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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很沉,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房间,屋子里很暗,只是从窗户处有月光照进,流年试图坐起身来,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
昏睡前最后的记忆是陈姐让自己喝了那杯咖啡,恐怕陈姐在咖啡里加了东西,可是陈姐把她绑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姐明明一直很照顾她啊?又为什么…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陈姐,你在吗?”
门在此时被推开,陈岚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她说着,按下了灯的开关,这突然的光亮让流年一时适应不了,想要伸手去挡,手却动不了,只得紧紧地闭上了眼,有眼泪流出来。再睁开眼时,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端盘,上面摆着饭菜。陈岚从男子手中接过托盘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走近流年,伸手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陈姐…”流年低低地唤了一声,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陈姐打断:“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绑到这里来?有些事情,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将流年拉了起来,扶着她一点点跳到桌子旁边,看着流年坐在了椅子上,她又说:“你最好别指望能逃跑,这房子里除了我还有四个专门来看你的人,如果你敢跑,后果自负。”
流年微微地低了头,眼前的人和印象中的陈姐差太多了,印象中的陈姐对她虽然偶尔也会很严肃,可是从不会说出这样的狠话,她想起刚来报社时听人说陈姐可怕,如今她信了。可是如果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那么之前她又为了什么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她现在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记者,又有什么值得陈岚这么委屈自己的呢?
陈岚没再管流年,径自离开了房间,流年拿起筷子吃饭,然而胃口差的可以,没吃几口就又将筷子重新放下了。
绑架她为了什么呢?钱?难道陈岚因为知道她认识程冉明,想利用她找程冉明勒索钱财?
不至于吧!陈岚平日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名牌,身为知名报社的主编,怎么会缺钱到绑架的地步呢?
流年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她想过自己也许会被绑架,那是在她拿账本和那些人做交易的时候,她觉得那些人也许会逼她交出账本,因此格外小心,却没想到躲过了那时,这会儿却被熟人莫名其妙的给绑了…
等等!陈岚她…难道与那些高官有关系?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陈岚才再一次进了房间,先让人将流年的手重新绑上,之后用胶条把流年的嘴封了上,又给流年带了口罩和墨镜,流年猜到是要出门,却想不出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昨天才将她带到这里,就算只是勒索钱财也应该给些准备的时间啊。
上了车,车子一直往城外开,流年从窗户往外看,竟觉着这路有几分熟悉,车子停下的时候,那天程冉明带她来的KTV赫然在目。
流年更加疑惑,绑匪怎么会带人质到这种地方来?人那么多,万一被看到怎么办?
然而下了车,流年就被从一个小门带进了KTV,那么热闹的地方,这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乘电梯向上,陈岚将她带进了一个房间,让她坐在了沙发上,几个男人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陈岚拿着电话走到了房间外。
没一会儿,陈岚回来了,先是嘱咐她不能乱叫,随后将她嘴上的胶带揭了下来,又将她的手松开,从前面又绑了一遍,并用一件衣服搭在上面做遮盖。
“你绑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反正你马上也就知道了,告诉你也没关系,之前你用一个账本换出了染止墨,今天我就用你和染止墨换出另一个账本,如果不是你当初多事,我哥他今天就不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了!”说到最后,陈岚已是咬牙切齿。
“你哥?”流年有些惊异。
“对,我哥,至于我哥是谁,你就不用关心了。”
“他不会来的!染止墨不会来的!”
陈岚一愣,望向她,随后冷笑了一声,“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这回流年愣了住。
“可是他已经来了。”随着这句话,陈岚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那一瞬间,流年只觉得脑子里都是嗡鸣声,她直直地看着陈岚,“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陈岚不以为意道:“知道?知道什么?”
就是她这样的表情,让流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当初得知她认识程冉明的时候,陈岚没有一丝惊讶;怪不得陈岚总是让她去采访染止墨;怪不得染止墨对她说小心周边的人…原来,他都看出来了,偏偏自己还傻乎乎地相信这世上还有真心对她好的人!
“那又怎么样?”陈岚依然是不以为意,“你以为我会留一个闲人吗?九年前还有七年前的那些事,在新闻界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以为离开七年再回来就没有人认得你了?别开玩笑了,你永远也没有办法逃避你的那些过去!呆会儿路上你给我听话点,不然…”
陈岚眼中的威胁流年悉数收到,却忽地平静了下来,似是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然你怎么样?”
陈岚冷哼了一声,没再理她,只是吩咐一旁地男子将她拉起来,带她出去。
出了房间,挂了几个弯,流年被陈岚带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陈岚推开门,流年看到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她进去,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染止墨。
“东西带来了吗?”
听到陈岚这样问,染止墨举起手中的东西,陈岚冷笑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拿来的是不是真的?”
染止墨微蹙眉,声音冷冷的:“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此时比的不过是个人的能力已经所求的东西对自己的重要程度,不知道过了多久,竟听楼下突然传来了警笛声,陈岚一怔,厉声问染止墨道:“你报了警?”
“想要把这东西拿出来自然要有个合理的理由,我只是告诉他们有人绑架了苏流年为了这个证据,至于是谁绑架的我并没有说过,相信从这里逃出去对于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陈岚笑了一声,道:“我数三声,我把苏流年推出去,你把东西扔过来!”
染止墨应了,三声过后,两方同时动作,流年被陈岚推了一个踉跄,险险被染止墨接住。
陈岚在此刻闪身出了房间,并将房门落了锁,流年一抬头,只见染止墨的身后不知怎么竟也有个门,此时堪堪被人推开,一个黑衣男子手中拿着枪,正要瞄准染止墨射击的样子。
流年来不及多想,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开染止墨,“嘭”地一声,子弹射入体内,流年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疼,只是拼尽力气对染止墨大喊一声:“快走!”
怪不得陈岚刚刚那么安心地离开了,原来早就安排了这样的戏码!
那男子见自己一发失手,正要准备来第二发,染止墨顺手拿起一个花瓶砸过去,那男子侧身闪躲,“哗啦”一声,花瓶撞在了墙上,碎了,不小的声音。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敲着门喊道:“有人在里面吗?”
是警察!
察觉到这一点,那男子顾不得许多,急忙从来时的门逃了出去。
染止墨看着流年身下越来越多的血,暗叫一声“可恶”,飞快地将房门打开,抱着流年冲了出去,同时大喊:“救护车呢?救护车在哪里?”
此刻,流年已有些撑不住,见染止墨脱离了危险,便想闭了眼睡去,染止墨发觉了这一点,一面拼命地跑向楼下,一面对流年说:“不要睡!再坚持一下,不许睡!”
流年极为勉强地牵了下嘴角,嘴唇血色全失,却还强撑着说:“染止墨,到了医院肯定要签很多单子,比如…病危通知单什么的,你…”中弹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流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紧紧地抓着受伤那处的衣服,手上一片猩红。
染止墨见她这样,想到她刚刚说的病危通知单,不由得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低头对她说道:“别说话。”
流年却固执地在好不容易忍过这一阵疼痛后继续艰难地开口:“你…你当我…家属吧…”
在我死之前,止墨,当一次我的家属吧…
尖锐的鸣叫声划破夜晚的静谧,急救车一路飞驰到了医院,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流年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灯亮起,染止墨被拦在了门外,只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面上有焦急之色,而更多的是一种担忧。
随后陆陆续续地有人赶到,公安局的人自然是要在这里等,程冉明、程冉茵都赶到了,甚至连他自己的父母都来了。
手术室外人影绰绰,染止墨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这么多人里,竟没有一个是她的家属。
她的家属…七年前,他到底是为什么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突然间,衣领被人抓了住,来者厉声责问道:“染止墨,你不是说会把她好好的就出来的吗?现在人怎么会在手术室里?”
众人见此情景都是一惊,慌忙上来拉架,唯独被抓着的人显得格外平静,不管程冉明如何地质问,他始终一言不发。
一旁的程冉茵也走了过来,试图让程冉明放手,程冉明却置若罔闻。她听说苏流年被染止墨送进医院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不明白苏流年怎么又碰到染止墨的,此时耐心不再,她不由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染父染母连声附和:“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程冉明在此时突兀地冷笑了一声,“怎么回事?问你儿子吧!”
众人闻言,一齐望向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的染止墨,他却始终紧紧地抿着唇,不出一声。
如果不是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一个医生,他们不知道染止墨会不会就那么一直坐下去,他的样子并不是颓唐,而是好像厌倦了什么。
医生对着他们这些人问道:“病人现在大出血,情况十分危急,谁是病人的家属,跟我过来签一下病危通知单。”
一句话说出来,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在这片安静之中,染止墨站了起来,跟着医生离开。
程冉茵试图去阻拦他:“苏流年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去干吗?”然而染止墨却想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连头都不回一下。
程冉茵不甘心,还想要追上去拉住染止墨,却被程冉明厉声喝止:“够了,别再闹了!已经够乱的了!”
“什么叫我闹?她苏流年不明缘由的躺在里面,凭什么止墨他就要守在这里,就要管她那么多事?止墨欠她的吗?”程冉茵不服的很。
得到的却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染止墨就是欠她的!”
“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止,众人转头,只见手术室门口站着一个护士,正一脸责怪的看着他们。
等到护士重新进了手术室,不管旁人再怎么问,程冉明都不肯再说下去了,他忽然明白了刚刚染止墨的心情,流年所做的那些,为什么要告诉给别人,让那些不相干的评头论足?更何况这里还有公安局的人在!
没过多一会儿,染止墨回来了,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那张脸上竟已有了颓败的模样。
“医生说什么?”程冉明焦急地问道。
染止墨竟难得地开了口:“过不了今晚,就过不了今晚了。”
“你说什么?”程冉明额上青筋凸起,竟真的已经糟到了这样的地步!“染止墨,当初你说过什么?你告诉我就算是你死也会救她的,可是现在为什么在里面躺着的不是你!”
“表哥!你今天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苏流年怎么样和止墨他有什么关系?”
“我莫名其妙?你去问问染止墨,如果我莫名其妙,他会在这里一言不发吗?”
程冉茵听到这话,不由得急道:“止墨,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对话被手术室里再次出来的护士打断,染父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于是走到染止墨身旁想要让他去另外一个地方把事情解释清楚,染止墨却坚决地摇头,本是觉得连解释都是多余的,然而对方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开了口:“她没事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染父似是被他这副执迷不悟地样子气道:“虽然苏流年出事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她现在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罢了,你这样让人家冉茵情何以堪?”
“普通朋友?”染止墨冷笑了一声,随后微偏头望向一旁的程冉茵,语气里尽是淡漠,“她的事让她表哥来解决吧!”
染父气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染止墨却只是用手捂住了脸,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样子。
程冉明明白染止墨的意思,半晌,只得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程冉茵,你跟我过来。”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我不去!”程冉茵的反应异常地强烈,她直直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染止墨,大声质问道:“染止墨,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事让我表哥来解决?”
“程冉茵!”一字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是程冉明强压着的怒意。
“你别管我!我知道你们都向着她!”她的手指着手术室的门,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出事的时候,她会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你吗?”
手术室外陷入了一片死寂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人们听到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的人出声,那般的确定:“会。”
面对他这样的确定,程冉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她,现在躺在里面的就会是我,不,连躺在里面的机会或许都没有。”
程冉茵颤抖地更厉害了:“你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再掩藏的了,程冉明代答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件事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
程冉茵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竟蓄了泪水,“你说什么?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的!”
“对,我骗了你,在苏流年的力量不够,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逼她答应我不让染止墨知道这件事之后,我骗了你,让你误以为是因为你这一切才得以解决的。”
当这些被说明的时候,在场知情人的反应已不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了,手术灯恰巧在这时灭了,染止墨第一个发现,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前等待。
手术门开了,众人一齐涌了过去。染止墨焦急地询问情况,医生摘下口罩,严肃道:“血是止住了,但病人现在高烧不退,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病人活下来的意志了。”
病人活下来的意志,真是简单的八个字,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染止墨只觉得身上都僵了,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忽然就有些绝望。
他想让她活着,可是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活着,他抱着她跑向救护车的时候,她说让他当她的家属,那是她未受伤时绝不会说出的话,那时的她其实没有想着还能再活下去了,不是吗?
如果…如果她…
她比他更绝望,不是吗?
流年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送到了重症监护室,一干人全被拦在了房门外,从玻璃向病房里面看,流年的面色惨白极了,嘴唇干裂发白,他就那样看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哪一下没注意到,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她是那样贪玩的一个人,他记得当初有一次她的胳膊骨折了,住在医院里,忽然有一天,他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消失不见了,屋子里空空的,他焦急地找到那时照顾流年的张妈,询问她流年的下落,可是张妈却告诉他她也不知道,只是因为流年闹着要吃梅子,她便出去给流年买,回来就看到他站在这里。
他一下有些慌了,想要冲出去找流年,然而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看到她眉眼弯弯地站在那里,看到他着急的样子竟笑了出来,她问他:“你要去哪里啊?”
止墨那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见她一点事没有,一副捉弄人的样子,便转身走回了屋,没有理她,流年也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跟在他后面边往屋子里走便问:“你生气了?”
他没有理她。
“你真的生气了?”
他还是没有理她。
她伸手从后面捅了他一下,“你怎么那么小气啊?”
“我一直这么小气!”
流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过了,想要道歉,可是那话卡在嗓子里半天,磨蹭了许久,愣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别生气了!”
他不理她。