舞步。

   音乐老师让其他人先走,留下何天跟翌阳继续练习。

   明天就是六一,要正式演出了。音乐老师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这节目是她精心排的,自然不想出差错。

   排练是在放学后进行的,等老师让其他人走后,单独留下何天跟翌阳时,天色其实还不算太晚,但翌阳皱了皱眉头。

   他妈妈不喜欢他回家太晚,她认为只有坏孩子才会晚回家,她希望翌阳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事实上,翌阳的确是个好孩子。

   老师先回办公室整理东西,让翌阳继续教何天舞步。

   因为急着回家,可又不好跟老师说出来,翌阳心里很烦,原本他跳得很好,可是现在老踩错步子,连粗线条的何天也发现翌阳不在状态。

   03

   “你是不是急着回家?”

   当翌阳又一次踩错步子,何天缩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手,退后了几步,脸红红的,眨着大眼睛问他。

   这是排练到现在,他们第一次正式说话。

   可是翌阳没回答,只是侧着头望着屋外灰下来的天空发愣。

   “你有事就先走吧。”何天耐着性子继续说。

   ……

   翌阳垂下了眼帘,低头看着被何天踩脏的鞋子,再看看何天被他踩脏的鞋子。

   “哎,你真别扭,想回家就直说嘛!”何天双手叉着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朝翌阳摇摇头。

   这时音乐老师过来了,看到两个孩子杵在一边,便笑嘻嘻地问:“练完了啊?”

   翌阳想说没有,那边何天已经开口了,可怜巴巴地举着手跟老师叫苦:“我肚子饿了,跳不动了。”

   翌阳惊愕地看着她,排练前,他明明看到她把一个大面包几口解决掉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好像隐隐知道她为什么撒谎。

   老师没好气地白了何天一眼,无奈地说:“那你们再跳一遍给我看看,成的话,就回去吧!”

   翌阳过来拉何天的手。

   何天撇着嘴硬着头皮跟翌阳合着音乐又跳了一遍。翌阳没跳错,可何天还是错了拍子。

   看来是不能早回去了,翌阳担忧地看了下天色。

   老师拍拍钢琴架,说:“何天,你这不行,还得练啊,明天就上台表演了。”

   何天跑到老师身边,谄媚地笑着说:“老师,要不你带我跳啊,总比跟他学要快。等我练熟了,明天表演前再跟他排一下好了。”

   老师想了想说:“行,那翌阳你先回家,一会儿我来教何天。”

   翌阳背着书包走到门口,看到何天朝自己微笑地挥着手。

   翌阳咬了咬唇,没回应,转头走了。

   何天尴尬地缩回手,内心腹诽,真是个不好相处的家伙。

   何天边跟着老师练舞边想,翌阳要么就是聋子,要么就是哑巴,怎么她跟他说这么多句话,他都不吭一声。

   想想他脸长得这么好看,再想想语文老师常说“上帝是公平的”,上帝让翌阳生得这么好看,所以让他成了聋哑人。

   想到这儿,何天谅解了翌阳不跟她说话的事,心里还异常同情翌阳。

   何天揣着她的臆想跟老师又跳了四十多分钟,总算把步子练熟了,老师才允许她回家。

   何天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的路灯都亮了。

   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却偏偏怕黑。

   在校门口坐7路公交车就能直接到她住的小区,很方便。因此何天从四年级开始就不需要人接送了。

   整个校园里安静得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

   何天握紧书包带,加快脚步往前走。

   风呼呼地吹着,卷起落叶在地上刮得嚓嚓直响,有点儿像人的脚步声。

   何天害怕地大叫着,将书包放在头上,撒开腿就朝校门外的公交车站跑。

   “啊啊啊――”

   何天闭着眼不停地喊着,似乎这样能减轻自己的恐慌,可是闭着眼怎么能看得清路呢?

   站在校门口没走的翌阳看到她像只疯牛般往马路上冲,连忙追出去拉住了她。

   翌阳本来早走了。

   他也没人来接,妈妈平日要去上班,下班回来还得操持家务,而他五岁时就没了爸爸。妈妈每次都说他爸死了,可是翌阳知道,爸爸只是跟妈妈离婚了,妈妈生气才说他死了。

   翌阳回家也只要坐7路公交车就能直接到家门口。

   本来他已经上车了,但看看天色已经黑了,校门口也没家长,看样子何天没人接,想了想,他还是从车上退了下来,在校门口等何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何天,只觉得何天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自己回家不安全。

   何天不知道抓着自己的人是翌阳,“啊啊”叫着低下头就咬住了抓她的手。

   翌阳终于吃痛地叫出声来,却还是没放手。

   何天听到男孩子的声音才惊愕地睁开眼睛,望着被自己咬得喊痛的翌阳,吞了吞口水,说:“怎么是你?”

   04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翌阳往手腕上的牙齿印哈着气,问道。

   “旌德花园。”何天说。

   翌阳愣了愣,心想,何天跟自己住一个小区,他怎么从没见过她。

   何天见翌阳主动跟自己说话,知道他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愣了会儿,然后自来熟地凑过去,乐呵呵地问他:“你住哪儿啊?”

   何天交朋友有个宗旨,那就是一定要问人家住哪儿,这样她好去串门。

   她不喜欢早回家,一回家,就要面对爷爷奶奶,何天觉得她跟他们有代沟。所以,何天经常放学后先去同学家玩一阵子,然后才回家。

   翌阳将被咬疼的手放了下来,说:“旌德花园。”

   何天愣住了,直言道:“你跟我住一个小区哦,我怎么没见过你?”说完,何天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我知道了,因为我从来不在自己家小区玩。”

   她的同学都住在其他小区。

   翌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跟着何天上了7路公交车。

   翌阳选了离何天较远的座位坐了下来,刚坐下,就感觉脖子那儿一热,原来何天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旁,脸凑在他的耳边,朝他咧着嘴笑着说:“你没走就是为了等我吗?”

   说话时,她嘴里呼出来的热气扑散在他的脸上,翌阳忍不住有些脸红,轻声回答:“嗯。”

   看到翌阳点头,何天忍不住笑开了花。她觉得翌阳人真好,还想到她晚上回去不安全要送她回家。

   可爷爷奶奶老说她是人精,就算被拐走了还能自己跑回来,所以她觉得翌阳的担心很没必要,不过她心里依然很高兴:“那你刚才急着回家,是因为怕回去晚了你爸爸妈妈骂你吗?”

   翌阳不知道何天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兴奋,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似的。

   听她提到爸爸,翌阳的脸色有些白,犹豫了会儿,还是“嗯”了声。

   其实,他是怕妈妈生气,还有,他没有爸爸。

   何天听完,很善解人意地拍拍胸口说:“没关系,一会儿回去我直接去你家向你爸妈解释,说你是因为陪我练舞才晚回去的。”

   翌阳摇了摇头,说:“我妈不喜欢我参加文艺活动。”

   何天问:“为什么?”

   翌阳沉默了。

   因为妈妈说,长得好看又喜欢勾三搭四的男人都是下贱的。

   对妈妈而言,参加文艺活动是最能勾三搭四的途径。要不是老师再三要求,翌阳是不想参加的。

   他爸爸长得很帅气,以前在模特公司做摄影师,后来跟一个女模特好上了,就和他妈妈离婚了。妈妈生气时,老骂他为什么长得像那贱男人。

   每次他妈妈骂他爸时,总会说他爸爸没用,钱赚得少,还喜欢勾三搭四,没一处好的,她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他。

   翌阳知道妈妈很厉害,是一家医药公司的销售经理,很能赚钱。他对爸爸印象不深,爸爸走的时候,他才五岁,懵懵懂懂的。所以,爸爸好不好,他并不清楚。

   何天见他长时间不说话,以为他想不出跟他爸妈解释的理由,在一旁热心地给他出主意。要知道,跟长辈撒谎是她最擅长的事了。从小时候到现在,她贪玩犯了错误可没少跟爷爷奶奶撒过谎。

   没办法,谁叫她又爱玩,又怕被奶奶拿扫帚打。

   “这样吧,就说你在我家帮我补课好了。我有成绩单,给你看看,数学老师说我真该请人补补课了。”

   何天边说边伸手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指着上面的六十八分给翌阳看。

   翌阳被她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子。

   05

   何天那张卷子他们班昨天就考过了。

   翌阳在车上快速地教何天改了错题,其实有好多道题目何天不是不会做,她用的方法是对的,但是她很粗心,把结果算错了。

   下车的时候,何天满意地将卷子收回书包里,说:“现在好了,我可以跟我家里人交差了,你也可以跟你家里人解释。”

   翌阳没说话,任由何天跟着自己朝他家走。

   其实他没想说谎,之前决定等何天的时候,他就做好回去挨打的准备了。

   可是,他突然想叛逆一次,不想不吭一声地就被打了。

   他妈妈打起人来可狠了,手里抓到什么就拿什么打他,有次他被妈妈用晾衣架打了,身上的红印一个礼拜都没消掉。

   那次被打,就是一年级他第一次碰到何天那天。

   因为何天推了他,妈妈给他买的新裤子上沾到了何天的尿,妈妈也以为是他尿裤子了,骂他蠢,打了他。

   何天安静不了几分钟就又聒噪起来。

   她一蹦一跳地走在他面前,手插着裤袋,倒退着跟他说话。

   “我们班考数学,得一百分的只有一个,你们班呢?”

   “十五个。”

   “哇,你们班的人好厉害,那你考了几分?”

   “一百。”

   “哇,你好聪明。”

   何天从小到大就没考过一百分,对她来说,一百分都是聪明人才能考出来的,她立刻朝翌阳竖起大拇指。

   翌阳看她难得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止住了,他看到了从电梯口冲下来的妈妈。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妈妈一冲下来,就朝他奔来,冷冷地怒斥道,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他们住的那栋楼拖。

   连解释的时间,她都没给他。

   何天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她长这么大,没少被奶奶打,可没有一次像这样让人心生惧意。

   翌阳像突然哑了似的,被她妈拉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妈妈甚至没等回到家,就在楼下开始打他了。

   她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就朝翌阳挥了过去。打一下,翌阳的身子就抖一下。

   打了第一下,何天没反应过来,等翌阳妈妈打第二下,何天整个人扑了过去。

   “阿姨,你别打他了。他帮我补课去了,真的,你别打了!”

   没拦住,树枝还是落在了翌阳的肩膀上。

   何天吓得眼眶都红了,她想翌阳怎么都不哭啊?

   奶奶常说她能忍痛,每次被打都不哭,可是她现在觉得翌阳比她更能忍痛。要是奶奶这么打她,她肯定疼得哭死了。

   可翌阳妈妈根本不听何天的解释。

   何天拦不住她,还被甩在了地上。

   “我说过什么?不准晚回家,要晚回来你还不如别回来!你想学你爸不要家了吗?”翌阳妈妈拔高嗓子,尖叫道。

   翌阳身子又抖了几下,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何天感觉他的嘴都快被咬出血了。

   “你这么打,会打死他的!警察会抓你的!”何天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从地上站起来,张开双臂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翌阳的面前,朝翌阳妈妈大吼道。

   翌阳妈妈似乎第一次遭遇小孩子的反抗,她愣了愣,动作僵滞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竟要连何天一起打。

   翌阳一惊,想要伸手拉开何天,可何天比他还快,转过身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就跑。

   他的妈妈在身后追着,何天拉着他拼命跑。

   那一晚,西南方的某个地方失了火,那个方位的天是火红色的。周围所有的楼都被火光照得明亮刺眼,翌阳就这么傻傻地被何天拉向了那团火。一路上,火光映照着沿途的树影,光影绰绰间,何天脸上坚定的神情让翌阳原本慌乱的心变得无比安定。

   这一刻,无论是前方火舌的肆虐,还是火源周围嘈杂慌乱的救火的人,都丝毫不能影响翌阳。此时,在翌阳眼中,只有何天那张在火光的映照下因为快速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

   后来,当那个女孩告诉他,再灰暗的天空都会有放晴的一天,他是她灰暗天空的阳光时,他很想告诉她,那一晚,她是他的太阳。

   最热的那抹骄阳。

   06

   “爷爷,快关门,快!”

   何天从电梯里一出来,就拉着翌阳奔向自己家,让爷爷关门,自己则跟翌阳躲在了卧室里,锁上门后,才瘫坐在地上拼命地喘气。

   何有成愣愣地看着何天关上的房门,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一个疯子般的女人突然冲到了他们家,红着眼到处寻找着。

   “翌阳!你给我出来!翌阳!翌阳!”

   听到妈妈喊自己,翌阳咬了咬唇瓣想出去。

   可是何天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开门。

   “你出去会被打死的。”

   “我再不出去,要是一会儿我妈冲进来了,我会被打得更惨的。”翌阳满脸掩饰不住的恐惧。

   何奶奶拉着翌阳妈妈的手让她别激动,何爷爷则敲着何天的门,问:“何天,你又闯什么祸了?你给我出来!”

   何天握着门把不开门,嘴里大喊:“我没有闯祸,是翌阳妈妈不好,翌阳留在学校里帮我补课,回来晚了,他妈妈就打他,还用树枝打,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何有成知道,他家孙女嘴里吐出的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但是看着翌阳妈妈那凶狠的神情,何有成也心有余悸。何天拉着翌阳进来的时候,他的确看到那男孩子身上有伤。

   想把事情早点儿缓和下来,何有成跟老婆只能帮自己孙女打圆场。

   “翌阳妈妈是吗?你先别激动。孩子晚回家是不好,但是我家何天不会说谎,你家翌阳肯定是留在学校帮何天补课了。何天成绩一向不好,老师喊人帮她补习很正常。”

   翌阳妈妈没那么好糊弄,红着眼,嘴里冷哼道:“补课有老师,还用得着学生补吗?”

   说完,她冲到何天房门前,用力地敲门。

   “翌阳,你给我出来!跟我回家去!你要再不出来,你以后都别想回家!”

   翌阳耳边嗡嗡地响,脑子沉沉的,用力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何天的手。

   何天突然哭了,他刚掰开她的手,她又抱住了他,哀求他:“翌阳,你妈那么凶,你出去死定了。”

   “翌阳!”外面的女人又冷冷地喊了声。

   翌阳被何天抱着,被她碰到了身上的伤,忍不住吸了几口冷气,再伸手推开何天,安慰地微笑:“我再不出去,我妈真会打死我了。”

   何天想想也对,但还是不放心,要跟翌阳一起回去,看他妈还打不打他。

   翌阳摇头没答应。

   翌阳开门从何天房里出来,他妈妈没有再打他,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出了何天的家。

   何天还是不放心翌阳,想追出去看看,但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何有成拉了回来。

   “虎毒不食子,没哪个亲妈真舍得打死儿子的。你瞎着急什么!数学卷子呢?拿出来。”

   何天被按在餐桌旁,不情愿地从书包里拿出改好的数学卷子给爷爷。

   看到上面的分数,何有成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才六十八分,我都嫌你丢人!你……”

   自然地,何天也没逃得了爷爷奶奶的训斥。

   07

   翌阳蜷缩着身子坐在卧室里的床上,身上以及脸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妈妈打累了,哭着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翌阳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很浓烈。

   她每次打完他,都会喝酒。

   翌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给妈妈披了条空调被,屋内开了空调,妈妈这么睡会感冒的。

   伸手摸了摸妈妈的额头,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然后坐在一旁,看着狼狈潦倒的妈妈,眼眶红红的,却没有哭出来。

   他知道妈妈打他其实也是因为爱他,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妈妈曾经对他说过,她怕他回家晚,然后有一天会跟他爸一样,就突然不回来了。

   妈妈就只有他了。

   只是妈妈,我身上好疼。

   可你说,男孩子要有男孩儿样,不能随便哭,所以,再疼我也不会哭。

   而同一时间,何天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屁股上还印着爷爷打的五个红手指印。

   何天觉得爷爷奶奶还有翌阳妈妈的棍棒教育是不对的,可是爷爷说,有些人啊,不打不成才。

   何天就是“有些人”,可翌阳不是。

   第二天,正式表演前,何天按老师的要求,去舞台后面的场地跟大家一起排练。她身上穿着从杜洁莹那儿借来的白衬衫跟裙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活脱脱的一个假小子,怎么装扮都还是没女生样。

   刚走到后台,音乐老师就朝她摆摆手说:“何天,你别排了,你跟翌阳那对别上场了,我们现在就九对上场。”

   何天脑袋嗡嗡地响:“为什么啊?”

   她明明现在跳得挺不错了,而且老师不是最喜欢翌阳了吗?说他长得最好看。

   老师忙着重新换队形,没空理何天,随口说:“翌阳脸上有伤,不好上场。”再抬头,后台就见不到何天的人影了。

   何天直接去了翌阳班所在的观看区找翌阳。

   翌阳班的人一看到她就笑得很暧昧,几个人咬着耳朵指着她说悄悄话。

   何天觉得莫名其妙,在人群里找了下,没看到翌阳,就要走。

   坐在最后的几个男同学趁他们班老师没注意,用脚绊了何天,何天没防备,摔倒在地上,把杜洁莹的白衬衫跟裙子都弄脏了。

   旁边有人在笑。

   “娘娘腔配假小子,真有趣!听说昨晚她跟翌阳在一起玩,很晚才回家,结果翌阳被他妈打了。看到他脸上的伤了吗?我昨天去我堂姐家玩,正好看到翌阳被打,他妈妈好凶哦!”

   何天气极了,笑她也就算了,干吗笑翌阳。

   “翌阳在哪儿?”何天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攥着拳头,气呼呼地问那群嬉笑的男生。

   舞台上在表演诗朗诵,前面还坐着老师。何天不能喊得太大声,只能咬着牙压低声音问。

   “看她急的,果然喜欢娘娘腔。”

   从周围人的笑脸中,何天意识到,翌阳跟班上的同学关系处得不太好。

   “他被孙宇恒他们拉去操场了。”坐在后头的一个女生好心地告诉何天。

   何天挑了挑眉,咬着牙就往外冲。

   操场上,翌阳被一群人围着。

   “孙佳文说你喜欢一班的何天,哈哈,你喜欢她,那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娘娘腔!”

   有人用力地推了他一把,翌阳摔倒在地上。

   “我不是。”他红着脸辩驳,脸上的伤很显眼。

   “哼!有人看到你们昨晚在一起玩到很晚才回家!”

   “没有。”他被人按住肩膀爬不起来,只能抬着头反驳。

   “没有,那你为什么被你妈打?”

   “就是,还打脸了!娘娘腔和假小子在一起,真好笑哦!”

   “是啊,没想到,你竟然喜欢一班那假小子何天!笑死人了!”

   ……

   “我没有!”翌阳倔强地昂着头愤怒地朝他们喊道。

   他没有招惹任何人,他从来都是本分地上课学习,甚至不跟人玩。

   可即便这样,学校里还是有很多男生讨厌他,就因为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娘娘腔就是娘娘腔,被欺负都不敢还手。哈哈,你们上去把他的裤子扒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孩子。”班上的小痞子孙宇恒对大家命令道。

   几个人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翌阳挣扎不开,他们人多,他根本逃不了。

   翌阳被扒得光溜溜地扔在操场上,身上还被倒上了垃圾。他颤抖地蜷缩着身体,像个初生的婴儿,脆弱不堪,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

   天是灰色的。

   08

   何天赶到的时候,操场上垃圾纷飞。

   明明是六月天,她却觉得很冷。

   因为是阴天吗?

   “翌阳――”

   “翌阳――”

   混沌中,翌阳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何天的。

   他没有回答,第一反应就是蜷缩得更紧。

   垃圾很臭,臭得他想吐,可是翌阳闭着眼想要把自己就此埋葬在这堆垃圾里。等到天黑,等到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他再逃跑,用夜色为自己遮羞。

   不能让何天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

   可何天还是看到了他,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慢慢朝那堆微微抖动的垃圾走过去,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

   “翌阳?”

   翌阳沉默,连呼吸都屏住,不回答。

   何天的眼睛红了,快速地将他身上的那些垃圾全部推开,发现他全身赤裸,奶白色的皮肤上有垃圾留下的痕迹,还有斑驳错乱的红痕,那是他妈妈昨天留下的。

   何天发现翌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眼里好像要滴出血来,只是没有泪。

   他用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有种冷意从翌阳颤抖的身体传递到何天的心底,那一刻,目睹赤裸的他,她没有羞涩,有的,只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向来话多的何天,破天荒地沉默了,眼里忍不住地掉下了泪,双手麻利地将身上借来的牛仔裙脱了下来,将地上像死了般的翌阳抱起来,给他套上,然后紧紧地抱着他,一动不动。

   学校大礼堂里热闹的表演跟他们无关,三伏天再闷热,也温暖不了他们。

   那一刻,何天好像突然长大了,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坚定地要保护一个人的想法。

   不是像小时候想保护被奶奶欺负的妈妈,朝奶奶翻白眼那样的心情,是更强烈、更强烈的一种,仿佛要将那个人用力地揉进身体里,让别人再也伤害不了他。

   翌阳被何天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耳朵渐渐地能听到何天快速的心跳声,还有她的哭声。

   翌阳不知道,何天其实是不爱哭的孩子,可是她不止一次为他哭了。

   而在今天一瞬间长大的人,不只有何天,还有翌阳。

   他的意识终于慢慢清醒,哀伤地伸出手,摸上了何天的脸。

   他的身上很脏,很臭,散发着垃圾的臭味,可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拥进了怀里。

   那疼痛受伤的胸口,压抑着一股悸动,他用脏兮兮的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泪,却染污了她整张白皙的脸。

   干涩的眼眶终于落下了泪,是他的。

   不是不悲伤,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想哭,只是,强忍着不哭。

   翌阳懂事后的第一次流泪,是在那个叫何天的女生面前。

   09

   翌阳好几天没有上学了,他妈妈向学校请了假。

   原因,大家都不知道。

   何天每天都来上学,可是每天都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惹了一身祸回家。

   原因,大家都知道,她生性如此。

   翌阳停学的第四天,七班的孙宇恒在食堂吃饭,在面里吃到了老鼠屎。

   隔壁桌,何天表情懒散地靠在一边的墙上,嬉笑着摆弄着手里的一包东西。

   孙宇恒忍无可忍,还挂着伤的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丢掉手中的筷子,大步朝何天走去。

   何天将脚边的凳子往前一踢,碰到了孙宇恒的脚,孙宇恒惨叫了一声,何天得意地笑起来。

   “何天!你找死啊!不要总是没事找事!”

   孙宇恒心情不好,前天他在游戏房遇到一批高中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他跟几个同学打了,说是看不惯他们。

   那群人年纪比他们大很多,他虽然平时在学校作威作福,可是高中生他可不敢惹,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在学校,最近何天像盯上他似的,有事没事就找他麻烦。

   孙宇恒并不想惹何天,他早就听说过何天家跟学校领导有关系。

   可是他实在忍不了,前天是把死老鼠塞进他书包里,昨天是往他身上丢青蛙,今天又是丢老鼠屎给他吃……

   “何天,你这样做是为了翌阳吧?”

   何天拿着堂哥何帆空给她的老鼠屎包,装傻地对着孙宇恒笑:“翌阳怎么了啊?”

   孙宇恒没敢说出他对翌阳做的事,所以学校的人都不知道翌阳为什么不来上学。翌阳也没说,那天何天送他回家,他一直沉默着。

   既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她也装不知道,但她还是偷偷地让何帆空找人把孙宇恒揍了一顿。

   “翌阳他……”孙宇恒的脸涨红了。

   何天假装纯真地朝他瞪大眼睛,心想,你要说出来,你就要见老师去了,看学校怎么处罚你。

   孙宇恒怒了,憋屈地吼道:“何天,你怎么就这么讨厌!”

   何天乐了,拍拍手,从凳子上跳下来,不以为意地说:“我又没让你喜欢我。”

   她高兴极了,对孙宇恒做了个鬼脸,得瑟地跑了。

   食堂里看戏的同学指着孙宇恒互相咬耳朵。

   他脸红了,难道他喜欢何天?

   肯定是,他不是很凶吗?却不敢打何天。

   谁敢打何天啊!她堂哥何帆空厉害着呢!

   何天现在放学回家很早,一回去就到翌阳家找翌阳,可是每次,他家的门都是关着的,怎么喊都没人开门。

   何天的心情有些失落。

   自那天后,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翌阳了。

   后来,她去问门卫叔叔有没有看见翌阳出来过。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让人见一眼就忘不掉,她相信门卫叔叔记得。

   叔叔想了想说:“翌阳啊?他前几天跟他妈妈搬走了啊!说是去找他爸呢!”

   走了?

   何天久久地没回过神来。

   想想,她从没见过翌阳爸爸,估计他爸爸住在其他地方,他们搬去也有可能。

   只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为什么走了,都不跟她告个别呢?

   他们不是朋友吗?

   10

   何天连续几天心情都不好,因为听人说,翌阳妈妈来学校,帮翌阳转学了。

   何天再也见不到翌阳,心头空落落的感觉更强烈了。

   “坏蛋,走也不说一声。”何天踢着脚边的石子,走到小区门口。

   “何天!”有人喊她,声音温温润润的,很好听。

   何天惊喜地回过头,就看到了好几天没见的翌阳站在不远处的白桦树下等她。

   翌阳穿着白衣黑裤,脚边放着个小小的行李箱,脸色苍白地看着站在夕阳下的何天。

   何天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旁,睁着大眼睛欣喜地说:“翌阳,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翌阳抿了抿苍白的唇,怎么也挤不出笑容。妈妈要跟一个叔叔结婚了,他们要去叔叔那边生活,可他不怎么想去。趁妈妈上班,他一个人收拾好东西逃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来找何天了。

   “何天,我们私奔吧!”

   翌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他并不太清楚“私奔”的意思,此刻的他只想和何天一起悄悄离开,就不自觉地说出了不记得从哪部电影里学会的男女主人公离家出走时说的台词。

   何天受班上几个女生影响,也开始看电视连续剧了,她觉得私奔就是离家出走。

   她要跟翌阳离家出走吗?

   目光落在翌阳苍白憔悴的脸上,何天迟疑了不到一分钟,就干脆地点头:“好的,你等我一下,我回家拿些东西。”

   翌阳的表情有些呆愣,他没想过何天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恍神间,眼前的何天已经没了影,她像风一般卷走了他的气息,朝自己家快速地奔去。

   翌阳想,何天真的会跟自己私奔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约何天和他一起离开,但是,跟何天在一起,应该比跟妈妈和新爸爸在一起开心吧!

   这么一想,翌阳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何天走后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翌阳的面前。

   翌阳抬头,看到了盛怒的妈妈还有陌生的新爸爸。

   一个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翌阳紧紧地抓着行李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知道,他不能跟何天一起走了。

   他将会被强行拉走,然后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最终被带离这个城市,去陌生的地方,跟陌生的爸爸还有冷漠的妈妈一起生活。

   他往后的人生里,应该不会有何天了。

   不会再有人把受伤的他抱得那么紧,再也不会有那么温暖的怀抱让他依靠了。

   何天回到家,爷爷奶奶都不在家,她上楼的时候,看到爷爷在跟楼下的季爷爷下象棋,奶奶也在楼下跟人聊天。

   他们都没有看见她。

   何天虽然很调皮,可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爷爷奶奶虽然对她严厉,但何天知道,其实他们很疼她。

   她要是突然走了,爷爷奶奶肯定会急死的。但是,她不能丢下翌阳一个人。

   那天,在操场上,她跟自己说过,以后会好好儿保护翌阳。

   何天快速地在衣柜里挑了几件喜欢的衣服,塞进了一个大书包,然后又塞了些吃的。她看过电视,离家出走,最重要的是钱,所以何天把储蓄罐砸了,把所有的钱都装进了书包里。

   背着书包离开时,何天有点儿难过,其实她挺舍不得爷爷奶奶的。但是,她相信,她跟翌阳会回来的。

   何天出去前,给爷爷奶奶留了张字条,说“天天走了,你们小心身体,不要担心”。

   想到翌阳还在等她,何天没有多作停留,狠下心扭头进了电梯。

   天不知何时灰暗了下来,夕阳被乌云遮住了。

   何天躲开爷爷奶奶跑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处空落落的,只有翌阳的行李箱,没有了翌阳。她拉起翌阳的行李箱跑去问门卫叔叔,翌阳去哪儿了。

   门卫叔叔说没看到翌阳啊,翌阳什么时候回来了?

   何天红着眼眶想怎么会没有翌阳,他刚刚还对她说“何天,我们私奔吧”。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私奔的吗?

   为什么丢下她走了?

   骗子,胆小鬼……

   何天抱着翌阳的行李箱固执地蹲在小区门口。

   进出的邻居都纳闷地看着她。

   何天一直等着,等着翌阳回来找她。

   何天爷爷奶奶回家,发现何天留下的字条,何奶奶激动得当场血压上升晕厥了,何爷爷急红了眼,边给在外地的儿子、媳妇打电话,边把妻子往医院送,经过小区门口看到了蹲在路边像流浪狗一样的何天。

   何天等得都快睡着了,翌阳也没有回来。

   何爷爷站在她的面前,气急败坏地将她拎了起来,生气地打了她,然后带着她去了医院。

   那晚,何天的爸爸妈妈坐飞机赶了回来,那天之后,何天的生活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切都像是量变,最终会走向一场质变。迎接何天的质变,是一场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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